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江山-李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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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江山-李歆-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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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汉一度盛行厚葬之风,那是因为他们相信死后灵魂在另一个世界里同样有知,事死如事生。加上一贯奉行以孝为先的观念熏陶,祖先的坟墓以及宗庙祠堂,在他们心中乃是与己身荣辱生死同等重要的东西。

    悲悯之在他眼中一闪而过,刘秀的声音有些谙哑,唇角的笑意已不再轻松淡如:“如此王莽尤不解恨,他命人把数百具尸体弃置一个大坑中,鞭以荆棘,投以毒物……响应翟义起兵的二十三县义士,如槐里赵朋、霍鸿等,分别陈尸于濮阳、无盐、槐里等五县的的通衡大道怒…”

    砰!车子秘一颠,我一头撞在车壁上,额头疼痛钻心。

    刘秀急忙收口,伸手虚扶:“要紧么?”

    我摇了摇头,牙齿狠狠的咬着嘴唇。

    想不到,失败者的下场竟是如此凄惨,更想不到,他对失败者的下场竟是如此清楚,难道说,这才是他眉宇间总若有若无的带着一种悲悯之情的真正原因?

    失败者,将不存于世!刘縯他们压下的赌注,不仅仅是个人荣辱,而是全族人的命!

    不成功,便成仁!

    这一点,刘秀比任何人都看得更深远、透彻!

    呆呆的看着那张温润如玉的笑脸,第一次,我的心为了这样的笑容感到莫名的揪疼。

    秋风送爽,金灿灿的谷穗随风起伏,犹如层层海浪。

    “呀!”我惊讶的直起身,恨不能把整个脑袋都伸出窗去,“不是说南阳颗粒无收么?这是怎么回事?”

    刘秀含笑不语,驾车的车夫却忍不住夸赞一句:“那得看是谁种的田了!别处种不出谷子来,文叔君自有那本事叫田里产粮!”

    “真啊!”我发自内心的赞叹。从新野一路到蔡阳,一路良田萧条,荒草萋萋,道不尽的凄凉,唯有这时方才得见一些谷熟秋收的喜气。“刘文叔!我认得这里了!那年你就是在这块田里收割……还有刘縯,就站在那田垄上讥笑你!”

    刘秀倏地回过头来,直直的看着我,我被他瞧得怪不好意思,哂笑道:“那时不识你与刘縯,我还将你和他搞混了呢!”

    眸光闪了下,他低喃:“为何你会不识……”

    他的话没讲完,就听一阵犬吠之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车夫惊喜的叫道:“文叔君,是伯升君他们!”说罢,勒住缰绳,将马车缓缓停下。

    “丽华——丽华——”刘縯的大嗓门毫无遮拦的嚷嚷着,刘秀将车前的竹帘子卷起,才卷到一半,一只大手已等不及的掀了帘子探进头来。“丽华!你果然来了!”

    刘縯惊喜无限的望着我,目光烁烁,热情如火。

    我被他盯得浑身发烫,他眼中传递的情意未免也太直接了,竟连一点避讳收敛都没有。

    “大哥!这回你瞧见真人,可不会再说我扯谎哄你了吧?”清丽柔软的嗓音掩在刘縯之后。是刘伯姬,她比我提早几日被刘秀遣送回家。

    刘秀方作势扶我下车,那头刘縯突然探身进来,双手抓住我的腰肢,竟一把将我抱出车外,大笑道:“伯姬诚不欺我!丽华,你能与我同患难、共进退,伯升至死不忘你这份厚爱之情!”

    “快放我下来!”我惊慌失措。

    天哪,那么多人在看,想不到车外除了刘伯姬,居然还围了一大帮人。老少男,加起阑下十数人。

    “大哥!”刘秀跳下马车,恭敬有礼的和刘縯打招呼。

    刘縯这才将我放下,走过去拍了拍刘秀的肩膀,面带赞许之的说道:“文叔,你小子总算开窍了,这回干的不错!好样的,是我刘伯升的弟弟!”

