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海枯石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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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海枯石烂-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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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友微笑,心中好不感激。
  〃杏子,将来有事请你帮忙的话,切勿推搪。〃
  庄杏友收敛了笑容,〃我一定效力。〃
  他走了,心中窃喜,他一直不赞成阿利同异乡女往来。
  杏友突感脱力,她觉得视觉模糊,一跤坐倒在地。
  杏友害怕,她独居,有什么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立刻拨电话叫医生前来。
  医生起到时她喘息地去启门。
  〃我看不清事物。〃
  〃先坐下,让我作初步检查。〃
  杏友乖乖平躺。
  医生替她详细检查。
  〃什么事,可是脑生肿瘤?〃
  医生坐下来,〃有坏消息,也有好消息。〃
  〃先说坏消息。〃
  〃你双目的视网膜脱落,所以视力不清。〃
  杏友耳畔哦地一声,惨叫起来:〃我可是变了,盲人?〃
  〃好消息是,今日医生口可以用激光修补薄膜,你不致失明。〃
  杏友松下一口气。
  〃视网膜剥落因素众多,你以后要小心用眼,切勿过度劳累,我现在立刻替你办入院手缤。〃
  杏友长叹一声,上天似还嫌惩判得她不够。
  当晚,阿利来探望她。
  杏友听得有脚步声走近,睁大双眼,只见到模糊人形。
  阿利探视她,〃可是你要离开我的,并非我嫌弃你是失明人士。〃
  杏友既好气又好笑。
  〃即使你一辈子不能视物,我一样爱你。〃
  不知怎地,杏友相信这是真话。
  〃几时做手术?〃
  〃稍后。〃
  〃成功率几乎是百分百,你不必担心。〃
  〃我知道。〃
  〃熊律师已与我接触,她说你要求很简单,只想得到杏子坞。〃
  〃是。〃
  〃那又何必叫律师来开仗。〃
  〃我还要罗夫厂历年利润百分之十五呢。〃
  〃我立刻可以答应你,那本是你应得的红利。〃
  杏友松口气,这些资本已经足够地出去打江山了。
  〃杏子,你在外头做得不高兴,可随时回来归队。〃
  〃谢谢你。〃
  他站起来说:〃我走了。〃
  杏友意味到,〃有人在外头等你?〃
  〃是。〃
  〃黄小姐?〃
  〃不,我表妹波榭。〃
  原来如此,〃我愿意帮新娘设计礼物。〃
  阿利还是赌气了,〃谁稀罕。〃
  他才走到门口,杏友已经听见有人迎上去与他絮絮细语。
  真快,你一走,人就擒上来坐下,席无虚设,好象不过是廿四小时之前的事,嘴巴一边挽留,手臂却已钩住新女伴。
  千万别戏言说要走,话才脱口,对方已经开欢送会恭祝阁下前程似锦。
  看护进来替她注射,检查。
  〃别揉动双目,医生一会就来。〃
  又沦为孤寂的一个人了。
  以往,在最危急之际,总有人来救她,虽然也付出高昂代便,但终于度过鸡关,今日却需她孤身熬过。
  医生进来,〃你想接受全身麻醉?〃
  〃是,我不欲眼睁睁看住激光刺到眼前。〃
  〃鼓起勇气,不要害怕。〃
  杏友忽然把心一横,〃好,我听你话。〃
  〃手术过程并不复杂,〃医生说:〃我担心的是你肺部感染,又有高烧,需住院数日。〃
  下午,手术做妥,杏友回到病房,双目用纱布蒙住保护,医生不想她耗神。
  杏友昏昏睡去。
  半晌醒来,也不知是日是夜,只觉有人轻轻同她说:〃庄小姐,有人来看你,你可愿意见她?〃
