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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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庄园-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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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是嘛。”詹姆士太太肯定地点点头。 

  我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心里感到有些难受。原来伊迪丝也喜欢白色,她爱白色的花儿,爱穿白裙子,还爱各种白色的东西。我想起了昨晚威廉刚刚看到我穿着白裙子下楼时的惊讶目光。原来他是从那醒目的白裙子联想起了他深爱的女人,这女人不仅常常穿着白裙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还会把白色的鲜花装点在庄园的各个角落。因而威廉的青春与爱情总是与白色相连。对他来说,白色既属于伊迪丝,也代表着伊迪丝。我现在才发现,我在玫瑰庄园无意间闯入了一个白色禁区,充当了别人记忆中一个白色的复制品。恍惚之间我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白衣女郎,深棕色眼睛,金黄色头发,高挑个子,体态婀娜……她含情脉脉却又高傲无比 

  地对我说:“记住,威廉爱的人永远是我,是我,是我!”那语气就像一个将军在对战俘说话。 

  “格蕾西小姐,您怎么了?”詹姆士太太见我一言不发地呆坐着,忽然问道。 

  “没什么,詹姆士太太。也许我有一点疲倦了。”我匆忙答道。这位温和的管家万万不会想到,她的一句“伊迪丝喜欢白色”竟给了我如此沉重的一击。我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有气无色地回到我的卧室。 

  我推开卧室的门,一眼就看见椅子上那条白玫瑰蕾丝裙。它在那里静静地摆放着,耀眼的白色光泽仿佛在讥笑着我昨晚的兴高采烈。我感到一种无名的怒火直冲头顶,冲上去猛地把它扔到地上,恨不得把它撕得粉碎。我现在恨这条该死的白裙子,因为它是伊迪丝的颜色,而昨晚却让我穿着它在众人面前招摇过市,在舞池里翩翩起舞,甚至让威廉借我这虚假的影像来重温了一番他昔日的柔情。而傻乎乎的我,还以为自己变成了一个穿着水晶鞋的公主在和心爱的王子共舞呢。现在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一个乔装打扮冒名顶替的小丑。 

  我得离开这儿。我不想见到威廉,至少今天我不想见到他。他会让我觉得自己滑稽可笑、丑态毕露。我茫然打开卧室门急匆匆走下楼,看见海伦正在大厅里擦家具。 

  “格蕾西小姐,您要出去吗?”海伦笑着和我打招呼。 

  “噢,海伦,请转告男爵他们,我现在要去办事处一趟。因为我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工作没有完成。今晚我也许不回来吃饭。如果干得晚了,甚至可能就在会计部的长椅上过一夜,请他们不用担心。” 

  “好的,格蕾西小姐,我会告诉他们。”她有些好奇地呆望着我说。 

  我来到马厩,把“上尉”牵出来,骑上它飞快地驰往沃克尔小镇。我将马牵到一个有专人看管的马棚里,才来到办事处。却见大门虚掩着,守门的大卫坐在门卫室的一张椅子上,桌上放着一个酒瓶,正“呼噜呼噜”地打着鼾。我并未惊动他,轻轻走上楼去,随手把自己反锁在会计部里。 

  这时,我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里顿时轻松了。眼前全是些无生命的桌子、椅子、书柜、文件,这让我感到安全和踏实。然而,当我漫无目的地打开抽屉,想整理一下里面的文件,却越整理越心烦,甚至无名火起,最后只好关上抽屉,趴在桌上胡思乱想。 

