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锦瑟戏中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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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千锦瑟戏中织(完结)-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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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宵阁在江洲依水而立,生意红火得很。听到外头宾客喧嚣,还有老夫子带着留香在那说着些江湖上的快意恩仇,不时引得一阵叫好。我把那些个圆子盛到碗中,正欲坐下歇会,就看留香面带绯红地跑进来,“千织!”
  
  留香拉了拉我的袖口,低头羞涩,“外头有个公子长得好俊呐!”
  
  原来这小丫头是思春了。
  
  她双眼放光,看到旁边的圆子,有些嗫嚅,“那位公子点了圆子。我把它们端出去给他好不好……”
  
  我轻轻捏了把她的脸,挥挥手,去吧。她立马端着那碗圆子喜滋滋地跑了出去。看着留香欢蹦乱跳的背影,觉得甚是可人。留香是个孤儿,跟着说书的刘夫子走南闯北,但人长得煞是讨喜,梳着两个环髻,说起书来拿着把折扇一板一眼,也是有模有样。
  
  话说那几十年前,刘夫子还曾经是个满腔报负,挥斥方遒的人物。热血男儿,胸怀壮志,尤其是作为读书人的刘夫子,还做着那些个英雄梦,也激动一把想是在那千古名册上永垂青史,颇有“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的豪情。于是,刘夫子选择了说书作为他尽忠报国的门路。无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刘夫子虽乃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知奇门、晓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抱席微坐、笑傲风月的惊才绝艳一枚,但那厄运就好似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挡也挡不住。
  
  据说那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刘夫子正在台上声泪俱下地描绘先帝的后宫生活。然后进来了一群彪型大汉直接把刘夫子拎到了衙门,以“妖言祸众”的罪名打了他五十大板。
  
  真正的悲剧不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真正的悲剧,是那些才华横溢、豪情万丈的血气男儿却是被命运捉弄,最后寻了一处草庐生老病死,郁郁而终。于是,刘夫子便是这“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真正悲剧。
  
  这五十大板直接浇灭了刘夫子的爱国热忱,也直接把刘夫子打成了一位愤世嫉俗的老夫子。刘夫子决定金盆洗手,再是不问那天下事。离开堰城,寻了江洲这一处山高皇帝远的偏僻地方,讲些无关痛痒的江湖恩怨。任那时光荏苒,风雨无情,当初的惊才绝艳刘小生也蹉跎成了如今白发苍颜的刘夫子。这般的世事无常真是让人扼腕嗟叹兮。
  
  我斜倚在廊栏上,看着下面留香欢快地端着那圆子,拨开竹帘走了进去。再看看另一边刘夫子正讲到精彩处,拍案而起,捋了捋胡子,绕着那场子悠悠地走了一圈,下面的听众皆噤了声竖了耳朵,但听刘夫子咳了两声,很是闲适地吹了吹胡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接着,这老夫子得意地挑挑眉头,抬头看到我,眨了眨眼然后颤巍巍地退场了。
  
  刘夫子这出“欲遮还羞”的戏码,自打他来了醉宵阁起就天天唱,经久不衰,且屡试不爽。没半盏茶的时间,就看他抱着坛酒走过来。“千织丫头,老夫子今日里说的怎样?”
  
  我点了点头,竖起个大拇指。刘夫子显是相当受用,“哈哈,老夫子我当年也是堰城第一嘴。千织丫头,我和你说,当年老夫子还曾应约在烟花居说过一场。要说这烟花居啊,便是堰城第一青楼,里头的姑娘啊,啧啧,真是一个媚眼把魂儿都勾走了。”
  
  刘夫子舔舔嘴巴,“那日里,老夫子我刚说完。就有头牌姑娘让我再来一场,那位姑娘长得不是一等一的美人,但那声音,哟哟,真是听一声便酥到了骨头里。千织丫头,你知道她让我再来一场,那赏是啥么?”
  
