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大雅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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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大雅之堂-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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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雅之堂(07)
    (7)

    梁渠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给李云霜讲了一遍之后,李云霜半晌没有说话。

    “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梁渠忍不住问道。

    “以后我们对他们多照顾一些吧,能帮忙的地方尽量帮帮他们吧。我喜欢那孩子。对了,你明天下班的时候再买些米回来,我把剩的那半袋子米给他们祖孙俩拿过去了。现在还没什么吃饭的营生,总不能让他们喝西北风吧。另外,你抓紧给老爷子找找看,有没有看门打更的活,好歹能挣口饭吃总比要饭强啊!”

    “云霜,你这态度转变得可够快的。今天晚饭前你不还数落我来着嘛,怎么这会儿你自己到张罗上了。”

    “不跟你说了,睡觉吧,明天我还有课呢!”李云霜并没有直接回答丈夫的问题,而是说了一句完全不相关的话,说完之后便随手关了床头的灯。

    梁渠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脑海里都是白天和这祖孙二人相遇时的画面。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章老汉就起身了。摸索着穿好衣服,把被褥折叠好,然后下了炕到厨房里把火生好。

    章老汉没舍得开厨房的灯,就着炉火以及从厨房门的玻璃窗里透进来的一丝微弱浅淡的曙光,回头看看昨晚李云霜特意送过来的半袋子白米还放在案板上,于是走到案板跟前,小心翼翼地打开米袋子,将米袋子的边一圈圈的向下卷着,直到看见米袋子里的白米。那一粒粒的白米在炉火已及那一丝微弱浅淡的曙光的映照里显得饱满圆润,微微地散发着一种诱人的光泽。

    章老汉抓起一把米,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他略微地张开手指,让米粒顺着指缝滑泄下去,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跟着那些米粒儿一起翻涌着,心头上涌来一阵阵的热浪温暖了整个身体。这感觉很像有一年的夏天。

    那年夏天的气候特别的温和湿润,章老汉一年都没有发喘病,所以他才能够时常和儿子一起出海打鱼。那年夏天也不知怎么着,鱼特别的多。不撒网则已,只要撒网就会有鱼,把渔网拉上来的时候那些鱼在网里噼哩叭啦活蹦乱跳的,那种感觉真是好极了。那是章老汉一家人日子过得最富裕的一个夏天,也是章老汉这一生当中最幸福的一个夏天,只可惜幸福的日子太短暂了。

    章老汉在米袋子的上方拍了拍手,转身拿了一个蒸饭用的小铝锅来。重新从米袋子里抓起一把米,刚想要放进锅里,想了想,又把指缝略微张了张,漏掉一些米到米袋子里。剩下半把的时候,才终于把手里的米放进了小铝锅里。米粒掉在锅底上发出噼哩叭啦清脆的响声,非常的悦耳动听。

    章老汉在锅里加了半下儿水,然后放到炉火上煮。一边煮一边不停地用勺子搅动着,锅里的水渐渐沸腾了。看着米粒随着沸腾的水不住地上下翻滚着,章老伯忍不住又想起那个夏天里那些鲜活的鱼虾在渔网里活蹦乱跳的情景,不知不觉视线竟然模糊起来,锅里沸腾着的卷着米粒儿不住地翻滚着的水恍惚间竟变成了蔚蓝色的汹涌的海浪,两行泪水便在章老汉黝黑的满是皱纹的脸颊上曲曲折折地滑落下来。

    章老汉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视线重又变得清晰了。他看见米粒翻滚的速度渐渐平缓下来,就好像鱼虾们在渔网里经过一番拼命的挣扎之后终于筋疲力尽了一样,锅里的稀饭已经慢慢变稠了,开始散发出一阵阵米粥的香气。章老汉这才从炉灶前站起身来,回到里屋去叫珍珠起床。

    “遘點啊,通好起床嘍!”(到點了,該起床了!)爷爷推了推睡得正香的孙女儿。珍珠翻了个身,竟然没醒。

    “時間無咧早啊,赶緊起來洗頭面,食早頓。(時候不早了,快起來洗漱、吃早餐。)”爷爷又用力的推了推孙女,并提高了嗓音叫道。珍珠突然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就迷迷糊糊地咕哝着说道:“爷爷,你又讲闽南话了,要说普通话!”