  杏友声音沙哑,〃谁?〃
  〃一位周太太。〃
  杏友挣扎着撑起,〃马上请她进来。〃
  周太太脚步声传来。
  〃医生说手术成功。〃声音中充满笑意。
  〃劳驾你来看我,愧不敢当。〃
  〃前日你为何爽约?〃
  杏友呆半晌,据实说:〃我没有面目见元立。〃
  〃胡说,一个人,为看存活,当其时只能做到那样,不够好,又能怎样。〃
  杏友没想到周太太反而帮她说话,她维持缄默。
  真好,朦着双眼,流泪亦看不见。
  〃我带了一个人来看你。〃
  杏友有点纳罕,〃谁?〃
  又有访客自外头走进来,一直到她床边停止。
  是彭姑的声音:〃庄小姐。〃
  杏友连忙握住她的手。
  忽然之间,发觉那不是彭姑的手,这只手小小,但是也相当有力,摇两摇,童稚的声音说:〃你好,阿姨,我是元立。〃
  杏友这一惊非同小可,突然松手,仰起头发猷。
  元立,元立来了。
  只听得周太太说:〃元立,你陪阿姨说一会话可好?〃
  元立愉快的回答:〃好呀。〃
  两位女士走到另一角落去坐下。
  杏友发觉她双手籁籁地在发抖,连忙藏到毯子下去。
  勉强镇定,她问元立:〃功课怎样,最喜欢哪一科目?〃
  那小小孩子反问:〃科目是什么?〃
  〃喏,算术、英文、音乐、体育。〃
  〃体育,我会跳绳、游泳、溜冰。〃
  杏友微笑,〃那多能干。〃
  〃你呢,〃小元立问:〃你喜欢做什么?〃
  〃我喜欢绘画。〃
  〃你画得可好?〃
  〃还不赖。〃
  小小孩儿忽然悄悄问:〃告诉我,朦眼阿姨,画怎样才可以挂在博物馆里?〃
  杏友忍不住笑,〃那你先要成为一个著名的画家。〃
  〃怎么才可著名?〃问题多多,且不含糊。
  〃你需要非常用功,做得非常好,以及非常幸运。〃
  小元立居然说:〃你讲得对。〃
  杏友畅快地笑出来,这孩子的声音清脆可爱,百听不厌,天天与他笑语相处,简直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他又关怀地问:〃你的眼睛没有事吧?〃
  〃很快就复元,别为我担心。〃
  〃那好,我得去上学了。〃
  〃元立,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
  〃记得勤练小提琴。〃
  〃我最讨厌练琴。〃
  〃不练不得纯熟,隔生有什么好听?非勤练不可。〃
  彭姑的声音:〃元立,听到没有?〃
  他老气横秋的说:〃是是是。〃
  由彭姑领着走了。
  周太太过来笑说:〃真巧,这次你看不见他。〃
  〃下次纱布除下,就可以见面。〃
  周太太忽然说:〃多谢把元立交给我,在这之前,周家没有欢笑声。〃
  叫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真不容易。
  〃我一直过着寂寞的生活,孩子大了,不听话,亦不体贴,丈夫忙做生意,得意的时候很少回家,人一出现必定是不景气,满腹牢骚,要求岳家帮忙。〃
  几句话便道尽了她的一生。
  〃我也想过做工作做事业,没有本事,徒呼荷荷。〃
  杏友吃惊,真没想到权威风光背后,会是一幅这样的图画。
  周太太叹息一声,〃我还有约,先走一步。〃
  〃我不能送你。〃
  〃不妨,你好好休息,想见元立,随时联络我。〃
  杏友又随即醒悟,道是周太人的怀柔政策:诉点苦经,缩近距离,带元立来探访,给些甜头,好笼络她,希望以后再也别收到律师倍。
  因为坦诚相告,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杏友还是感动了,如果再同周太太争周元立,那简直不是人。
  多厉害。
  看护进来检查病人。
  她诧异,〃哭过了?医生怎么说,叫你多休息,别淌眼抹泪,才对眼睛有益。〃
  〃我几时出院?〃
  〃明日吧。〃
  〃为什么要耽那么久?〃
  看护笑答:〃因为是最新手术,主诊医生想见习生来实地观察病例。〃
  〃晞,我得收取参观费。〃
  〃庄小姐真会说笑。〃