  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无比销魂道,“就是销魂一夜啊。那姑娘的功夫真是,哎哟,真是好啊。老夫这一辈子有那一晚春宵也便是值得了。”语罢,刘夫子抬起那有些花白的头,甚是相思地望天长叹。
  
  我不禁笑起来,伸手去揪了一把刘夫子的胡子。刘夫子护住他的下巴,“别揪别揪。老夫子年纪一大把了,牙齿也快掉光了,就剩这把胡子了。”接着他瞅了瞅我,两眼鼠光,凑过来,“千织丫头,你莫不是还没体会过那男女欢爱的滋味?”
  
  我很是无奈,望着眼前的刘夫子,很是难和那个当年在堰城“谈笑风生,煮酒论史”匹配起来。刘夫子晃晃脑袋,奸笑着说,“我看高祯那个傻小子脑袋虽是疙瘩了些,但也不至于腐朽不堪。不如让老夫子去点化点化他。”
  
  我不耐,伸手一把揪起刘夫子的胡子,他赶紧叫饶,“千织丫头,哎哟哟,疼,别揪别揪。老夫子说笑了。”
  
  松开他的胡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刘夫子乐呵呵地吹了吹他的胡子,厚着脸皮凑过来,“千织丫头,老夫子饿了。醉宵楼的大厨娘,给老夫子做些荤菜垫垫肚子吧。”
  
  斜倪了他一眼,我卷起袖子进火房。刘夫子兴冲冲地跟过来,高深莫测地看了看我,“千织丫头,老夫子白白蹭了你不少油水。不如老夫子把压箱底的宝贝送给你吧。”
  
  我连连退了几步,摆手表示要拒绝他。这一年来,刘夫子送了我不少压箱底的宝贝,最早是一只大红的肚兜,上头绣着鸳鸯戏水。据称是刘夫子毕生最爱之人的肚兜。接着他又送了我一只碧绿的绣花鞋。据称在刘夫子和某位美人勾勾搭搭之际,那美人相公破门而入,混乱之中,刘夫子穿错了鞋,拿了美人的一只绣花鞋慌不择路跑了。再后头,他又送了一瓶春宵散。据称,这春宵散是刘夫子有次说书引来西域舞娘爱慕,于是赠了他这瓶春宵散。但可惜舞娘还没与刘夫子共享鱼水之欢就匆匆离去,刘夫子心里那个恨呐。
  
  刘夫子放下那酒坛子,煞有介事地说,“要的要的,老夫子操守廉洁,不私一钱。怎的能白吃丫头你的?!”于是他从怀里摸出本书,塞到我手中,眼睛乐成弯弯月,“千织丫头,这是老夫子最宝贝的东西了。老夫子当时吃板子的时候,在家趴了数月,全靠这书,老夫子才苟延残喘到今日。但老夫子年岁已高,这等宝贝对于我来说还真是暴殄天物了。今日里,老夫子将这宝贝送于你,丫头你要体会老夫子的一片苦心呐!”
  
  望着那书上赫然的仨个嵌金大字,“春宫图”,我不禁抚额。
  
  刘夫子凝神思索了一番,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地看着我,“千织丫头,你怎的就不会说话呢?”
  
  我抬头看他,疑惑不已。
  
  刘夫子扼腕道,“本来老夫子认为,有了那春宵散和这春宫图,千织丫头肯定是所向披靡。但老夫子万万忘了一点,这男人啊——”刘夫子停下来,看了看我,然后巴巴地凑到我耳边说,“喜欢听女人叫……”
  
  他撇了撇嘴巴,“这可如何是好?哎……”
  
  我跳起,直接拎着刘夫子的胡子,团吧团吧打了个结,再往他天门上一拍。正在我和刘夫子抓耳挠腮之时,留香跑了进来,满脸欢快之色,“千织,那公子明日让我去他府上。”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不要拍俺配角戏太多,俺实在是太想耍耍宝了,哈哈,这段写得好开心,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埋头继续下一章……




他乡遇故人

  刘夫子一记暴粟敲在留香头上,“不许去!这显是光天化日调戏你,那些个花花公子把你吃了你还不知道!”
  