    “好好,爷爷忘了,你说的对,北京人听不懂闽南话,所以要多练习说普通话。爷爷知道了,快起来洗脸喝粥吧,我们要早些出门。”

    “知道了爷爷!”小姑娘一边答应着一边自己把被子折叠好。

    “爷爷,这米粥可真香啊,真好喝。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米粥。”珍珠一边唏嘘的喝着米粥,一边用刚刚睡醒时特有的暗哑的嗓音说道。

    “好喝就多喝点,爷爷呀有一碗就够了,剩下的都是你的。珍珠正在长身体,所以要多吃。”

    “爷爷,你也要多吃点,多吃点就不会犯喘病了。”珍珠在说话可是嘴巴还在粥碗上,只是顺着粥碗的边儿斜视着看着爷爷说话,因此声音听起来呜噜呜噜有些怪怪的,爷爷忍不住笑了。

    祖孙俩出门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爷爷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院子的门,珍珠先出了门,爷爷紧跟着珍珠出来然后转过身小心奕奕的把门关好。章老汉在关门的时候发现崭新的油漆大门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哪个淘气的孩子在上面踢了一个脚印儿,在微微的晨曦里隐约可见,就在右边门环的下边,看来还是个大孩子踢的,小孩子不可能踢得那么高不是。

    章老汉赶紧弓下腰,用自己的右手扯着衣袖把那个脚印儿抹掉了,又担心没擦干净,往后退了两部,歪着头又仔细的看了看,这才满意。然后才放心的转身拉起珍珠的手朝着胡同口的方向走去。

    此刻迷蒙的晨雾中的龙口胡同显得那么的安静,清幽,实在太早了,就连胡同里那些一直习惯早起遛鸟的老人们都还没出门呢,祖孙俩个深深浅浅细细索索的脚步声便最先打破了龙口胡同这清晨的宁静。

    李云霜如往常一样早晨6点半钟准时起床,洗漱完毕以后出去买早点。买完早点回来梁渠才起床。趁着梁渠洗漱的功夫,李云霜跑到中院去敲祖孙俩的房门,想看看他们起来了没有,如果起来了,想给他们送些早点过来。可是敲了半天,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李云霜于是冲着屋子里喊道:“章老伯,珍珠,起来了没?”喊完了又侧耳听了听,还是没有动静。李云霜用手轻轻一拉,门没有锁。李云霜站在门口探了探头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把房门带好,想回去吃早点了。可是刚走了没两步路,转身又回来了,重新拉开房门径自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看见小厨房收拾得井然有序,在往里屋去,发现炕上的被子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祖孙俩显然是起了个大早出门了。李云霜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转身出来回内院去了。

    吃过早饭,李云霜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叮嘱丈夫:“你用心打听打听,看看哪里需要看门的,打更的,管收发的。也好让珍珠爷爷去试试!听见没有,你可要当正经事办!”

    梁渠听了一边笑着应承一边打趣道:“怎么,你倒比我还积极起来了。这女人心还真是海底针。我都和你一起过了十几年了,还把不好你的脉呢!”

