《曼珠沙华(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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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珠沙华(沧月)-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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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山上月宫里给配好的药。据说是用雄黄混了鹿血,放在丹炉里用纯阳之火炼了七七四十九天而成那是至刚至阳的药,专门用来压制地底下灵鹫山脚下那些不安分的阴灵。而至于圣湖中的恶灵,则这些远远不够,需要每年献上血祭来安抚。 

  作孽啊……岩生摇着头往前走去,却一点也不敢大意地一路洒着药,不敢漏了一处。 

  他在苍黄潮湿的土堆中穿行,衣袂不时地扫着那一簇簇跳跃的红花。 

  〃嘎!〃浓烈的雄黄粉中,蓦然腾起一个黑影,发出一声尖叫。那个黑影从红花中窜出,落到了坟头上,抖了抖羽毛,继续扯着脖子嘎嘎地叫,声音尖利却是一只乌鸦。 

  〃……〃岩生定睛看了,长长吐出一口气,〃牙牙,你吓死我了。〃 

  〃嘎!嘎!〃那只莽撞的乌鸦被腾起的雄黄粉罩住了,站在坟头连连打喷嚏,不停地扇动翅膀扑着空气,乌溜溜的眼睛左右顾盼,忽地扑啦飞上了岩生的肩头,亲热地凑过喙子去,在他脸上碰了一下,表示问候。 

  〃牙牙,干吗?扶南呢?〃岩生惊魂方定,捡起了那包被仓惶扔出去的雄黄粉,继续一座座坟头洒过去。一边洒,一边和肩头这只乌鸦说话。 

  那只乌鸦扑扇了一下翅膀,转头朝着红花深处嘎了一声。 

  那里,墓地的尽头,漠漠的平林中,一座竹舍在暮色中透出淡淡的光芒,周围簇拥着无数红色的曼珠沙华奇怪的是那种花蔓延到了竹舍周围三丈,便停止了生长,留出屋前的一块空地来,种着孤零零两棵桫椤树。 

  〃在房子里么?难得见他不出来和缥碧练剑啊……〃岩生看到那点灯光,心里安定了许多,摸了摸头,〃噢,对了,今日是七月半,大约他要避忌吧怎么说也毕竟是教里出来的人,以前还是昀息祭司的徒弟呢!〃 

  那只叫做牙牙的乌鸦嘎嘎地应着,一副精力旺盛的样子,不时地在岩生肩头蹦达,左顾右盼,飞出去又飞回。忽然间,它发出了一声反常的尖利叫声,爪子一下子收紧。 

  岩生肩膀吃痛,不由抬起头来,顺着乌鸦盯着的方向看出去,忽然也惊呼出来 

  那座坟!那座新葬下去的坟,居然不知何时被挖开了! 

  坟丘上黄土翻起,宛如一个从顶部裂开的开花馒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刚刚破土而出。 

  岩生那一惊非同小可拜月教教规森严,如果他负责的坟地里出现了被盗,抑或是死灵逃逸的现象,追究下来那可是要命的罪名! 

  他拨亮了风灯,战战兢兢走过去,照了照,却发现除了那个破洞、坟上没有任何其他工具挖刨的痕迹,地上只留下了几个凌乱的脚印。他又提灯绕着那座新坟走了一圈,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一行脚印、是从墓中直直走出去的! 

  没有远处来到这座墓的脚印,只有从墓中走出的脚印。 




 

 


第53节:墓2
作者:沧 月

  〃怎么、怎么会呢……才葬了两天,就尸变了?〃脚印证明了这不是一起盗墓,岩生脸色却更加苍白了,结结巴巴地看着那座在暮色里张开大口的坟墓,忍不住走上一步,探头往那个破洞里看了看,然后再度惊叫了一声。 

  尸体还在……那具被草席卷着粗粗安葬的尸体,还好端端地躺在黄土下! 

  那个简陋的黄土坟,仿佛是地狱张开的口,在暮色中狰狞地笑。他站在破洞旁,灯光照到了坟下死人已然开始腐烂的青白色脚踝一阵让人遍体生寒的阴风从地底吹来,灯火剧烈地跳了一下,几乎熄灭。 

  死人还在。那么,那么……从墓中走出的,不是死灵? 

