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之燕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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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之燕a-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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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
“我在找我的紫袍将军。”他的声音压得不能再低了,“去去去,别在这吵着,哪儿凉快呆哪儿去!”
流芳起身,觉得这老头一定是昏了头了,居然跑到王妃的别馆来捉潜逃在外的蟋蟀,于是不以为然的笑笑,也不让人去驱赶他。只让蝶飞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摆上小火炉和茶具,快要过年了,天冷得紧。
隐约听到一两声虫鸣,片刻后又听得老人发出的一声颓败的嗟叹,流芳煮的茶已经泡开了,茶杯里冲出碧青带黄的茶色,她扬声说:
“老人家,冬日昏昏,你的紫袍将军要冬眠了,你又何苦扰人清梦?不如来我此处喝口茶,暖暖身子?”
没有回音,流芳笑笑,又说:“我这茶,从繁都带来的银飞一线,每根叶芽儿的尖尖上都有一道银线,据说要在日出之前露水尚未尽干之际以处子之手采之,炒炼九天……”
话还没说完,那老头一阵风地跑了过来,嘴里一阵嚷嚷,说:
“我知道,这茶是贡品!”说着便老实不客气地坐下来拿起一杯如牛饮水般灌入口中。
“好喝吗?”流芳问。
“还过得去吧。”老头一脸的不在意,好像他喝的只是普通的茶水,他的表情有点郁闷,“我那紫袍将军,花了我三百两银子买来的,被你一吵,跑得连人影都没了!我不管了,你得陪我一只!”他有些懊恼地看着流芳,像一个撒娇的孩子。
当然了,他不是孩子,那就不是撒娇,而是耍赖了!
“我赔给你,可是,你先得把刚才那杯茶给我吐出来。那杯茶很值钱,也要三百两银子呢!”流芳不以为意地笑笑,无视他生气惊讶的目光,继续喝着茶。
“你这丫头怎么耍赖了?”他道,“明明是你让我喝的茶!”
“老人家,我并没有说这茶免费。”她笑吟吟地看着他,他懊恼不已,起身便想走,流芳又说:“其实,斗蟋蟀也没什么好玩的;斗鸡,斗山羊,赛猪……比这个好玩多了。
老头停住脚步,回头望她,“斗鸡我知道,斗山羊也可以猜想,可是赛猪是什么东西?”
流芳笑而不语。
“丫头你是谁?”他面露奇怪之色。
“我是顾六。”她说。
他也笑了,“开玩笑!”
他的那个宝贝孙子,怎么会看上一个貌不惊人的平常女子?! 
她也希望这只是一个玩笑,低叹一声,说:
“那要问问那该死的百里煜为什么要给我开这样的玩笑了!”
老头眼里一片愕然,“你不喜欢他?”
流芳笑得轻慢,“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老头挠挠头,走回桌子前坐下,“也对……不谈这扫兴的事了,不如你给我说说赛猪吧!”
自称老韩的老头默认自己是王府总某管的远亲,闲来无事总爱斗蟋蟀。
于是这一天,他缠着流芳给他讲赛马赛猪,后来还在她这儿蹭了午饭,流芳以为他中午就要走了,谁知他午睡过后又精神奕奕地来找她下棋,流芳被他杀得片甲不留。
流芳看着自己一片狼籍的局面,不由苦笑,到底是不会再有人像顾怀琛那样处处让着她了。
老韩笑眯眯地看着她,表情很是得意。厚着脸皮在她这里蹭完了晚饭才回去。
接下来两天,老韩都阴魂不散,总在别馆出现。流芳也不和他下棋了,就跟他玩五子棋,这是她的绝技,果然,半天下来,老韩灰着一张脸,气闷地瞪着她说:“真是的,一点儿也不懂敬老!我回去练习练习,明天一定给你好看的!”
