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动容之外，反倒增加了几分疏离的尴尬。傲繄推了推怀里的人，面色难免有些僵硬，道：“你还病着，赶快躺好。”
可岳子峰仍旧紧紧环着她的腰身，将头深深埋在她的腿上，似睡着了一样，只是不肯挪动一下。
傲繄默默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更加轻柔了一些：“子峰，到里面好好躺着，朕不走，就睡在你旁边。”
闻言，岳子峰才慢慢往旁边动了动，虽然放开了环住她的双臂，但手中仍旧紧紧攥着她的袍角。看着这一切，傲繄不禁哑然失笑，如此患得患失，这还是当初那个风轻云淡的岳子峰么？这样的他，的确会让她动容。可心底不知为何却徒然升起一丝悲哀，久久萦绕不散。
刚刚轻身在他身旁的空处躺下，谁知他就迅速的压了过来，伸手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傲繄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虽然他还病着，身体羸弱无力，但那双环着她的手臂始终没有放开过一瞬。这么久了，再次近距离端详着他的容颜，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触。抬手抚上那俊秀的面庞，掌中的肌肤依旧细腻柔滑，但很明显可以摸到那硬朗的轮廓。想不到，他居然瘦了这么多……良久的凝视，任案上的烛火慢慢变得更加昏暗，耳边传来了安稳的呼吸，如释重负一般的释怀。傲繄靠在他的肩窝上，默默攀上他的手臂。那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他们都好好的。
世勋，这便是你希望朕看到的么？善良如你，唯愿世人皆离苦难。
等朕……
等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七章 月下玉兰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纱柔柔洒进室内，眼前一片朦胧的青蓝色，是晨曦独有的清澈。傲繄睁开眼睛，身边的男子依旧熟睡着，睫毛微微颤动，如孩子一般的纯真。
刚才李兰芝已经悄悄进来唤过她一次，而她只是阖着眼挥手示意其退下。为了他，一向勤于政务的她，今日居然罢朝了。唇角露出一个颇为自嘲的微笑，宠他，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傲繄轻轻挪动了一下，这才恍然发现，岳子峰居然就这样牢牢牵着她的手，一整夜未曾有过丝毫放松。
果真要等到失去以后，才会懂得格外珍惜么？于她是，于他亦是。
过了几日，岳子峰的病情已经大有好转，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傲繄除了上朝、批奏折以外，最重要的事便是着手去安排世勋回宫的事宜，其余的时间也尽量留在沁幽阁照顾岳子峰，只是再也没提起过从前的事，似乎有意在回避着什么。每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都喜欢把颜忆接过来，看着女儿在两人之间爬来爬去，清秀的小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她的心就会跟着一点一点变得温暖。见惯了岳子峰的淡漠，可他对女儿却是格外的柔和，甜蜜融化在唇边，却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温馨时光。
“皇上，”秋风拂过，吹动着殿内的帷幔，一室宁静安稳。岳子峰终于开口，声音如盈瓣落入碧潭，带着点点浮波，“也许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还要谈什么？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傲繄随手翻动着书页，并不想把一切弄得过于复杂。经历了太多才会明白平平淡淡是多么难得。
轻手夺去她手中的书本，岳子峰垂下眼眸，紧紧握住那纤纤玉指，呢喃道：“臣侍内心不安。”
傲繄抬眼看向他，唇角仍然挂着清浅笑意，细语安慰道：“不必再说什么，从前的事，朕不会计较，今后也没有必要再提起。一切都过去了，你安心便是。”
从前的种种，一切早已成为过眼云烟。人生短短数十载，何必总是纠结于那些痛苦的回忆？孰是孰非都已不再重要，放过别人才能放过自己。过于执着，已经让她错过了太多太多。
岳子峰摇了摇头，带着轻轻叹息：“臣侍想知道皇上是因为什么才决定留下的。”
“原因有很多。但是这很重要么？”傲繄坐直身体，凝视着他的双眼。很多她不愿回答的问题，她都习惯了绕着圈子不去正面回答，最好的方法便是把问题反推给对方。
没想到，岳子峰却直直看着她，秋水双瞳中凝聚着深切温热，灼得她不禁僵在原地，连挪动指尖的力气都没有。良久，他才轻轻开口，语气中却是无比的郑重：“皇上，你，爱过我么？”
须臾的愣怔，虽然这个问题让她脸颊微红，可头脑中却无比冷静。对他到底是怎样的情感？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与云昭不同，与世勋也不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找不到最确切的答案。就是想呵护他，仅此而已。也许，是上辈子欠他的……
见她半响不言，岳子峰默默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刹那间，语气又换回了从前那样的冷漠，悲凉而决绝，道：“臣侍已经明白了。”说罢，起身低低一恭，“皇上请回吧。”