  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我对威廉就不能理智一些,客观一些,甚至体谅一些?因为毕竟威廉并没有想要伤害我,也没有做错什么。那伊迪丝呢,我干吗要恨她?是她伤害了我吗?好像也不是。伊迪丝本来就是一个令人同情的不幸者,甚至是一个为爱情而献身的高尚的灵魂,她有什么错?何况她并不认识我,她自杀时我还没有来到玫瑰庄园呢。难道就因为她美丽,就因为她赢得过威廉的真挚爱情,我就该忌恨她吗?当然不能。否则,我岂不成了是非不分、黑白不辨的糊涂虫吗?可是,我现在又确确实实受到了伤害,确确实实经受着感情的煎熬,这是谁的错呢?是不是我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当然做错了,”这是发自我内心深处的另一个声音,“错就错在你不该对威廉产生感情。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却依然固执地坚持。是的,他一直对你好,把你收留在玫瑰庄园,又细心地体贴关怀着你。但那是把你当成他的一个兄弟姐妹在看待,尤其是把你当成一个男人在看待。他怎么会像喜欢一个女人那样喜欢上你呢?你以为你是谁?一个来历不明的东方人,一个思想性格、社会意识、道德观念都和他完全不同的‘未来人’。而他只爱一个女人——那就是伊迪丝,伊迪丝,伊迪丝……” 

  我头脑中又浮现出玫瑰花初开的那个清晨,威廉曾在一株白玫瑰下深情注视着那洁白花朵的情景。因为那是白玫瑰,他看见这些白色的花儿,就会想起对白色情有独钟的伊迪丝,想起他心中那永远纯洁美丽的天使。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要怎样才能摆脱对威廉的深深依恋?”我在内心里歇斯底里地呐喊着。 

  整个下午,我的脑海里就如同一团乱麻,怎么也摆不脱、解不开。不知不觉到了黄昏,我疲惫已极,开始昏昏沉沉地睡去。 

  一觉醒来,周围一片漆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也不想点燃蜡烛,而是静静地走到窗前,透过百叶窗往外张望。天边的一弯残月,此时正好被一团黑云完全遮蔽,使得远远近近的山峦和房屋全都变得黑黝黝的,显出几分神秘与恐怖的气氛。现在想必是深夜了吧。各处的房子已见不到一丝灯光。看来,我今晚真要在这儿呆上一夜了。也许爱德华兹一家已经对我这种神出鬼没的行为见惯不惊了吧,所以对我今晚的夜不归宿也不会担心。特别是威廉和乔西,他们早把我当成个男人在看,更不会感到奇怪。 

  一股晚风从窗外吹来,头脑越发清醒。现在我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了。肚子也开始感到饿,可这里什么吃的也没有。我忽然有一种想立即回到玫瑰庄园的冲动,但转念一想,木已成舟,怎么好意思深更半夜往回赶呢。 

  该怎么打发这漫漫长夜?我蜷缩在椅子上想了半天,突然心血来潮:何不趁此机会去羊毛加工厂或是酿酒厂走走? 

  我锁上门,仍然在黑暗中摸索前进。我把脚步放得很轻,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弄出声响,以免惊动其他人。不过我知道,现在办事处除了一个门卫,也不可能有别的人。到了楼梯转角处,因为有一扇大窗户,正好可以见到办事处后方的花坛及花坛旁边通往两个工厂的小路。我隐约看见一点忽闪忽闪的亮光,从羊毛加工厂那条路上向花坛移动过来。最后我终于看清,是一个人举着一支火把,吃力地推着一辆运东西的小车,还听见了“吱嘎吱嘎”的车轮声。 

  人和车越走越近,借助微弱的火光,隐约可见车上装有一些鼓鼓囊囊的麻袋。忽然,车身一歪,那些麻袋全都翻滚到地上。 

  “真他妈见鬼!”我听见这人在骂着。听声音,有点像加登。 

  我一下就意识到会不会是加登在偷羊毛加工厂的产品?哦,太妙了,这家伙的无耻行径终于被我察觉了。这时,我看见他向我站立的这扇窗口望了望。我赶紧把身子侧过去,躲到墙壁后面。谁知我的脚一下拌倒了一只空酒瓶,“乒乒乓乓”地滚下了楼。若是在白天,这声音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可在这深更半夜里,听起来却响亮无比。 

