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偃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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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偃武-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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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住在南方一个僻远的小院,白墙黛瓦,果秾花艳,生活清淡而闲逸。
  直到后来,娘病入膏肓的时候,才开始毫不忌讳的拉着我将那些陈年旧事倒豆子一样,急匆匆的告诉我。
  我知道,父亲与母亲是在皇城中的一条小径上相遇,母亲那时是宫中一个小宫女,只负责打扫庭院,做些近不得正经主子身的偏远活。那日,正是一个好天气,负责打扫的宫女,杵着扫把望着远方不语,忽然有一个清润的男声问道:“姑娘知道今年新人住的宫殿怎么走吗?”
  姑娘的遐思被打断,回头望向他,双目相对,那个人便是父亲。
  说到此处,真是一段才子佳人故事的好开始,可惜的是,这位姑娘,她并不是戏文话本里那温文佳人。她是桀骜的,清高的,安静的,深藏不露的。
  深藏不露到可以用一生做一件执拗的事。
  后来,她嫁给了我的父亲,有了我,来到了这里。
  只是没人知道,她当时对那大王的寝宫凝望不语,是每天必做的一件事,然而即便她望穿双目也无法再见到大王。
  她在更小的时候,就曾经悄悄地望过一眼大王,那时大王巡游,她家还殷裕,躲在门后,她曾看见重兵环绕中,年轻的大王站在她家门前的雪花江边,久久不语,她在门后望了很久,直到被家里人提着后领拽回去,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自此她便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她要去大王生活的宫殿,离他更近一点,终有一天,要让他的视线看向她。
  她的确是个深藏不露且执拗的人,在后来的一天,竟然真的出现在皇宫中,出现在那个人的家中。
  但是她却依然见不到他,她没有急躁,反而是隐忍着,做宫廷的第三者,静静地观察着大王。不久,聪明沉静如她终于察觉到大王的异样。
  但她一直不确定,直到转身看见师丹的那一刻,不知为何,竟有了八分把握。
  但她不言不语,不拆穿不揭破,静静的在这个故事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故事顺理成章的发展下去,看似平静无波,但在内心深处,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她那强烈的嫉恨心,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焚化了。
  爱而不得。
  执拗深沉如她,又怎能忍得下。
  因爱生恨,求之不得便欲其死,这才是她的性情。
  故事在她的预想中发展,她脱下青衣换上红衣,她对人笑,嬉笑撒娇,甚至她受偃武的威胁,甚至她与师丹洞房,居然还真的怀了孩子……在最后她终于夺走师丹的时候,心中满是报复的疼痛与快感。
  光是想想大王的那表情,就让她的心脏莫名鼓动。
  直到她现在病的躺在床上,老的失去凭借,病的一无所有,她才不由自主的恐慌起来。
  自己年轻时的那些心思,还有谁知,自己这一生,还有谁知。
  她的成就,悲愤,窃喜,她自导自演的这场大戏,除却她,竟然没人知道了么。
  这些究竟还剩下些什么。
  母亲急不可待的将这些事讲给我听,甚至根本不顾及音量是否会传入父亲的耳朵,大声的一遍遍的讲着。
  父亲有的时候静默的倚着墙,默默听着母亲重复讲着的故事。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本来就寡言少语的他,话更少了。几乎到了整日沉默的地步。
  但是爹没有离开我们,直到母亲终于油尽灯枯,躺在床上只有吐气的分时,父亲小心的把屋内弄得跟暖和,娘看着他,忽然流了满脸泪。
  三个人的人生被尽数毁掉,谁又曾得到些什么呢。
  娘咽了气,在我第二十多个雨季飘零时。
  父亲与我共打一把伞,肃穆的站着,我担心他要离开我,但是,静穆的坟前,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第三十个雨季时,父亲才对我说,他想走了。
  我几乎是立刻抓上他的袖子,哀求他不要走,但是他却没有看我。
  斜斜风,细细雨,打在他的肩头,他看着前方的坟头,说:“三十年了,我的孩子,竟然已经三十年了……”
  喃喃如细雨。
