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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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渲-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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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的组合,怎不令人羡慕。
  37
  这已经是王爷第三次教她骑马了,可是这个对夕露来说真的很难。她对这样高大的动物本就畏惧,加之独自骑在马上,双脚离开了地面,更令她有种无依无靠般的恐慌。所以,王爷也不勉强,只是牵着马儿走在前头,让夕露坐在马鞍上欣赏雪景。
  “王爷,”她叫他,“我想下来走走。”
  郡王将她从马上抱下来,双足一着地,立刻有了心安的感觉。夕露追着郡王的猎犬走在前边,一身黑亮毛色的猎犬莫伦一边敛步小跑一边回头朝夕露望望,仿佛也十分喜爱这个甜美的小女子和她冻得粉红的脸蛋儿。
  刚下了一场大雪,此地的雪格外莹白。地面和树木都被白雪覆盖,宛若身披一件厚重的白衣。夕露绕到一棵粗大的柳树下,早已脱去叶片的暗色枝条上垂挂的浮雪被风吹动,簌簌飘落衣襟。她仰起粉面,与迎面而来的雪花闪躲游戏。
  郡王似也觉得有趣,忽然有了兴致陪她玩耍。于是走过去用手撼动树干。随着树干的摇动,枝头的雪纷纷飞落。夕露仰望,眼前的雪片如同千万洁白的羽毛旋转而至,令人目眩而顿生一股想飞的冲动。在雪片树隙之间映出湛蓝的天空,那天空的明亮蓝色也似乎在旋转。她伸出素手让雪花落入手心,却未知白雪已经飘了她一身。玉色锦缎衣,雪朵如落蕊梨花飘零在青碧色水面,何其美妙!公主面颊皓白透粉,如白玉如芙蓉。那忽绽的笑容,纯净如冰如雪。
  郡王的目光凝结在夕露的脸上,不愿有片刻的移开。她的这份美丽只会为我绽放,她是我的。
  面前飞旋而落的雪片没有变化,却突然令人天旋地转,夕露觉得眼前金星乱舞。不要啊,不要在这个时候!她在心中呼喊,却抵不住突来的昏眩。郡王也看到她的脸色骤变,只一眨眼间便血色退尽,她的身躯向后倒去。
  他发觉不对,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抱住。抱着她坐在雪地上,让她躺在他怀中。“夕露!”
  她勉强睁开眼睛,只觉得筋疲力尽。他的眼中全是焦虑,还有心疼。“只是有点……头晕。”说完这一句,她发觉自己连再开口的力气也没有了,于是只将脸埋在他胸口。
  他双唇紧闭,一跃起身将她抱上马鞍,然后跨马带她回慈光城。下马后,郡王直接抱她走上层层石阶,一直抱她进入清音宛,放入床帐。
  郡王刚转身要出门去,夕露却叫住他,“别走……”
  “我去找大夫来。”
  夕露支撑着坐起,拉住他衣袖。“我休息一下就好。”
  “你最近常这样?”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
  “只有,一两次。”她害羞地低头,自己清楚是什么原因。但是,他应该并不知道的吧。“一定是骑马太累了。”
  他望着她渐渐回复的脸色,有些心安,神色也变得平静。坐回床头,将她暖暖搂在怀中。“你开始觉得身体不适时,一定要让我知道,懂吗?”