  “谁?”加登警觉地吼道,并举起火把往这儿照了一下,然后跑向办事处。我立即转身往二楼奔去。不知是不是太慌张,我又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我忍着痛爬起来继续往前跑,却弄错了方向,冲到了楼道另一端的一堵死墙,前面已无路可走。我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又拼命往回跑,才终于摸到了会计部的门。我摸出钥匙去开门,钥匙插进锁里却怎么也打不开。这才重新辨别一下位置,发觉我又搞错了,这间不是会计室。我又向前摸索,感到全身都在发抖,身上直冒冷汗。这时楼梯处已露出一丝光亮,还能听到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一定是加登上楼来了!借助这一丝光亮,我终于看清了会计部的门,迅速打开门锁冲进去,从里边把门反锁起来。 

  总算摆脱了加登的追逐。然而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就到了会计部门口,随即发出猛烈的撞门声。我用背顶着门,身子顿时剧烈地振动起来,我想把旁边一张桌子推到门口,去抵挡外面的冲撞,可这桌子太沉,我推不动。只好把椅子搬过去抵住。门被撞击的声音越来越响,“砰、砰、砰……”每响一声,我的心都会猛跳一下。我只觉得嗓子干涩,全身冰冷,血往上涌,整个心脏都快蹦出来了。慌乱中我顺手抓起桌上的文件夹,以作防身的武器。 

  “轰”地一声,门被撞开了——果然是加登。他手里举着火把,一脸凶相。 

  “格蕾西小姐,您好哇!”他奸笑着说,两撇小胡子在他唇上不停地抖动,同时慢慢向我逼来。我猛地把手中文件夹向他扔去。他一闪身,文件散落一地,我接着拿起桌上的东西再扔。他一躲闪,一边发出嘻嘻的笑声,干脆站下来让我扔个够。我从桌上的文件夹一直扔到墨水瓶、杂物盒子、厚字典,还有身旁的一个水盆。只要是能扔的东西,全被我扔光了,地上一片狼藉,而加登却毫发无损。 

  “怎么样,格蕾西小姐,您还有招吗?”他奸笑着说,并一步步逼过来。 

  “加登,你想干什么?”我大声喝问。此时我已被他逼到了墙角。 

  “干什么,您猜呢?” 

  “你再过来,我就要喊了!”我无奈地说。 

  “喊哪,你尽管喊吧!现在镇上的人全都睡得死死的。你再看看这窗口,有两层,外层是百叶窗,里层全是整块的木板,只要我把它封死……”他一边说,一边伸出一只手把原本开着的木板窗关严,插死。然后发出一阵让人不寒而栗的狂笑。 

  “你别忘了,大卫还在下面。”我也是刚刚想到这一点,便吓唬他。 

  “大卫,那个醉鬼?他这时还像个死猪在下面昏睡呢。”他又是一阵得意的狞笑。 

  “你这样放肆,就不怕男爵他们知道吗?” 

  “噢,我当然怕呀,真是怕极了。”他故意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然后恶狠狠地说:“但是很遗憾,格蕾西小姐,他们怎么可能知道今晚的事?你连小命都没了,还有谁会说出去呢?” 

  看来今晚是难逃加登的毒手了。我镇定下来,怒斥道:“加登!你如果害死我,男爵他们总会知道的,你绝不会有好下场。” 

  加登听了,又是一阵狂笑。“这就不用你担心了。我会把你的尸体装进麻袋里,和羊毛一道运往利物浦,然后再把装尸体的麻袋和石头绑在一起扔进海里。这样,你就会不声不响地永远消失,谁会怀疑到我加登头上呢?格蕾西小姐,我的安排不错吧!”他说话时,那双狡诈、浑浊的眼睛像狼一样发着凶光。 

  没想到我会这样死去,而且死在这个令人恶心的败类手里。我忽然想起了爱德华兹一家,他们每一个人对我都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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