  下午,安妮来了。
  杏友闻到花香,她缩缩鼻子,〃桅子花。〃
  〃正是,庄小姐好聪明。〃
  杏友苦笑,〃视觉衰退,只得以嗅觉补够。〃
  〃庄小姐别担心。〃
  〃安妮,你会否舍罗夫跟我到杏子坞?〃
  安妮大大吁出一口气。〃我以为你不肯用我,我足有两日两夜寝食难安,人家都知道我跟你那么久,你若不要我,即证明我无用。〃
  杏友笑,〃我应早些同你说。〃
  〃今日也不迟。〃
  〃有你帮我,当可成功。〃
  〃庄小姐太客气了。〃
  隔一会儿,杏友试采地问:〃那日开除黄子扬,你可觉得过分?〃
  不料安妮答:〃一发觉她是瘾君子,当然要实时辞退,否则日后不知道多麻烦。〃
  杏友倒是一愣。
  〃公司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你怎么知道黄子扬有毒癖?〃
  〃有人见她注射。〃
  庄杏友却不知道,她叫她走,不是为着那个。
  安妮离去,杏友心中好过些。
  看护随口间:〃看电视吗?〃
  杏友笑答:〃看,为什么不看。〃
  电视上播放一套旧片,叫金玉盟,杏友已看过多次,听对白便知剧情,十分老套温馨动人,男女主角都是不用工作的浪荡子。专心恋爱,直至天老地荒。
  工作是感情生活大敌,一想到明朝还要老板或客户开会。还有什么意图跳舞至天明。
  她换一个电视台。
  忽然听得有女声唱:〃直至河水逆流而上,直至年轻世界不再梦想,百至彼时我仍然爱慕你,你是我存活的理由,我所拥有都愿奉献……〃
  杏友猷半晌,按熄电视。
  这时,她发觉室内有人。
  虽然看不见,可是感觉得到。
  她抬起头,〃谁?〃
  那人动了一动,没有回答。
  〃阿利,是你吗?〃
  那人没有回答,不,不是阿利。
  〃到底是谁?〃
  杏友十分警惕,她取过警钟想按下去。
  那人终于说话了,〃杏友,是我。〃
  杏友震惊。
  隔了悠长岁月,隔着那么多眼泪,她仍然认得这把声音。 
 
  
 

第九章 
 
  她侧着耳朵不语。
  对方也知道她立刻认出了他。
  〃没征求你的同意就来了。〃
  杏友发猷,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元立说你看不见,我倒是有点心急,后来同医生谈过,知道你很快会康复。〃
  这一点不错是周星群。
  杏友不知盼望过多少吹可以再次听到他的声音,经过千万次失望,已经放弃,没想到今日声音又再出现。
  并不是她疑心生暗魅,他真的就坐在她身边。
  〃元立同你长得很像,可惜这次你看不见他。〃
  杏友忽然想说:不要紧,我本来就是个有眼无珠的睁眼瞎子。
  可是话没说出口,多年委屈,岂是一两句讽刺语可以讨回公道。
  杏友本有一万个一千个问题想问周君,可是事到如今,知道答案,也于是无补,索性把疑团沉归海底。
  她不发一言,眼前一片黑暗,便她心如止水。
  周星祥的语气似当中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象他与杏友话别,回家,就昏睡到今日才醒来,一切与他无关,他担不上任何关系,不负任何责任。
  太可怕了,天下竟有这样的人。
  〃我一直都很挂念你,但家母告诉我,你愿意分手,换取一笔生活及教育费用。〃
  是这样一回事吗?好象是,庄杏友已经记不清楚。
  〃我与庆芳的婚姻并不愉快,她从来不了解我,一年倒有六个月住在娘家,二人关系名存实亡。〃
  杏友忽然有点累,她躺回枕头上。
  〃你不想说话?〃
  杏友没有回答。
  〃你仍在气头上?〃
  杏友大惑不解,这人到底是谁,站在她面前不住攀谈。
  这个人完全没有血肉,亦无感情,他根本从未试过有一天活在真实的世界里。
  她当年错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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