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蔷文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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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可蔷文集二- 第6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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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样子这两人也是好事将近了。凌非尘想,又是淡淡一笑。
  人生寻寻觅觅,无非想找到灵魂的另一半,得到幸福──而他的幸福,究竟在哪儿呢?
  「。。。。。。现在我们请非尘代表所有同事致词。」主持人在台上突如其来地宣布。
  台下几桌同事跟着起哄,掌声响亮。
  「叫你呢,非尘。」莫语涵以手肘轻推他。
  他半无奈地叹息。若在从前,他们绝不敢在未征询他同意前这么闹他,可现在,大家似乎都料准了他不会拒绝,他只好上台,从主持人手上接过麦克风。
  台下,一群女人以热切的眼光看他,男人们则满怀好奇,静待他会说出什么样的贺词。
  他该说什么?一时之间,他脑海有些空白。他并不是没有上台说话的经验,可不论是对委托人报告,或是在校园公开演讲,他阐述的主题都是专业的、严肃的,近乎冷酷的。
  这是第一次,他必须在一个这么快乐的场合发表软性的谈话。他该说什么?他闭了闭眸,眼前忽然浮现一张清丽出尘的容颜,她温柔地对着他笑,那笑容,在他梦里百转千回。
  他看着那张脸,低声开口:「为什么这个时候,我,会在这里?」
  第一句话,就让众人哑口无言,他们面面相觑,搞不懂他怎么突出此言。
  「不知道新郎新娘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在那个地方,你们会遇到彼此?」他继续说,「为什么你们会相遇,相爱,经过一连串事件,又能携手步入结婚礼堂?」
  他停下来,望向这场婚宴的男女主角,微微一笑。「我觉得这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每一件事都往一个方向走的机率简直微乎其微。」他抬眸,又看见那张温柔的丽颜。「很久以前,我认识了一个女人,我爱她,她也爱我。可是我却在一个岔路上,选择了不同的方向,我到台北来,打工、念书,成了今天站在这里的律师。」他顿了顿,嘴角噙着的微笑逐渐苦涩。「我站在这里,她却站在另一个地方。有时候我会问自己,如果那时候我不是选择这条路,今天我跟她,会站在哪里?」
  他问得惆怅,台下的人听得出神。
  「怀宇,还有单小姐。」凌非尘注视着这一对新人,「你们今天会在这里,机率其实很低,可以说是上天的祝福。有太多选择,太多意外,会影响你们前进的道路,所以你们。。。。。。真的很幸运,希望你们以后继续珍惜彼此。怀宇,好好保护你的宝贝,她不是一定永远属于你的,除非你全心呵护。」
  语毕,他朝新郎点头,跟着把麦克风递还给主持人。
  场内一时静寂,没人说话。直到身为新郎的楚怀宇主动站起身鼓掌,众人才恍如大梦初醒,跟着拍起手来。
  这段贺词太感人了,谁也想不到凌非尘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众人看着他,眼底尽是不敢置信。
  对周遭奇异的视线,凌非尘毫无所觉,他只是慢慢走下台,迷蒙的眼对着空中那张恍若触手可及,却又遥远非常的容颜。
  然后,他忽地看见了,宴客厅的入口处站着一个女人,她娉婷秀雅,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
  是羽睫跟恬恬。他在作梦吗?他僵住身子,心神剎那恍惚,他提起虚软的双腿,缓缓地、太空漫步似地走向乔羽睫。
