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蔷文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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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可蔷文集二- 第7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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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戒指,在犹豫颤抖间跌落地。
  有半晌,沈修篁与胡蝶兰只是呆然,楞楞地看着滚落至角落的戒指。
  「喂!你这家伙,紧张过度了吧?」伴郎开玩笑,弯腰捡起戒指,重新递给沈修篁。
  他接过,却怔然望着戒指,一动也不动。
  气氛瞬间变得僵凝,见他似乎犹豫不决的模样,宾客们窃窃私语起来。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他终于重新拾起胡蝶兰柔荑──
  啪!
  一记清锐的巴掌打回沈修篁的举动。
  他愕然。
  甩他耳光的人竟是胡蝶兰,那总是温柔,总是恬静的胡蝶兰此刻正以愤恨的眼神瞪着他。
  掩在面纱后的眸,漾着水雾,却也燃着火,水火交融。
  她直直瞪他,片刻,既尖锐又沙哑的嗓音逼出唇,「你。。。。。。还想着她吧?」
  他一楞,「什么?」
  「那个女人,韩恋梅。」她死死地盯着他,「你还想着她吧?」
  他不敢相信地瞪她,「妳知道她?」怎么可能?
  胡蝶兰没回答,逸出一声痛苦的吶喊,接着掩住唇,提起礼服裙襬奔出礼堂。
  「小兰!」
  宾客哗然,皆是面面相觑。
  顾不得客人们的震惊,沈修篁急忙追去,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来到休息室。
  沈修篁关上门,杜绝门外喧闹声响。
  「小兰,你怎么了?」他焦急问。
  胡蝶兰背对着他,娟秀的身躯颤抖着,一声不吭。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你怎么会知道恋梅的?」沈修篁握住她肩膀,试图转过她身子。
  她愤然推开他,「不要碰我!」
  凌锐的声嗓震撼了沈修篁,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她发脾气?一向温雅文弱的她也有脾气?
  终于,她转过身,激动地甩开头纱,苍白的容颜直逼他。
  「你告诉我,你刚刚在礼堂看到的人,真的是我吗?」她一字一句含泪控诉。
  「当然。。。。。。是你。」
  「说谎!」她高声反驳,「你刚刚根本一直想着那个女人对吧?在看着我的时候,其实你一直想着她对吧?」
  「小兰。。。。。。」
  「我不要你在看着我的时候想着她!」她嘶声喊。
  他不语,这突发的一切让他一下子惊呆了,只能茫然地望着眼前这个他似乎一点也不熟悉的女人。
  她是胡蝶兰,不是吗?
  可为什么跟他记忆中的她,跟他从前所熟知的她,那么不同?
  「你一定在想,我怎么会知道她的存在吧。」仿佛察觉他的疑惑,她冷笑一声,讽刺地开了口,「我告诉你,就是那天晚上!你记得吗?那天晚上你到我家来,对着我的灵位烧香祭拜,你问我,你能不能重新出发,能不能再爱一次──你记不记得?」
  他当然记得。只是,他没想到她也在家,而且还听到了他喃喃自语。
  「你那时候。。。。。。就已经在台湾了吗?」
  「没错!那天我刚从美国回到台湾,结果回家第一天,就遇到你来我家拜访。」胡蝶兰颤着嗓,回想起那令她震惊无伦的夜晚,不禁哽咽。「我躲了起来,不想让你看到我,不让你知道我还活着。你知道吗?那天晚上看到你时我好激动!两年不见你,你还是像我记忆中那么挺拔潇洒,还是那个让我深爱的男人。我好激动,真的很想当场冲出来告诉你我没死,告诉你我是因为得到癌症才骗了你,可你、你却──」她顿住,哽咽得无法继续。
  原来如此。
  他怅然,温柔地揽住她肩膀。「我懂了,小兰,别哭了。」
  「不,你不懂!你根本一点也不懂!」她揪住他衣襟,「你不知道那两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好痛苦。化疗、手术、复健、心理治疗。。。。。。每一项都快把我逼疯了,我真的很想死,可又怕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所以我咬着牙,强迫自己撑下去──我每天都想着你,你知道吗?每天都想你!」