    刘秀腼腆一笑。

    刘伯姬挽起我的胳膊,亲昵的拉着我介绍起那群人来,都是刘家的族辈亲戚,我听了不免眩晕。说笑间,忽闻马嘶,却原来是跟在我们后面的另一辆马车到了。

    刘縯立时停止嬉戏,肃容整装,与车上下来的李轶正正经经的寒暄招呼。

    少时刘伯姬挽着我在一堆亲戚的簇拥下,来到了刘家。

    刘家宅院很普通,占地不过阴家宅院的三间主宅那般大小,屋檐盖得也矮了许多,采光也大有不及。有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刘家面积不大,几处房间倒也分隔得有模有样,刘伯姬先是把我带到她的房间,命小丫寰打水给我洗脸。

    我瞧那丫寰有几分眼熟,后来一想,可不就是那日跟去邓府的那个婢么?

    刘伯姬见我发愣,不由笑道:“我家粗陋,只怕要请你多多包涵了,你来这为何也不带个使唤丫头呀?我上次去新野二那里,我娘还非让我带上凝翠。”

    我讷讷的接过凝翠递来的湿帕子:“车里挤不下那么多人……”刘家的那辆马车真不能装三个人跑长途,不然我非憋死在里头不可。后头那辆车是李轶的,我总不能把胭脂塞他车里去吧?这年头,有些身份的男人都不屑与奴婢同席,更何况是同车了,又非是他家的奴婢。

    “凝翠不是我的丫头!”刘伯姬突然说道,“我家生活拮据,买不起奴婢,打小我和们都是自己动手,没人服侍。”

    我琢磨着她的话,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暗示我,一旦我嫁给刘縯,必然得抛弃大的身份,过这种艰苦的日子?

    我不暗自好笑,且不说我到底要不要嫁给刘縯,只说这乱世将起,刘、邓、阴这三家都将卷入战乱,国无宁日,何况家乎?

    只怕到时所有家眷都将疲于奔命,哪里还能再安逸享福!

    我不在意的笑了笑,对着房中的青铜镜取了梳篦一点点的抿拢乱发。

    刘伯姬怪异的盯着我看了足足有三四分钟,言又止。一时凝翠出去,门上轻叩两声,有个温耗音在门外说道:“小姑,娘说想见见阴姑娘。”

    刘伯姬面大变,竟然比我还紧张,那门外之人见半天没回答,又敲了桥,轻声询问:“小姑可在?”

    “在……”刘伯姬慌张的打开了门,门外站了位年纪比刘伯姬大出少许的子,低眉顺目,圆脸盘,五长得还算齐整。

    凝翠就躬身站在那子身后,眉心却是攒得紧紧的,刘海下的一双眼睛一会觑我两眼,一会又落到那子身上,神情复杂而古怪。

    我从房里走出来,那子衣着虽不见华丽,可是朴素中透着落落大方,气质倒也清丽,我不由留上了心。

    “小姑快带了阴姑娘去大屋吧,莫让娘久等。”她低声说着,脸上随挂着笑容,那可笑意却没传达到她眼中去,勉强压的声音中竟带着一丝微颤。

    刘伯姬愣了愣,在那子的催促下慌里慌张的拉住我:“是!不能让娘久等。”

    她抓得如此急切,指甲竟在我手腕上抓出几道刮痕,疼得我几缩手。

    刘伯姬匆匆忙忙的拖着我走,我疾走两步,忍不住又回头观望两眼。

    “她是谁?是你大么?”转念一想又不对,刘伯姬的大刘黄乃是家中长,年纪应该在刘縯之上,可那子怎么看也都不满三十。

    刘伯姬一个踉跄,惊愕的回过头来:“你当真不知她是谁?”

    我摇了摇头。

    “大哥没跟你提过?”

    “他跟我提过什么?”

    刘伯姬“呀”地一声低呼,松开我的手,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大哥那个浑人……”

    “怎么了?”我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到了大屋门口,刘伯姬伸手桥,试了几次终是把手缩了回来,回头看了我两眼,咬牙道:“这事也不能瞒一辈子,大哥犯浑,我然能欺你。方才那人不是我大,实乃我大嫂!”