  「嗨。」她对他浅浅地笑,「你讲得很好。」
  「妳。。。。。。怎么会在这里?」他怔忡地望着乔羽睫。
  「我放寒假了,妈妈带我到台北来玩。」乔可恬活泼地回应,「我也顺便来看小燕燕,凌叔叔你一定还不知道吧?小燕燕被野鸟协会的人带走了,现在在台北。」提到不得已送走的宠物,她脸色一时黯淡,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我们刚好就住在这家饭店哦。」
  「温泉说你在这里参加同事的婚宴,所以我过来看看,顺便跟你打声招呼。」乔羽睫接口。
  他愣然,好半晌,才找回说话的声音。「妳们住这家饭店?」
  「嗯。」
  「妳们打算待在台北多久?」
  「至少要玩过瘾吧!」乔可恬抢着回答,「凌叔叔,你这几天有没有空?带我们去玩啊!干爹说他这几天很忙,我又担心只有我跟妈妈会迷路──你也知道她是个大路痴。」
  「恬恬!」遭女儿如此嘲弄,乔羽睫红了脸。
  「凌叔叔,你陪我们玩嘛。」乔可恬撒娇,「还是你最近工作也很忙?没空?」
  他的确没什么时间,许多案子赶着过年前结案;可他却对着女孩温柔地笑,温柔许诺,「没问题,我带妳们去玩。」
  ☆ ☆ ☆
  接下来几天,凌非尘带着乔羽睫母女俩玩遍台北每一个景点──阳明山、淡水、乌来、北投、天母、九份、基隆,乔可恬想得到的地方都去了。
  他也带她们尝遍了台北市各家餐厅风格独特的料理,士林夜市、基隆夜市也光顾了好几回。
  到了过年前几天,本来乔羽睫想带着乔可恬回加拿大的,小女孩却吵着留下来。
  「妈咪,我们跟凌叔叔一起过嘛。凌叔叔一个人过年一定很无聊,我们陪他一起过。」
  「可是外婆在等我们。。。。。。」
  「只要几天就好了。我们可以过完年再回加拿大啊,反正我还继续放寒假。」
  「恬恬。。。。。。」
  「凌叔叔,我们留下来好不好?」乔可恬不理母亲的阻止,径自拉着凌非尘臂膀摇晃,「我们去住你家,你家那么大,一定住得下我们的。」
  他心一扯。他也希望她们能留下来,只是有些事,并不是他希望便能实现。
  「恬恬,如果妳想来,叔叔随时欢迎妳来住。」他蹲下来,握住她纤细的肩膀,温声道,「可是过年应该是跟家人团圆的日子,妳外婆跟舅舅他们一定很希望见到妳们。」
  「那你呢?你要跟谁团圆?」乔可恬问。
  他没有可以团圆的人,他只有一个人。他涩涩苦笑,「我可以工作啊!」
  「放假还工作?多无趣!」乔可恬不赞同地睁大眼。
  「不会啊。」他摸摸她的头,勉强自己微笑,「我还挺喜欢工作的。」
  「真的吗?」乔可恬嘟嘴。
  「嗯。」他站起身,望向乔羽睫,后者也正默默瞧着他。
  「妳们什么时候要走?我送妳们到机场。」
  她摇头,「我们得先回台东打包行李,温哥华很冷,我们得多带些冬装,而且护照也没带在身上。」
  「那我送妳们回台东?」
  「不用了。我们坐火车回去就可以了。」
  所以,他只能跟她们在这里分手了吗?凌非尘木然怔立,说不出话来。胸膛,漫开强烈的不舍,揪得他阵阵发疼。
  「那至少让我们今天晚上住你家好不好?凌叔叔。」乔可恬忽道,「让妈妈做一顿好菜招待你,谢谢你这几天陪我们。」
  凌非尘犹豫,还没说什么,乔羽睫已主动开口,「可以吗?」
  可以吗?她竟如此问他。他按捺住狂跳的心,嘴角牵起苦笑。她不知道吃她做的饭,和她度过一个充满温馨气息的夜晚,是他从来不敢奢望的梦想吗?
  他求之不得啊!
  ☆ ☆ ☆
  这是最后一个晚上了。
  躺在凌家客房的床上,乔羽睫瞪着天花板,辗转难眠。
  那天他离开绿园镇,而她听了齐京转述两个男人之间的协议,又在信箱里找到他放在信封里的钥匙,就明白他并没打算再回来。
  对他而言,那通电话就是与她道别。不是短暂的,是永远的。
  若不是她主动在那场婚宴上现身,他们俩或者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他并没预期再见到她,也许,也不敢再见到她。相见争如不见,再见到她,对他而言也许只是更加痛苦。
  那她呢?她又为何特地出现在他面前?真的只是因为拗不过恬恬的请求吗?真的。。。。。。只是因为这样吗?