  岩生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暮色已经很深了,夕阳挂在漠漠林梢,只留了一线光。 

  守墓人必须靠着风灯的光才能看清周围,忽然怔了一下坟旁茂密的曼珠沙华被踩倒了几棵,七歪八倒,青色的梗和红色的花都流出了浆,狼藉满地。花叶上,留下了一个个清晰的脚印,纤细而凌乱,似乎是一个女子。 

  能踩倒花草的,那便绝对不会是死灵了。 

  那行脚印在坟旁似乎犹豫了一下,踩倒了一小片曼珠沙华,然后就径自走了开去。直直地,走向墓地尽头那座竹舍。 

  〃嘎!〃那只乌鸦在坟上盘旋了几圈,此刻尖叫了一声,噗拉拉地沿着那一行脚印直飞出去,扑向主人的居所,穿过窗户直飞进去。 

  〃嘎!〃然后,立即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岩生吓得一震,却听得竹舍内传出了熟悉的声音,低叱:〃找死么,扁毛畜生?滚出去滚出去,莫惊了贵客。〃 

  然后,只见那只乌鸦被握着喙子扔了出来,一个倒栽葱跌在地上,发出嘎嘎的乱叫。 

  是扶南的声音……岩生松了口气,连忙提灯向着竹舍走去。 

  穿过那两棵桫椤树的树荫,便踏上了台阶,正待敲门,忽然眼神一凝…脚印!台阶上,赫然有两个清晰的脚印!沾染了曼珠沙华的花汁,色做殷红。正是那个从坟里一路过来的脚印! 

  忽然想起,方才扶南那句话里说〃莫惊了贵客〃今夜是七月半,这个荒僻的地方怎么会有客?莫非就是那个…… 

  岩生吓得一踉跄,一步踩空,从台阶上直跌了下去。 

  〃谁?〃屋里的人惊动了,门吱呀一声开了。 

  月光淡淡洒落,投在门后白衣男子的身上。他佩着银白色的剑,眉目是清朗而平和的那一瞬间,不知是不是错觉,月光仿佛在这个人的衣襟上流动了起来,宁静而辉煌。 

  〃岩叔,你怎么了?〃看着阶下跌倒的看墓人,开门出来的男子诧然问。 

  岩生在地上挣了几下才起来,捡起灭掉的风灯,战战兢兢地指了指台阶上清晰可见的那两个殷红脚印:〃你、你没事?谁……谁来了?是缥碧姑娘么?〃 

  〃不是缥碧。〃扶南微笑起来,〃一位多年未见的故人而已。〃 

  室内温暖的灯火下,只坐着一个白衣的少女和缥碧一样大小,大约只有二八年华,容色清丽。神态平静地坐在厅中的桌旁,微微低着头,仿佛刚才在和扶南一起用餐,却被他的到来打断。 

  扶南笑着做了个手势:〃天也黑了,要不进来坐坐?顺便可以一起吃点晚饭。〃 

  〃不用不用,〃岩生吐了口气,连忙摇手,〃告辞了。〃 

  走的时候他特意往门里看了一眼,那个白衣少女此刻正抬起了头,双眼澄澈,竟是比缥碧姑娘还秀丽几分。岩生想着,却不由得叹了口气可惜那样漂亮的女子,却是天生的畸形。她的背高高地驼起,身子跔偻得厉害,弄得脸总是低着,望着地面。 

  看得守墓人离去,扶南轻轻掩上了门,脸上的笑容随即消失了。 

  〃你到底是人是鬼?〃他回过身,手已按上了腰侧那柄银白色的剑,对着这位不速之客低叱,〃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身上的阴气实在太重,只怕是从湖底逃出来的罢?〃 