  夕露在他怀中默默点头。他也有所察觉吗?她不敢想。只是――现在,我还没有准备好,我还不能失去你的宠爱,我还不敢让你知道。
  38
  笔尖着于水中,便荡开环环墨色,一波连着一波,慢慢淡去,慢慢销融。将笔放在青花瓷质的山形笔架上,再低首细观刚刚完成的一幅画。
  近来她常常独自在思定书轩画画。从上次在城外观雪之后,郡王就没有再带她骑马。白天他留在城中陪伴的时候多了起来,晚上也不会对她太过粗鲁。他不在时,夕露总会在房中睡到午后才起身,不知怎么,她象是睡不够似的,经常感到疲劳又昏昏欲睡。每日睡足后,她才到书轩,有时提笔临摹唐卡,有时在宣纸上勾画人像。当然入画最多的是郡王,有时是精心着笔,细密工致;有时是信笔写意,挥撒自如。无论怎样也画不够他的样子。
  此时她在端详案头新成的画,画上的男子引马侧身、面向远天。这幅画几乎完全用墨勾画,只有他的披风略染石青,色调朴质而动势内敛。她已经无数次画他,渐渐发觉自己是笔下有情,画他的各种神态与各种动态,竟越来越沉迷。
  门边传来的步声她已经很熟悉,是她画中的男子。她抬起头等待,他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也是她每天期待的细节之一。
  郡王绕到画案之后,低头欣赏纸上的画。“公主知书识礼,我却是关外的武夫,空有一身的力气,看来以后的儿女要靠公主教化了。”
  夕露有些惊觉,不知他为何提起儿女,莫非他想要她生育子女了?“我倒是以为,身居世外分外洒脱,琴棋书画不过是一时的消遣而已”。她悄悄看他,“如果有了儿女,我情愿他们象你。”
  郡王低首与她面面相对,气息吹拂她丝鬓。“那就一言为定,儿子象我、女儿象你。”
  夕露的脸有些发烫,猜测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怀上了他的孩子。“我……才不管呢。”
  他放声一笑,小女儿般的害羞惹人怜爱,不说破也罢。
  她取来一支细细的“花枝梢”,无墨的笔尖在他的手心带出细细水痕,她在画一朵云纹,以掩视心中的小鹿乱撞。
  郡王的眼光跟随着她的笔锋,“要在我手上练笔吗?”
  “对画者来说,画技纯熟之后,画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以体肤为画,自古有之,不过并不是谁的身体都可以作画纸的。”
  “要纹丝不动,你以为我做不到?”郡王的唇角意趣盎然。“那在下今日就为公主献身一回,你可以放心一试。”他说着解开上衣,露出赤铜色的上身,放开两袖随意不拘地垂在腰下。
  这身躯已是夕露所熟悉,但却从未敢设想以它为画布,就连两人在锦帐中亲密无间的相对,她也只敢以双臂搂紧他的颈项,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他一指自己健阔的背脊,“画在这里。”
  “要很久哦,你也不能出汗的。”
  “好。”于是他在卧榻上坐定,双手置于膝头,闭目吐纳。
  夕露默默摒息,她还从未试过在帛绢宣纸以外的地方作画,何况现在要落笔在心爱的男人身体之上。以水将墨调淡,颜料在青瓷盛器中互渗互浸,渐渐幻化出浓淡七彩……提笔,当笔锋与他肌肤相触的那一秒,她忽然有些失神。这感受,象是在她生命中无数次轮回重印过的。也许我与他是宿世的因缘吧,无数的前生后世中都会与他身心相印,所以才会在笔墨与他相碰的时刻,一幕幕前生的感知片断灵光忽现似的,在心中有了无法言喻的感应。
  手中的笔不再听凭她的思想,而是信马由缰般随意游移,牵引或短或长、或断或续、或绵密或舒展的墨线,渲染浅浅深深、虚虚实实、如火烈烈如水朦朦的色彩。终于明白,这里是她画笔的归宿,正如这个男子是她的归宿。
  时间在笔尖无声流淌,她坠入玄想中的画境,早忘了沙漏已到几时。
  香炉中的檀香徐徐,若有若无。从他右背延绵至右颈的云龙吐珠图渐渐明晰。一条鳞爪飞扬的青龙盘旋于云雾之中,一颗金色龙珠正出于云层。祥云叠嶂,红霞映天。
  感觉她停笔良久,郡王缓缓睁开眼睛,稍为活动筋骨,起身立于夕露面前。“以我的身体为画纸,感觉如何?”
  “感觉,”她一笑,“在不言中。”
  夕露捧过铜镜,让他在对面的立镜中看到绘于背后的龙珠图。她眼前的男子,气势雄健,背负云龙,墨蓝织金锦的外袍垂在腰下,金缕的饰带坠在腰间。他的气质本来就如长龙贯海,此时背画的青龙与黄金耳饰的金光,更衬托得这男人一身钢猛狂悍。
  他从镜中赏析画中的飞龙,眼中有赞赏。“果然是妙笔。”他拿开她手中的铜镜,放于案几上,双臂将她环在怀抱。“我让你在我身上练笔,公主你要怎么回报?”