第二日,老韩的五子棋果然下得精妙很多。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流芳还是在局数上遥遥领先。
“你怎么总喜欢在我这儿蹭饭吃?”流芳问。
“韩王府的饭,到哪儿吃不一样?”他干笑两声,想掩饰尴尬。
“我听闻,这两日老韩王闹脾气,不愿进食,老韩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流芳把他面前的八宝鸭取走。
他愣了愣,然后笑道:“你知道了?何时知道的?”
“昨夜。听人说,老韩王一直在闹脾气,说若是小韩王爷总不来陪他吃饭,就要绝食,已经两天粒米不下肚子了,府里已经人仰马翻。”当时,知道这个老头子就是老韩王时,她也着实吓了一跳,但同时也深觉好笑,一个寂寞的老人家为了见自己的孙子一面,竟要绝食相胁。
这百里煜,想必不知道去哪里寻花问柳去了。
有念及此,不禁对这老头子多了几分同情。
“我们快要是亲戚了,”他不满地拿筷子敲着碗沿,眼睛盯着那碟八宝鸭,“我说顾六,你不是真的想饿死你的未来祖爷爷吧?!”
流芳当即板起脸,“和你做一家人还勉强可以,和你那孙子,就免了。”
他抢过八宝鸭子,一边吃一边问:“我家阿煜是不太顾家,可是,有很多女人迷他呢,你就这么不待见他?还是,你已经有心上人了?”
“是呀,你家阿煜人见人爱车见车载,闲来无事便去勾引一下良家妇女。这种事情,在繁都不算秘密,老韩,如果你有个女儿,你放心把她嫁给这样的人?”流芳闷闷地说,也顾不上他会不会生气。
“是真的么?”老韩惊讶地说,“这小子,藏的这么密实,这等风流韵事从没听他挂在嘴上。到了陵州,府中的几个歌姬,也没见他动过,我还以为他是为了谁守身如玉呢?原来这么风流啊……”
守身如玉?说不定早把那些美女吃了个遍,还瞒着您老人家呢。
流芳恨恨的想。
心下千回百转,只想着如何能逃离后日的大婚。
“那他为什么要娶你呢?”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他对我有心结,从来都是冷冰冰的,唯一一次求我,便是到繁都向皇帝请旨求婚这件事。你,和他……”
不是吧,敢情他那回在千里松林没把她掐死,一直怀恨在心,想毁了她的一生来报复?
如果真是这样,他就不是普通的变态了,而自己以后,可能会过上非人的日子。
“老韩,你好歹是个王爷,为什么不给自己的孙子娶个公主?你看看我,要学识没学识,要美貌没美貌,既不会伺候翁姑,又不会贤良淑德,像我顾六这样的女子,怎么能跟您的孙子扯到一块呢?”
他叹口气,望着她说:“我曾对着我死去的儿子发誓,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
流芳一怔,他愧疚和落寞更加深他脸上苍老的痕迹。
“我这生人错得最离谱的一件事情便是自作主张为他娶了一位郡主。这郡主姿容卓绝,进退得体,可惜我的儿子不喜欢。他早已和一位平民女子有了白首之约,自然反抗这亲事,当年我一气之下用了非常手段把那女子逼走,而我的儿子在王府中留了一年后,郡主被发现怀有身孕的那一天却恩断义绝地离开了。
离去之前,他跟我说,留下的这一年,只是为了回报父母之恩。
他说,留下一个韩王寡妻,和一点血脉,他为我,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
我当时气得要拔剑杀了他,他走了两年以后,我的孙子满一周岁时,我便上书皇帝把他封为韩王世子。”
“就是百里煜?”
“按族谱,百里家这一代的子孙,便要取煜字。可是,即使有了孙子,我还是一个父亲,我从来没放弃过寻找我的儿子。三年后,我终于找到了他们,在陵州幽浮山中,见到了他和那个女子,还有一个三岁大的孩子。
那孩子,也叫百里煜。样子聪明伶俐,就是有点女子的柔媚,像极了她的母亲,一个美得让人心疼的女子。我让他们回到韩王府来,可是他们拒绝了。
这一行结束后,还没回到王府,我便接到一个惊天噩耗。韩王府的世子百里煜竟然吃食了不知名的毒草,命悬一线危在旦夕。我快马加鞭地赶回王府,可惜已经无力回天。
办完了丧礼之后,我才想到,应该到幽浮山把他们一家接回王府。于是我没有把百里煜的死讯上报朝廷,可是派去幽浮山的人回报说已经人去山空,又过了两年,我知道他们在一处小镇出现过,当我赶去那破庙时,我只见到了一室的尸体和淋漓的鲜血。
而我的儿子,尚存一口气。他对我说,这两年韩王府的死士一直追杀他们一家,他问我,娶自己爱的女人,有什么不对?