    我一时没听明白,过了片刻,忽地像是兜头被人浇了盆冷水,从头凉到脚:“什么?”

    “她是我大嫂,其实她出身不差,和你也是同乡,她爹爹是新野县令潘临,凝翠便是她的陪嫁婢……”

    我冷冷一笑,一种被辱的愤怒犹然升起:“她出身好不好关我何事?”

    她错愕的看着我:“难道……你真想我大哥废她为,扶你为正?不……不能啊,大嫂嫁到刘家后勤勤恳恳,操持家务,并无错失,她还替我大哥生了三个儿子,她……”

    “够了!”我忍不住喝叱,气得身子微微发颤,“什么正媵,我阴丽华在你们眼中就是如此肤浅之人么?我……”

    “伯姬!是你在外边么?”蓦地,门里响起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

    刘伯姬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是,娘!”

    “还有谁在啊?”

    “回娘的话,是……是阴姑娘。”

    “哦……”门里的声音一顿,而后道,“那快请进来吧。”

    刘伯姬随即推开了门,随着那扇乌沉沉的大门吱嘎推开,我的心咯噔一下坠落了。

    房间不是很大,无法和我在阴家的房间相比,屋里光线不够明亮,散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虽然不刺鼻,却也叫人一时难以适应。

    刘伯姬领我进去,只见榻上歪躺着一位年约六旬、白发苍苍的老人,头和尾分别跪坐着两名垂髫小儿,榻下的软席上跪坐着一年轻子,正细心的从药罐里倒出药汁。见我进来,那俩孩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盯住我看。

    小一些的才三四岁大,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扑闪两下,忽然奶声奶气的说道:“奶奶,这位长得真是好看,比娘好看……”

    “胡说!”对面大一些的男孩立马打断他的话,怒叱道,“娘是世上最的子,谁都比不上娘!”说着,恨恨的斜眼剜我。

    “章儿!小孩子别乱插嘴,没规矩……咳咳。”老太太用帕子捂住了嘴,一阵闷咳,“带弟弟出去玩儿,别来捣蛋。”

    “哼。”章儿从榻上爬了起来,伸手去拖弟弟。

    那小小孩儿四肢并用的摇晃爬起,走过我身边时,忽然停下拉了拉我的袖子:“,你真的要当兴儿的娘么?可是兴儿已经有娘了……”

    刘伯姬一把捂住那孩子的嘴,把他重新丢给章儿:“还不快些出去!”

    我兀自傻站在那里,手足冰冷,背脊僵硬,连行礼都忘了。

    樊娴都虽然老了,可是那张脸依稀仍保留着几分当年婉约的模样,应该说刘秀很像她,眼神顾盼间尤其相似。

    “子……”樊娴都温耗喊了声,“委屈你啦,縯儿莽撞,你今后……”

    “不!”我退后半步,直觉地抗拒她底下要交代的话语。

    “娘!”门口有个身影一晃,耳熟的声音在我听来如若天籁之音。

    颀长的身影立在门口,稳稳当当的行礼:“不知娘的身体近来可好些?儿子不孝,一走便是经月,劳娘挂心了!”

    樊娴都激动得从榻上坐了起来,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是秀儿么?快……快些进来,让娘瞧瞧……”

    刘伯姬让出道来,刘秀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母亲跟前,跪下拜道:“娘!”

    “我的儿!”粗糙的双手抚上刘秀的面颊,“瘦了……也晒黑了!”

    “娘,儿子没瘦。这些时日住在二夫家,有二照应着,吃的饱睡的好,非但没瘦,还长肉了。娘再摸摸……”

    “好,好……没瘦就好。”樊娴都笑了,眼角沁着泪光。

    我倔强地咬着唇,一双眼死死的盯住了刘秀。

    “啊,瞧我,一见到秀儿就忘形了。”

    “娘!”刘伯姬故作轻松的笑言,“阴姑娘又非外人,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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