  痛楚的吶喊扯疼了他的心。「我知道,我知道。」他抚慰地拍着她。
  「可你却。。。。。。爱上别的女人了,打算忘掉我了。你知不知道,当我听到这些的时候,有多伤心?」
  湛眸一黯。「。。。。。。我知道。」
  「我告诉自己,都是自己的错,不能怪你。」朦胧的水眸凝睇他,「既然是我自己决定两年前就从你面前消失,现在就没有要求你回到我身边的权利。我拚命要自己忍住,要自己忘掉过去,可当我。。。。。。一次又一次看着你和她卿卿我我──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你一直跟踪我?」他瞪大眼。
  「对,我一直跟踪你。」她退开他胸怀,凄然坦承,「我天天到你家附近徘徊,还看到她在你家过夜,我──」她没再说下去,但心中痛苦不言可喻。
  「所以那天中午,我才会遇到你。。。。。。」沈修篁嗓音沙哑。
  她黯然点头,「那天,我本来是想去你公司找你的,可我在外头犹豫了一个早上,却还是没办法下定决心。后来,我打算离开,没想到却被你看到了。」
  沈修篁闻言,惘然。
  是偶然或巧合?这世上原有太多因缘际会,不可解啊。
  他悄然叹息。
  「你坦白告诉我,修篁。」胡蝶兰抬眸直视他,哑声追问,「你究竟比较爱她?还是我?如果我现在再让你选择一次,你会选她,还是我?」
  他默然,刷白了脸。
  这问题,早在与她重逢后,他便问了自己不下千次百次。午夜梦回之际,不知有多少次他为这样的疑问惊醒。
  如果他能选择的话──
  「难道你还不懂吗?小兰。」他抬手,温柔地替她整了整摇摇欲坠的头纱,「我们今天不都要结婚了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选择了我?」她颤问。
  他点头。
  「骗人!」她锐声控诉,「你骗我?」
  他蹙眉,「小兰。。。。。。」
  「如果你心中爱的是我,如果你真正想选择的人是我,为什么在乌来那天晚上不肯接受我?」她白着脸,晶莹的泪珠一颗颗滚落,「你说得好听,说是我身体还太弱怕我禁不起,可我知道。。。。。。」她顿了顿,想起那夜他温柔又坚定的拒绝,心碎欲绝。「你嫌弃我。你嫌弃我不是个完全的女人,因为我的胸部。。。。。。」
  「不是的!」他惶然喊。她怎会那么想?「你误会了,小兰,我绝对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要我?」她破碎地喊,几近歇斯底里。
  「小兰,你冷静一点。」眼见她逐渐失去控制,他急忙握住她肩膀,「我是什么样的男人难道你还不了解吗?」湛幽的黑眸凝定她,试图令她冷静,「难道你认为我会在意那些吗?那并不重要啊!」
  「那什么才重要?」她尖锐问,「你告诉我!什么才重要?」
  他不语,深眸滚过幽微暗影。
  她也忽然安静下来,激动的神色敛去了,只余凄楚。
  「也许你自己还没发现,修篁。可你在那天晚上就做了选择。你选择不跟我回到从前,你。。。。。。选择了她。」
  「。。。。。。」
  「隔天下午,我坚持要到你家瞧瞧,你才刚进门,就匆匆又把我拖出去。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吗?」她黯道,「我早就发现她了,我知道她在你家等你。」
  他闻言一震,像遭落雷劈中,动弹不得,只能呆呆地看着她。
  她涩涩继续,「从那天以后,你一直不对劲,连在我面前也装不出笑脸,我就猜到,你们之间一定出了问题。我想,你们大概分手了。」
  原来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沈修篁暗暗自嘲。
  他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呢,原来他的心情转折早落入她聪慧的眼底。
  「。。。。。。所以我要爸妈暗示你快点娶我,你果然点头答应了。」她顿了顿,唇角嘲讽一牵,「我告诉自己,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有办法赢回你的心,一定有办法找回从前的感觉,我们一定可以回到过去──我一直这么相信。」
  他伤感地看她。
  这样的伤感更加扯痛了胡蝶兰的心,泪水再度滑落。「可其实不是这样的,对吗?我们的过去,已经找不回了,对吗?」
  他别过头,不敢看她。
  「为什么?修篁,为什么?」他逃避的神态让她又激动起来,「你曾经跟我保证过的!你说过,不论你跟韩恋梅再怎么谈得来,你的心,一辈子都属于我的。你说过的啊!为什么变了?为什么才两年,一切都变了?」她哭问,双手掩住脸。
  为什么?