  〃扶南哥哥,你真聪明。〃那个白衣少女从灯下抬起头来,微笑,〃我是神澈啊。〃 

  那个笑容,却是纯澈而空洞的,看得人心里一冷。 

  〃神澈?〃扶南慢慢地念着这个名字,眼里忽然闪出异样的光来,〃啊!是你?〃 

  〃扶南哥哥,你不记得我了么?〃那个叫神澈少女眼里也有了光,不再如一贯的空洞,忽地笑了起来,〃我们一起被祭司大人抚养长大,然后,我当了教主,你去学了术法。十年前,我被废黜了关到红莲幽狱里你都忘了么?〃 

  〃阿澈?……阿澈?〃扶南的眼里有恍然的神色,失声,〃你、你还活着?〃 

  怎么不记得呢?虽然过去了快十年了,虽然离别的时候他们还只是幼童,虽然他如今已然被逐出了月宫可那个眼神澄澈的孩子,怎么会忘记呢? 

  记忆里,再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美丽眼睛了。 

  〃我被关了八年,但,还活着。〃神澈笑起来了,眼里却有某种陌生的光,〃我出来了扶南哥哥,我第一个就来找你了……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隐隐觉得不对,扶南问了一声,手却下意识的放到了剑柄上。 

  〃帮我杀回灵鹫山上去,把月宫重新夺回来。〃神澈的眼睛穿过了窗子,望向黑夜里伫立的神山,嘴角浮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现在的教主,是那个红衣的小叶子吧?我要把她剁了手脚,扔到圣湖里喂恶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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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扶南1
作者:沧 月

  五、扶南 

  一语出,竹林精舍里陷入了寂静。 

  扶南的脸色瞬地一变,却没有说一个字,手紧紧抓着佩剑。 

  那样充满杀气的一句话,仿佛一把锋利的匕首,啪的一声撬开了多年来他强自压抑紧闭的复仇之门,他只觉心里无数的杀气和憎恨在酝酿了多年后,汹涌直冒上来。 

  和历任祭司一样,昀息师傅收了两个弟子:大弟子流光和二弟子扶南。然而昀息祭司的脾气怪癖,专横独断,一贯独来独往,向来甚少传授这两位弟子术法。偶尔想起,也只是打发他们去神庙的藏书阁里自己研习,更不用说言传身教。 

  流光比他大三岁,自幼懂事,即使师傅不教,自己也会自觉的学习,术法进境迅速。 

  而他那时候很贪玩,根本不知道那些术法典籍象征着怎样庞大的力量,他只希望师傅能永远不要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好每日得了空到处玩耍。 

  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神澈教主的白石宫殿。 

  在那个冷寂的月宫里,大人们相互之间不闻不问,同龄人稀少。而另一位神女缥碧的性格又内向,每日只泡在藏书阁里。于是他们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便成了彼此唯一的朋友。 

  然而好景不长。在他十岁的时候,月宫里忽然来了一位汉人的女孩。师傅对那个红衣孩子宠爱非常,竟然毫不犹豫的废黜了神澈,转立那个叫做天籁的孩子为教主。 

  而教中有一条非常严酷的规定新教主继任的时候如果前教主还在世,便要将其关入圣湖的红莲幽狱,以防后患。 

  他苦苦哀求,然而师傅毫不理会,拂袖而去。 

  他眼睁睁的看着阿澈被推入圣湖地下,却无力也不敢公然反抗师傅的决定。 

  水牢轰然关闭,从此后他失去了唯一的玩伴,也失去了对师傅的敬爱。 

  他一反常态地开始发奋学习术法,把自己关在神庙里,没日没夜地学习术法秘笈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进境却很缓慢,反而几次差点走火入魔。 

  〃你心底有恶意,怎能得窥天道?〃那一日,在他又因为强行领悟溯影术而入魔吐血的时候,流光再一次救回了他,黯然地叹息,〃其实……我也是一样。〃 

  他愣了一下,不自禁地想:其实流光心里,大约也在为这样无望的一生而苦恼吧?不管他多么勤奋努力,有生之年也无法超过师傅。 

  他越来越憎恨师傅那个魔鬼般强大而独断的人,就像是噩梦一样横亘在两个少年的心头。更可怕的是,他知道除非遇到更强的术士,师傅是不会死去的。 

  那种抑郁和愤怒在心头越积越强,他愤然离开灵鹫山,漫无目的的游荡只怕在月宫呆下去,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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