  乔羽睫心一紧,翻了个身,想起今晚当三个人坐在餐桌前,面对一桌她精心烹饪的料理时,他脸上那近乎狂喜的表情。
  她从来没看过他那样的表情,就好像他终于实现了多年来最大的愿望。
  当他一道菜、一道菜地举箸品尝时,她看到的,就像离家许久的游子总算又尝到了母亲的料理的感动表情。
  她喜欢做菜,喜欢看人吃她做的菜时脸上满足的表情,可是她发现,她竟有些不敢看他。那表情,令她太震撼了,震撼到心痛。
  就像当她看到他知道她们要离开时,眼底那藏不住的寂寞,她的喉咙,也是一阵强烈紧缩。她竟然想哭!
  那一瞬间,她几乎想紧紧抱住他,告诉他,她永远不离开他。
  可她终究没那么做。因为她。。。。。。忍不住害怕。
  因为虽然这几天跟他在一起很快乐,虽然在看着他微笑时,她也会微笑,他难过时,她也会心伤,可是到了深夜,她总会不由自主想起过去。
  她想起那天,她带着一颗慌乱的心,偷偷摸摸去到他家,想找他商量怀孕的事,却赫然发现他抛下她远走。
  她想起那天,她迷迷糊糊在医院醒来,却发现肚里的孩子已经不见了。
  她想起那天,她哭着对无辜的孩子说对不起,拿刀划上自己手腕。
  她想起之后许多天,她日日夜夜像个游魂,在温哥华的疗养院里游荡。。。。。。
  这一切回忆,都太磨人,太痛苦了,痛苦到她提不起勇气再爱他一次,她做不到。。。。。。
  乔羽睫幽幽叹息,睁着眼听着钟声滴滴答答,思绪困在过往的迷宫,怎么样就是睡不着;又翻了一阵子,她终于决定放弃强迫自己入眠,下床走出客房,想到厨房泡杯茶喝。
  经过他书房前,她透过玻璃门扉,瞥见他坐在地毯上。他也睡不着吗?
  昏黄的壁灯烘托出一个沉静的背影,他戴着黑色耳机罩,应该正听着音乐。
  不知他都听些什么音乐?望着嵌在墙面一排排满满的CD架,她忍不住好奇,好想知道,他平常都听些什么?他爱听慵懒的爵士乐吗?还是气势磅礡的交响曲?
  晚上工作累了,他都像这样坐在地上听音乐吗?漫漫长夜,他经常如此打发?一个人的生活,究竟有多寂寞?
  她静静站着,偷窥他孤独的形影,有种感觉,漫天盖地落下来,囚住她。
  那是一种心酸,一种心疼,一种温柔的不舍。那感觉,让她的眼,朦胧起来。
  正当她觉得自己再也看不下去时,她忽地发现他动了,他手拿着某样东西,肩膀微微起伏。
  是什么东西?她偏头转动视角,定睛一瞧,认清那是一架模型滑翔翼。好熟悉的模型,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她心一紧,蓦地想起来了。
  那是十三年前,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原来一直留着。。。。。。
  她的呼吸乱了,心跳慢慢地、难以自持地加速。
  她看着他双手紧紧抓着模型,他的头低低的,她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他的肩膀,那结实的、宽大的肩膀,却像压着什么可怕的重物,软弱地上下起伏。
  他。。。。。。在哭。虽然听不见他的哭声,虽然看不见他的眼泪,可是她知道,他在哭。
  他像个孩子,抓着她送的滑翔翼,哭得好伤心;她倒抽一口气,急急转过身,不敢看他。
  门里门外,有情人各自伤心。深夜静寂,唯有中规中矩的时间,木然地在流砂里浮沉。
  ☆ ☆ ☆
  隔天早上,三个人吃过早餐后,凌非尘开车送乔羽睫母女俩到松山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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