  与他的距离在分寸之间,他的气息与水墨的味道将她笼罩。夕露把头靠在他胸膛,那气息令她不愿移开。你的眷顾不论多久,我都决定要用一生回报,这样算不算多?
  郡王的手指抚弄着她头上用来盘发的发簪,淬金嵌玉的花朵在他指下轻颤。忍不住抽去那支金簪,看她的长发旋转飞落如瀑。
  她的沉默对他来说更象是怂恿,一个比一个野蛮的吻不断吮吸她的唇,就象要将她的灵魂从口中吸出。肢体的语言毫无掩视,他要她,现在就要回报。
  “不要……”她的唇躲过他的侵略,象是在祈求。
  他停下,眼中有些微的不悦。“什么?”
  她在他怀中只有仰望,不知自己此刻意乱情迷的美目,他根本无法自持。“不要……在这里。”
  他低笑一声,反将美人紧紧扣在怀里。“怕羞吗?求我!”
  “你……”他又来了,每次都是迫她就范,“求你。”
  他却一把将她抱到画案上。水墨丹青撒落在白底提花的地毯上,她肩头的银丝绿蕊白牡丹披纱随后轻轻飘落在地。
  炉中炭火噼啪轻响,雕花木门隔住外边的冬寒。熏香恬淡一室,与墨香交融。背脊上渗出的汗水,使云龙吐珠的轮廓渐渐模糊,色彩渐渐渲散。

  第六章 但使愿无违

  35
  侍女小蕊挑开厚厚的绵质锦帘,退到旁边为王妃闪出门口。正如她预期的那样,美丽的王妃在刚一跨出门口、扬目一望之际,脸上顿时泛起惊喜的光彩。那初放的笑颜如粉红的樱花灿然枝头,王爷看到也会目不转睛地看上好久呢。只可惜,王爷昨晚吩咐过的,今晨王妃起身前一定要悄悄布置好一切,而今日一早却因事急着出了城,错过了观赏这红颜一笑。
  夕露望着雪后初睛的天空下,足足半尺厚的白雪覆盖了所有屋顶。这粉妆玉砌的世界,一排排火红的灯笼挂在檐下,与白雪两相对照,红也红得热烈、白也白得纯粹。那片由红色点缀的喜气,很奇妙地就让人心中喜悦暗生,忽然感觉生命的火焰明亮而熊熊。
  自从夕露来到这座新落成的城池,似乎从来就是一片静寂和肃穆,浮华在这里因毫无意义而消失无踪,就连迎接她到来时,也只是在城下搭置了大红的礼台和地毯,城内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赘饰。昨天,娅姿娜告诉她再过两天就是小年了,王爷也曾问她京城的皇宫中如何过年。
  夕露回答他:“一夜之间,目光所及之处会挂满红红的灯笼,所有人都会喜气洋洋。”她回想着宫廷中节日来临前繁复的装饰,过去的十八载年年如是,如今想来却似是一遍遍无奈的重复。“除夕夜还会燃放烟花,五彩缤纷的烟花出现在宫墙围起的夜空上,很美。”
  “那个地方,恐怕你再也回不去了,会留恋吗?”郡王从她身后抱着她,下巴抚弄着她高高的发髻。柔顺的青丝,一如她柔顺的天性,总让他眷恋不已。
  夕露想了一想,说:“虽然那里是生长之地,但是现在却觉得离那个时候好遥远啊。”
  “知道为什么吗?”他不等她的答案,接着说下去,“你是我的,在我身边,过往的一切都毫无意义,那些从前旧事便会很快遗忘。”
  他讲得那样肯定,令她有点不服气。“谁说我会忘了?现在我还记得每年的烟火,去年是金色为主调的百花盛放、前年是绿色的旋转彩絮。”想着想着,她不禁有些失意的情绪。“只是,每年我们都在皇宫西侧的偏殿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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