  留香摸摸脑袋,好不委屈地说,“夫子,那公子不过是喜欢吃那圆子,让我明日里送到他府上。”
  
  刘夫子凶神恶煞,“这种把戏老夫子我当年用得多了,先哄你过去再瓮中捉鳖。他要吃圆子,明日里老夫子替你送过去!”
  
  留香撅了嘴,“夫子,你不让我送。我就和师娘说你每日里揣着春宫图当扇子!”
  
  刘夫子抖了抖腿,神气万分地吹吹胡子,接着他朝我挑挑眉头,摊开手,“留香你尽管去!那春宫图老夫子我已经送给千织丫头了。”刘夫子再是抖了抖身子,“老夫子我不用那玩意儿很多年了!”
  
  接着他双手负在后头,弓身往门口踱过去,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奸笑一记,“留香,你明日里要是敢去送那圆子,老夫子就将你逐出师门!”语毕,刘夫子昂了昂头,走了。
  
  留香跺脚,“千织,你看那夫子!”
  
  我笑笑,摸了摸她的头。留香拖住我,憨笑道,“千织,我从来没见过长得那般好看的公子!今日里还特地问了我的名字。他说在江洲歇十余天,让我每日里都送圆子过去。”
  
  留香托腮相思,“这公子长得真好看呐!他还对我笑了笑……”我轻捏了把她的鼻子,拍拍她的脑袋。
  
  今日里县太爷大婚。醉宵阁接了这单生意,我便是和青姐还有阁里另外几个厨娘往县衙门走。江洲是个偏僻地方,但因为山里药草多,也颇有些名气。县太爷近四十,要娶一位貌美如花的妙龄女子做五姨娘,真真是不般不配。然,这县令老儿成亲也算是江洲里的大事,此时大街上锣鼓喧天,县衙门前宾客络绎不绝,皆携礼道喜。
  
  我跟着青姐一行人往衙门院子里走,地上都铺着红绸布,远处看到那厅堂里一个身形矮胖的男人身着大红喜服,跟在个人后头,点头哈腰道,“中书令大人,这边请。下官能请得大人来观摩下官的喜事,真是三生有幸。”
  
  县太爷虎躯把那大人遮得一丝不露,看这架势,是位来头不小的人物。我正伸头想多看两眼,听到青姐高声喊我,“千织!”于是我便收了脑袋跑去火房。火房里大家都已经开始忙活了,刚走进去,青姐递过来两盘油鸡,和我说道,“千织,你把这个摆到后院宴席上去吧。”
  
  我端着这油鸡去那宴席上,不愧是县太爷大婚,这场面做得确实大。光酒桌就摆了不下十张,皆铺着红色绣花桌布。一旁站着县太爷的管家忙不迭地收礼陪笑,还有那四个旧姨娘齐刷刷地花枝乱颤地站成一排。
  
  待我返回火房的时候却是看到厨娘们都停了活,窃窃私语。我扯了扯青姐,疑惑望着她。青姐立在那原处,这才恍过神来,“千织,你刚刚前一脚出去,后一脚有个大人就进来了。那个大人长得真是俊呐!
  
  我有些不明就已地看着青姐。她仍有些迷醉,“果真是青年才俊。这么年轻就当上大人,也不知道成亲了没……”
  
  旁边有人在说,“那大人好像看了我一眼呐……”
  
  “做梦吧你。我看那大人好像在找人?”
  
  青姐这才清了清嗓子,“大家赶紧做菜吧。要不等会县太爷要怪罪下来了!”
  
  不过多久,青姐递过来两碟鸳鸯鱼片和香酥花仁,“千织,你帮忙端过去吧!慢些你回来做个团圆莲子露!”
  
  我端着这几碟小菜走得如履薄冰。刚走到宴会堂,听到一个好生熟悉的声音,“县老爷,在下今日是替师傅送上一份贺礼。在下师傅当年来江洲幸得县老爷相助,今日老爷大喜,定当涌泉相报。”
  
  接着是那县太爷哈哈大笑,“哪里哪里?公子这般厚礼真是不敢当,敢问公子师傅是何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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