  他回首,抚着我的头,说:“三十而立,孩子,你已经是一个男人了。我终于不再为你担心,现在,我要去陪伴另一个人,你能明白么。”
  我摇摇头,不让他走,他叹了一口气,说:“傻孩子,我已经让他寂寞了太久,他年轻时我不能与他一起,他老了之后,我希望能陪在他身边。我不想让他连这一段时光也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一个人老了,会脆弱许多。”
  雨丝如叹息。
  这一天,我的父亲终于离开了我,去寻找另一个他称为孩子的人。
  六个月之后的初春,我收到远方宫廷的信件,我父亲邀我去宫中,他思念我。
  我亦思念他。
  等我风尘仆仆的赶到皇宫时,我那端庄矜持的父亲竟然满脸且惊且喜的看着我。我奇怪,奉上宫廷的信件。父亲看了信件,十分复杂的含笑叹了一口气,似是甜蜜又似是心疼。
  后来我方知道,那不是我父亲写给我的信件。
  但是他想我,却是真的。
  两个人抵足夜谈,十分欢喜。
  第二日,是大王给我设的接风宴,我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人,心中十分好奇,但是初次相见,那个人却对我摆着一张臭脸,赶紧伸手走到我们这边,抓住我父亲的手,紧紧不放,似乎怕我跟他抢一样。
  开口也是酸溜溜的:“师丹昨夜一夜未归,想是你们父子俩谈得高兴吧。一年未到,你们到还是那么亲近。”
  我有点讶然,我与自己的亲生父亲亲近,难道不该么。这个大王真是有意思。
  但是在宴席上,尽管他脸一直臭着,却依然让我们父子坐在一起,我能与父亲坐在一起自然甚是高兴,他却自己一人闷闷的饮酒,不时瞅向这里。
  至于父亲,他一边甜蜜的看着我听我说话,一边时不时回头看一看那位黑脸大王,嘴角是含着笑的,似乎有点想抚慰他,又有点心疼他。目光胶着,像是一颗樱桃榨了汁,有浓浓的甜,和微微的酸。
  我像个戏外之人,好像满场都成了他二人的戏,忽然之间,我觉得父亲很遥远,以前的他竟然从未这样笑过。
  以前的他端静有礼,高高在上,我心中一直将他奉为做父亲的典范。觉得任何人不能亵渎不能侵犯。
  但是今天的他,却忽地艳丽起来。
  他素来寡淡,虽五十多岁倒不显老,肤色没有暗沉,皮肤也没有松弛,大有青春常驻的样子。
  如今满天星光,好像有碎星撒入他的眼中,让他变得生动起来。
  我看着他,不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散了席,他便离开我去和那人说了几句话,回来后,我立刻二话不说缠着他要他陪我,他的脸上立刻显出稍稍的尴尬和红晕。
  磕磕绊绊的劝我:“明日我陪你逛这御花园好不好,今日我们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好好聊,好不好?”
  我看他那一脸为难的样子,心里愤愤的答应了,回到住处却睡不着,反正天气还早,便穿了鞋,来找父亲再聊聊。即便是一个时辰后再回来睡也不迟。
  主子刚吃完饭,宫人们便走了一大批去吃饭,如今屋内只剩了几个吃饱打瞌睡的小太监,我没惊动他们,直接走进寝宫。
  听说大王前几年一直在公子府修养,许久不住寝宫了,但公子府也已破败,需要修整,大王便搬回了这寝宫,如今寝宫营造的的十分舒适,四面通风,到处垂帘绣帐。
  我刚穿过临风的走廊,就听到顺风吹来几声男子的呻 吟,和一阵私语。一愣,不禁停了脚步。
  我下意识的躲到柱子后面,顺着声音的方向偷眼望去。
  纱帐被风吹翻,隐藏在巨大纱帐下的两具纠缠的人体完全显现出来,两人中间凌乱的夹杂着一个猩红色的被子,一个身上披着黑色玄袍的人压着一个身上挂着白色衣衫的人。
  我瞠目结舌,因为穿黑衣的那个正是大王,偃武,而被压在身下,在白袍中露出雪白大腿的人,正是我的父亲,师丹。
  他们中若隐若现露出一丝被子的红色,下半 身贴下半 身,偃武不断的耸动挤压他,而他已经将一条腿无奈的屈起又难耐的放下,蹬来蹬去,面容艳丽而脆弱。
  那偃武一边动一边恶声恶气的说:“现在,你是要他,还是要我,恩?”
  随着偃武的的最后一个字说完,他被顶的猛往上哈了一口气,满脸羞赫的半眯着眼,抓着胸口上的两人中挤着的不知是衣服还是被单的布料,抑制不住的喘息,满是频临崩溃的无助样子。
  他年纪大了,可禁不住这样折腾。
  偃武叹了一口气,伸手拂去他汗湿的发丝,一边抽去身下的阻碍两人的猩红被子,一边说:“不许再抛下我……”
  我在远处看着,竟然听见我那上了年级的父亲极大声的呻 吟着,隔了好远都听得清楚,他一派胡乱颤抖着,蹬着腿,在别人身下拼却性命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却只有脆弱和沉迷……
  我呆呆的看了他的表情,转身离去。
  微风吹过,只剩纱帐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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