  每一个难眠的夜晚,沈修篁也都问着自己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他的心。。。。。。变了?
  而在韩恋梅毅然决然离开他后,他也逐渐找到了答案。那答案,原来如此明晰,明晰得教他心痛。
  「我曾经爱过你,小兰。」他幽然开口,凝视胡蝶兰的神情痛苦中有坦然。「也许到现在还爱着你。可是我的心,已经不是从前那一颗了。你懂吗?」
  她哭着摇头。「我。。。。。。不懂。」
  「因为它曾经死去过。」他黯声解释,「要不是恋梅,它也许没办法活过来。」
  是韩恋梅让他得到重生的勇气,是她苏活了他的心。
  这颗重生的心,已经不是从前那一颗了。这颗新生的心,在不知不觉中,已恋上了她。
  他怅然望着胡蝶兰,期盼她能了解。
  而她,在看着他清澈而惆怅的眼瞳时,也慢慢懂了。
  在排山倒海的后悔中,她恍然领悟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便是错过了,再无法挽回。
  她已经错过他了,失去他了,如今的他,再不是从前与她深深相爱的那个男人。
  不是因为她的胸部,不是因为他嫌弃她不是个完完全全的女人,而是因为有什么关键的东西变了,而她无力挽回这样的变化。
  怪只怪她当初做出那样的决定,主动切断了与他的关系。
  所以她怎能要求一切不变?她怎能要求两年后,他的人与心还一如既往?
  「既然。。。。。。既然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还答应娶我?」她哽咽问,「既然已经不爱我了,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高兴吗?我不要你同情我,不要你勉强跟我在一起!」
  「。。。。。。对不起,小兰。」
  「不要说对不起,你又没错!」她尖声喊,眼泪如流水狂泄,「是我自己不好,是我自己做错了决定,是我自己。。。。。。造成了这种结果。」
  如果那时候她不选择逃避,如果那时候她能勇敢地面对自己的病,面对他,那么今天这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了?
  他不会经历那巨大的痛苦,不会心死,也不会因为另一个女人而获得重生。
  他不会。。。。。。爱上韩恋梅──
  「是我错了。」她心伤地呢喃。
  谁让她因为一时的怯懦,做错了选择?
  无可挽回了。那曾经缱绻缠绵的情爱,终究已是过往云烟。
  仿佛一世纪之久,两个人只是怔然站在原地,苦涩而无奈地对望。然后,胡蝶兰抢过沈修篁一直捏在手中的戒指,打开窗扉,随手往窗外澄蓝的天空抛去。
  钻戒,在朗朗晴日映照下,划出一道璀璨锐利的拋物线,精准无情地刺痛了两人的眼。
  ☆ ☆ ☆
  深夜的淡水河,流光潋滟,妩媚中笼着清淡忧愁。
  水银灯下,沈修篁与两个好友倚着木造围栏,一面喝酒,一面望着天上水面两个彼此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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