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桑之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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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桑之未落-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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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呼吸开始迟缓,我很想很想大口大口的吸气。可是我的肺泡全部坏了,我的每一个细胞都汲取不到足够的氧气,我哭不出来,我动不了,我的眼泪向相反的地方流淌,只有我自己才能听到水珠滴落的声音。
  大人的话全变成了漂洗过的幻音,漂渺而听不清晰。
  我对着萧然铁青的面孔微笑,身体靠在楼道的墙壁上,安静的微笑,轻轻的作出噤声的动作。永远不要和任何人撕破脸,赤裸裸的坦诚相见,尤其是你的血亲,你爱的人才有机会伤害到你。
  他把我拖回房间,想问什么,鼻翼歙动了两下,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我把全身的重量都支撑到门板上,我努力的微笑,萧然,我喘不过气来,我好像在沙滩上苦苦挣扎的干涸的鱼;萧然,我该怎么办。
  骄傲固执己见的人都是以众叛亲离收场。项羽不是第一个,我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越是闷声不吭的人越是执著自己的梦想。
  可是梦想不是理想。
  “萧然,我的头发好难受,你陪我去剪头发好不好?”我轻声呢喃,我只是单纯的想发出声音,发出的声音是什么,从来都不重要。
  “你还要我去陪你剪头发,你还肯要我陪你去剪头发?”他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到没有丝毫我所熟悉情绪,就如同月光下的大海,那种平静底下隐藏的是波涛汹涌还是安定平和,我看不见,月光太朦胧,雾色太迷茫,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要有一个姐姐该多好,可以借我靠一靠的姐姐。
  “背借我用一下。”在我清楚自己做了些什么之前,我转到他身后靠在了他的背上。也许我呢喃着说出了诸如“我很难过”之类的话,也许我什么也没说。我的脑子是混沌一片,如果上帝告诉我,现在从楼上跳下去你会快乐一点,我恐怕也会毫不犹豫的照做。
  原来我也会这样的难过,我还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足够坚强的去面对所有选择的后果。
  他的手覆到了我放在他腰间的手上,很温暖,温暖到我立刻就清醒过来。
  “走吧,三年同一个发型,我自己都会鄙视我自己。”我轻快地拍拍手,笑,“天太热了,我不想再留长发。”
  他站在原地不说话,不会头也不看我,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忽然开口:“走吧,去剪头发,我也要剪头发。”
  我愣住了,他却不再给我继续开口的机会,径直拉着我从后门出去。我本能的觉得害怕,我害怕这样的萧然,可是我的悲伤和迷茫很快战胜了我的忐忑不安,如果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让我不必面对明天的悲欢离合,让我不必假装很坚强很快乐,那样也真的很好。
  有限的是路程的距离,无限的是悲伤的难过。
  “剪头,她的头发剃成板寸,我的头发直接理光头。”到了小小的理发店,他把我往椅子上一丢,喘着粗气,恶狠狠的吩咐年少的理发师。
  “不要,我也想剃成光头,多有意思,我的头发还没那么短过呢,就里面的毛囊一点点。”我比划给萧然看,“好短哦,真的好短。多有意思啊。”
  小理发师被我笑的发噱,虚虚的干笑:“任姐,萧哥,你们别逗我。我要干把你们整成那样,我哥知道了不把我骨头架子拆散了才怪。”
  “你哥?你哥是谁啊?”我看了看他的面孔,陌生。高中三年,我来匆匆去匆匆,就象是镇上的客人一样。
  “陈杰啊,他一直说当年毕业考要不是你罩着他,他的初中毕业证书一准拿不到手。中考又坐你旁边,你宅心仁厚放他抄,可惜他这个笨蛋忘了你是答题卡是A卷,他的是B卷,考下来被我把一顿好打。”小男生眉飞色舞的描述,说到好打的时候,心有戚戚焉。
  我“噗哧”一声笑出来,道:“我还行过这样的善事?都不记得了。”
  萧然神色复杂的看着我,我好像从来都没读懂过他的心思。一开始大概就是遥远的,可是海市蜃楼是那样的清晰,干涸的沙漠旅客难免把它当成真实的天堂。
  “哟,这不是班长吗。班长,您老光临寒舍,真是蓬那个什么。老二,你可得给咱们班长好好剪。”一个身材敦实的男生挤了进来,窄小的店面里顿时连身都转不开来。男生搓着手对我俩笑,“班长,萧哥,你们都在?”