    “谁要你把脉?你记着把事情办好就得了。我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我早上还有课呢,没时间跟你磨牙,我得马上走了。”李云霜一边说话一边随手从门后的衣服架上摘下皮包和风衣,风衣才套上了一只袖子就匆匆地往门外走去,“你锁门吧,我真是来不及了,必须得走了。”李云霜的话音还没落人就已经出门了。
大雅之堂(08)
    (8)

    章老汉带着珍珠从西城转到了东城。他想过了,梁教授夫妇住在西城,自己要是带着珍珠老是在这一带转悠,到处拣东西,会被住在同一个胡同里的人看见也不一定,传扬出去,是会让人家丢了脸面的。出于这样的考虑,章老汉才带着小孙女远远地转到东城去了。

    章老汉带着珍珠在东城转到了晌午,到处打听找活干逛了小半天了,早上就只喝了一碗稀米粥,到了这会儿肚子早就饿得叽里咕噜的叫了。虽然说没找到什么活干,但是祖孙俩也不能说一点儿收获没有。早上路过一个早市的时候正赶上散场,爷爷领着珍珠一路上拣了不少的菜叶子,还拣了些软得快要烂掉了的西红柿以及一颗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圆白菜。爷爷把这些菜统统地放进一个拣来的大塑料袋里,一直提着。走到这会儿,人也乏了,肚子也饿了。爷爷转头看了看珍珠,说道:“珍珠啊,累了吧,咱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珍珠用力地点了点头。

    爷爷和珍珠此刻正站在东四十条的大街上,北京的秋天,天很高很蓝,云很轻很淡,阳光明媚却不刺眼,照得整个街道亮亮堂堂的。街道两边是大大小小的店面,个个都是生意兴隆的样子。

    爷爷往四周看了看,见到身后不远处有一家高挂着烫金字招牌门前还悬着两个灯笼的店面,那招牌上写着六个烫金大字:“老北京炸酱面”。章老汉模模糊糊似乎认得老北京几个字,不过那剩下的炸酱面三个字可就完全认不出了。店面的前面很宽敞,空气里间或飘着饭菜的香味儿,门面里不时传来跑堂的伙计地道的京腔儿京韵的吆喝声:

    “来了二位,沏茶点菜———”

    “得勒,炸酱面两碗——,水爆肚一份儿——,炒肝一份儿——”

    “来了您呐,几位,里边请了您呐”

    “二两猪头肉,一盘花生米,老白干四两哩!”

    “开门送客——再来啊,您呐!”

    “看来这是一家饭馆了!”章老汉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牵着珍珠在离饭馆大门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不断地有人从那个门里出出进进,进去的人若是一个人独行的无不是挺胸抬头大踏步迈进饭馆儿的,而三三两两结伴而来的无不是谈笑风声在彼此礼让先行的热闹中进门的。至于从那个门里出来的人则无不是酒足饭饱的:要么打着饱嗝,要么边走边用牙签儿剔着牙,要么就是满面红光一身的酒气。
大雅之堂(09)
    (9)

    闻着飘在空气里的饭菜香,听着店小二的吆喝,看着这些出出进进的人,爷爷和珍珠越发地感觉饥肠辘辘了。爷爷打开手里的塑料袋子,掏了两个西红柿出来,在裤子上蹭了蹭,又用手转着圈儿地抹了抹,然后递给珍珠:“吃吧,珍珠,饿坏了吧!”,珍珠一边点头一边接过西红柿大口大口地咬着。

    “孩子,慢点儿吃,别噎着了。还有好些呢!”

    “爷爷,你也吃啊!”珍珠一边继续咬着西红柿一边说道。

    “好,爷爷也吃!”章老汉把手伸进袋子里又摸出两个西红柿来,正低头在裤子上蹭的功夫,就听见珍珠说道:“爷爷,你看那边!”

    爷爷顺着珍珠手指的地方望过去,就见斜对面几步远的地方有一颗大树,一个妇女背上背着个孩子,在树下摆了个小摊儿,正给一个发福的带着金丝边眼镜儿的中年男人擦皮鞋呢。

    所谓的小摊儿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两个小马扎,一个给客人放脚的斜面的小木敦儿,一个放鞋油鞋腊鞋刷和几块擦鞋布的小木箱,小木箱的前面立着一块儿很不起眼儿的硬纸壳儿,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皮鞋,一双三毛,皮靴一双五毛,不过爷爷仔细看了半天,也只认出了三毛和五毛这几个字而已。

    那个妇女虽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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