这才是那个清冷孤傲的岳子峰，绝尘独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永远不会甘愿接受她的施舍与怜悯。无奈地笑笑，知道一切都勉强不来，又何必强求什么？傲繄轻轻起身，袍角随着身姿的旋转划出轻灵的弧度，刚刚行至门前，却被一双手臂紧紧从身后环住，紧接着，便感觉到有温热的呼吸落在耳畔，并伴随着那一句无比沉重的妥协之声：“罢了……败给你了……”
他不过是败给了自己。情深至此，才会让他甘愿为她放下一切。
傲繄回身，却诧异地发现他的眼角有晶莹闪动，刚想抬手为他拂去，可就在那时，岳子峰却毅然偏过头。如此倔强，宁愿独自一个人默默忍受，也不愿让别人看见他的脆弱。这样的人，叫她如何能不心疼？
轻轻抱住他的身体，傲繄柔声安慰道：“子峰，朕是你的妻主，是你托付一生之人，在朕面前不必假装坚强。”
幽幽的叹息回荡在耳边，是那样无可奈何的苦涩：“若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妻主该有多好。”
“朕知道你想要的是独一无二，这何尝不是每个人的心愿？可是……”傲繄贴着他的脖颈，对心中的无奈早就习以为常了。造化弄人，喜忧参半，事事不可完满。在得到更多的同时，便意味着要忍受更多。
“‘退而求其次’。皇后殿下教会了臣侍这个道理。”岳子峰拥着她，低声道。
“世勋找你谈过了？”傲繄问道。
“不，是慕容殿下。”
“云昭？”傲繄有些诧异，想不到一向对他人事不关心的云昭居然会找岳子峰谈心。
见她似乎有很多疑惑，岳子峰便轻手放开她，转而凝视着那清秀的面庞，开口道：“前一阵子，慕容殿下曾经来过沁幽阁。他希望臣侍能够为了忆儿，与皇上冰释前嫌，让忆儿能够在一个温暖的环境下长大。可臣侍，还是没能迈出那一步。”
“其实你已经努力了，是朕不好，一直解不开心结，从没想过要给你机会。”刻意逃避了这么久，傲繄终于能够坦然去面对这个事实。
“知道皇上有了忆儿之后，臣侍很想去看一看。尤其是在得知皇上生产时，差一点儿母女俱损……那个时候明明该是我陪在你身边，可是连这样的事，我都做不到。此生，我亏欠了你太多，也亏欠了忆儿太多。”岳子峰的眼中是深深的悔恨与悲恸。在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用尊称，而只是一个普通夫婿对妻主发自内心的言语。她怀着他的孩子，他理应在一旁小心照顾，可是连这样顺理成章的事情他都做不到。而事实并非是他不想，而是她从未给过他这样的机会。
一切，原来并不是她最初以为的那样。
“那次朕御驾亲征，你不是偷偷收拾好行装准备随朕一同出征么？”收敛起发自心底的动容，傲繄目光灼灼，语气中却暗含了些许严肃与嗔怪：“你这样做，朕虽然会感动，可绝对不会感激或是赞赏。每个人的职责不同，并不该随着自己的心愿任性妄为。护佑苍生是朕的职责，而照顾好忆儿便是你的职责。朕辛苦把她生下来，可不是让你弃之不顾的。”
岳子峰一下子把她拥进怀里，低语道：“臣侍真的很感激皇上能把忆儿留下来，并没有因为臣侍的过错而舍弃她。忆儿留在宫中，世勋殿下与慕容殿下会给她很好的照顾。可皇上不同，战场凶险异常，臣侍只愿与皇上生死与共。后宫中有那么多人，可战场上，却是唯一可以让臣侍独自陪伴在皇上身边的地方。”
“子峰……”傲繄低声轻唤，默默抓紧了他的衣衫。很多事情，若他不说，她真的不知道。可他们早已过了那个行事只凭冲动的年纪，一切终究要回归现实，以他那样孤傲的心性，真的可以承受得住么？“可今后还是要面对残酷的现实，你，可想清楚了？”
轻轻的叹息，岳子峰眼中除了温情以外，还暗含悲哀与妥协，但言语却是所答非所问：“臣侍从前就觉得，慕容殿下才是这后宫中最具智慧的那一个。无论外界如何纷扰，他都清楚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虽然皇上的时间被很多人分去，心中也不再只有他一个人。可臣侍仍旧认为他是我们所有人中最幸福的，因为，到最后只有他一人是真真正正陪伴在皇上身边。”
眼前渐渐浮现出云昭那温厚的面容，从始至终，未曾改变。若世勋不再回来，也许今后这深宫中只会有他一个人陪伴她走过今后的人生。他是她的原配夫婿，是从最初就陪伴着她的那个人。既然知道世事难全，那便退而求其次，这就是他的隐忍。深情如世勋，可也曾想到过要离她而去。但云昭，从始至终都未曾真正离开过她半步。也许，云昭貌不及子峰、才不及世勋、武不及继耀，可质朴无华的他，却是她此生即使舍弃生命也无法割舍的牵念。纵使她不再似从前，他也依旧对她不离不弃。正是他的这份包容，让她对他才会有那么多的愧疚，也正是因为这份愧疚，才让她无论怎样都不会舍弃他。
曾经，她因为云昭而亏欠了世勋很多。可后来，她又何尝不因为世勋而亏欠了云昭更多呢？
“所以，即便明知道不能两全，臣侍还是希望可以像慕容殿下那样陪伴在皇上身边。”岳子峰的话语回荡在耳畔，任谁都能感受到那悲凉的痛楚：“哪怕，皇上对臣侍的眷顾，只是因为这容貌。”
傲繄抬起头，凝视着那绝世的容颜，并没有说什么“不在乎你的容貌”这样安慰的话语，而是将内心的真实想法诚恳说给他听：“朕从不觉得喜欢美丽的容颜有什么不对。容貌也是一个人的特点，与性情、才华等等的其它特质是一样的，正是这些，才会让每个人都与众不同。试问谁不喜欢美好的事物？只不过没有人愿意坦然承认罢了，因为惧怕别人觉得自己肤浅。可朕从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扪心自问，若朕身长不足五尺、尖嘴猴腮、龅牙眦目，你当初还会那么喜欢朕吗？恐怕看一眼就已经吓跑了。”
岳子峰看着那伶俐的凤目，双唇微微嗫嚅，却也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反驳，正在不知所措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