  “剪什么剪,两个都要光头。咱店面虽小,也不带这么磕碜人的。”理发师嘟嘟囔囔。
  “老二啊。”两人中的大哥皱眉,“不是大哥说你,除了光头你能剪成什么发型。”
  我实在是憋不住了,伸手拽萧然,笑道:“走吧,咱还是不当劳改犯了。”
  萧然不动,他的目光很冷淡。我不想看,就用手覆上,轻声说:“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他还是不动,我也不动,小小的理发室静谧的诡异。

  第 46 章

  是我的错,所以活该我最难过。
  难过也得过。
  我突然放开手跑了出去,我拚命的跑,泪水转化为汗液以后,我的悲伤会不会也随着蒸发一点。
  家里没有人,桌上有妈妈留的字条。如果没有听到她对周师母说的话,我应该依然可以觉得家里很温暖很舒适。事情从来都是并非知道的越多越好。
  她为我准备的饭菜或许可口依旧,我的胃口却再也不会一如既往。伤害是一把看不见的凌迟刀,剐的人千疮百孔,面上却还得强撑起若无其事的微笑。
  我躺在床上,我不困,但我倦怠。我不想挪动哪怕是一根手指头,我只是没有办法再强迫自己微笑,装不下去了,只好逃之夭夭,逃到自己的小窝里,慢慢地舔拭自己的伤口。我真的不后悔,如果时光重回一次,我依然会作出同样的选择。我无法改变自己的固执,我只有坦然的接受自己的执拗,并且硬撑也要撑住所有的痛苦。
  太固执的人没有办法快乐。
  我也想快乐,可是当人生的十字路口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自己的方向。我知道我应该向现实妥协,可是抱歉,我笨,我学不会。
  外面有“咚咚咚”的声音,很好听,我喜欢听木板的叩击声,就好像啄木鸟在一下下的啄击树干。
  啄木鸟,我突然想到了啄木鸟乌迪,我有多久没有看动画片了。我要看动画片,我终于可以不用继续估计那些永远也写不完的该死的作业了。解放了,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我从床上翻下去,跑到客厅里去看电视。
  “书语,书语,任书语,你在不在里面。快开门啊你!你别干傻事啊你。书语——”门被拍的震山响。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看电视。
  我怒气冲冲的打开门,萧然头上全是水,洗个头也不知道吹干再出门。
  “你搞什么你!非得把人都折腾得要死要活你才高兴。”他拉起我的胳膊看,心有余悸的,“还好还好。不对——到现在才开门,书语,书语,——”他的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脸一下子刷白,“你不会是吃了安眠药吧。赶快抠喉咙吐——去医院。”
  “神经病啊你。”我莫名其妙,“中暑了就回家吃人丹去,别在这发疯。”看个电视都不得消停,都什么世道!我愤怒的把遥控器扔到了沙发上。
  萧然怔怔的站在门口,情绪也慢慢的恢复镇定。
  “你没事,那就好。”
  可他的语气很不好。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不走也不说话,就那么杵在那里,高而瘦削。他的样子真得很好看,古人说得没错,西子捧心,也别有一番风情。
  我看着他,他不快乐。
  我很难过。
  难过到我的肚子咕咕叫,然后我说早饭以后我好像忘了吃任何东西。
  我感觉不到饿,牛肉面里我倒了半瓶辣油,看得小老板胆战心惊。我对着老同学微笑,多好,读书也不过混个饭饱,这样子开个小吃部即使什么东西都卖不出去也起码可以自给自足。
  多有意思,我在弟弟理发店里没剃成光头,却在哥哥的小吃店里辣成了洋葱头。
  萧然从进来以后就没有说话。我知道,这样的地方,不是他可以安心就餐的场所。光线那么差,桌子那样脏,厨房里是小强的天堂。可我走不动了,坐在自行车后座把我的脚坐麻了。所以我坚持说这家。
  面条一根根的捞起,《离别钩》里那个从不此断面的杀手是花架子十足的脓包。
  我也是脓包,每一根面条都横挑鼻子竖挑眼。
  无处下箸。
  我凑近了想研究面条佐料的成分,辣油熏到了我的眼睛。然后我就开始顺理成章的落泪,一开始只是大滴大滴的水珠,后来连鼻音也渐渐不能被面条的吸啜声掩盖住。
  “好难吃,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面条。”我哗啦哗啦抽着面条,嘴巴里不停的念叨,“真的好难吃。”
  老板颤颤巍巍的过来了,畏葸地看了我一眼,又小心翼翼地问萧然:“萧哥,真的有很难吃吗?我可是专门拜师学过艺的。”
  “难吃!”我盖棺定论,丝毫不给他辩驳的机会。
  “真的有那么难吃么,你……你别勉强,难吃就放下吧。”老板那神色都快哭出来了。
  “当然很难吃。”两个食客异口同声,尽管其中一人快子都没有动一下。
  付帐走人,老板还在后面带着哭腔小小声的为自己正名:“还行啊,我没有做的很难吃,我真的没有做的很难吃。”
  被我俩回头一瞪,无辜的老板干脆把我们的面条钱给塞回来了。
  当女霸王的感觉真不赖,我真是傻,当初有那么丰富的资源都没有好好充分利用。
  出了店门才发现,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自行车气门芯竟然叫人给拔了。小镇没有夜生活,才七点多钟,修车的大爷就收摊了。
  我的导火线一下子被点燃了,我一脚踹倒自行车,狠狠的骂了句:“他妈的,拔人气门芯手上生疮!”然后眼泪就泛滥成灾,一包面纸根本就打不了底。
  “真难吃,真的好难吃,没有吃过比他更难吃的东西了。”我不停的擦着眼泪,面纸糊了,再换一张,眼泪为什么总也止不住。我最近水肯定喝多了,要么就是西瓜吃多了,身体水盐失衡,眼泪的渗透压可比体液低。体液比眼泪更加苦涩不堪。
  肩膀被握住了,我的头靠到了他的胸口上,他轻轻的叫我的名字:“书语,书语。”然后我就开始失声痛哭,一如一年多前的春日的午后,我哭到连气都喘不过来。
  为什么我总是这样倒霉,为什么梦想离我近在咫尺,却只能擦肩而过,为什么我拚命的追逐,最后老天爷都会怜悯的看着我,无声的说,不好意思,你又差了一点点。我知道我从来不是最优秀,难道这样我就永远不能让自己优秀些,哪怕我再努力,我梦想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萧然,我会不会永远不幸福。
  会幸福的,他的下巴摩挲着我的头发,会幸福的,一定会幸福的。
  我知道不会,只是你很善良,你只是在安慰我。别担心我会承受不了,我从来不曾金贵。我闭上眼睛,静静的微笑,他的个子真的好高,难怪他的女朋友们最爱收集的东西多半是美丽的高跟鞋。
  哭到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担忧的问他:“完了,我的眼睛是不是肿的跟加菲一样。这下惨了,我爸妈肯定知道我哭过了。不行,我得弄两块冰敷敷。”说着我还真到街边的小卖部买了一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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