我抱着我儿子的尸体,不禁失声痛哭。
一个小孩从佛像底部钻了出来,幽深的黑眸直盯着我,他把手中的一块玄铁令牌递给我,他知道那些人不是韩王府的死士,可是,他没有哭,没有用仇视的目光看过我一眼。他根本不愿意看我。
他只握紧了脖子上的那块红得几欲滴血的玉珏,跪在他父母的身边。
那块玉珏,是我百里家家主的信物。我的儿子从二十岁开始便成了百里氏的族长,只是没想到,尚未过而立之年的他,就这样离开了我。
若是当初如了他的愿,也许他命中还是难逃不测,可是我父子便会多了五年相处的时间……我发过誓,我孙儿的婚事,我绝不干预。”
他望着流芳,苍老的面容满是感伤和诚恳,“他的事,我不干预。可是,你可以相信我,不管他对你如何,我这个当爷爷的,定不让他亏待了你去。”
流芳尚在震动中久久不能回神,甚至连老韩王什么时候离去的她也不知道。
原来,有两个百里煜。只是其中一个早已殒命,剩下一个,却在六岁时送到了繁都,开始过上奢靡颓废的物欲生活。
但是其中,好像又有些什么不对,只是流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第六十二章 顾六的如意婚姻 2
王府里的人忙个不亦乐乎,别馆这边何嬷嬷她们也忙碌地在准备,流芳一天到晚就被何嬷嬷碎碎念念地教育着女子出嫁从夫如何相夫教子,她的心不知怎的就烦乱如絮,看着那大红的喜服和盖头,真有一种冲动恨不得那剪子把它剪烂了去。
明日,便是大婚。
她从没想过,当新娘子会让她的心那么难受,仿佛前面放了一个大铁笼,开着门,等着自己乖乖进去,绝望而无奈。
没有容遇的消息,任何关于海盗的消息都没有。
幸好,自己本来就没多大希冀他会来把她救走。
或许,他自身难保,那日,吐了那么多的血。
不允许自己有希冀,更不允许自己有失落,流芳决定,不去想了。然而在大婚前的这天夜里,她站在院中迎着簌簌寒风,望着墨兰天空中的星子,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双幽深黑眸中时而闪现的星芒。
他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就这样一辈子下去,也不坏。
即使是骗她,哄她,即使明知道他做不到,但最少有这样一个人,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总比自己永远孑然一身孤独无朋的要好。
所以,他欺压她、哄骗她,她嘴巴上说讨厌他,可心里从不恨他。
风大,甫的吹开了门窗,流芳回身刚想进屋,忽然听得韩王府那边人声吵杂,瞬间灯火通明,巡逻的士兵手持火把照亮了四周,一阵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何嬷嬷和蝶飞奔出自己的屋子,陪在流芳身边,此时王府的林总管带着一队府卫匆忙来到,他一挥手,府卫便自觉地四下搜寻。
“王妃收惊了。只是今夜王府来了刺客,伤了王爷后逃逸而去,现在府卫正四处搜寻,给王妃造成不便,请见谅。”林敞三十上下,为人干练精明。流芳颔首不语,待府卫搜过后,她便转身回房。
她的心,从听到王府有刺客开始,便已经砰砰直跳。幸好,没有搜出什么来。
进了房间,一关上门,门后便有一人从背后抱着她捂着她的嘴,悄声在她耳边说:
“是我。”声音似是在忍耐着伤痛,有一种虚耗过度的无力感,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流芳心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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