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诗歌三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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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诗歌三百首-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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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们的“Decades”

十年,然后又是十年,十年有多久?
影子的游戏,阳光的分裂,快乐的困兽
是谁在你的每一喘息后面步步追逐?

是谁走过自己的墓地,说我茫无记忆
猝然象死神起舞——孔雀的华羽交缠
你在黎明时睡下,在曙光中隐没

永恒又有多短?请细听——
在千浔水底,你的翅翼掀起黑暗的波浪
低音,低音,低音,永恒是一片低音

低音的弦回转,簧管的风飞旋
乌云已经不能等待,死神的雨衣已经穿上
我们要跳十字架的舞,丧钟的舞,掘墓人的舞

我们要跳一把匕首和十五杯朗姆酒
“十年,”在血液中下沉,“我已深深厌倦”
随着歌声,群山在黑暗中起伏

波动以后就是夜的关闭,水的干涸。





沈浩波,1976…,江苏泰兴人。1996年开始诗歌创作,1998年发表《谁在拿90年代开涮》一文,并因为这篇文章进入诗坛。这篇文章后来成为引发1999年中国先锋诗界民间立场和知识分子写作大论争的重要导火索。1999年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并成为同年诗歌大论争中“民间立场”一方的中坚人物之一。2000年5月,被邀请成为广州出版社《中国新诗年鉴》编委;7月和一些朋友一同发起创办《下半身》同人诗刊,并写作《下半身写作及反对上半身》,在中国文化界引起了地震般的反响,彻底改变了中国先锋诗歌的走向; 12月获《作家》杂志年度诗歌奖。现居北京,为先锋诗歌网站“诗江湖”的版主,被中国诗歌界称为“心藏大恶”的诗人。写作至今,有数百首诗歌和几十篇诗学随笔和理论文章发表于国内外各种刊物和选本,出版有诗集《一把好乳》。 





【词语的变迁】


从前我喜欢〃少女〃这个词
每当我说出这个词
就好像从心中吐出清晨的光亮似的
纯洁无比

后来我更喜欢〃姑娘〃这个词
我喜欢它里面包藏着的
足以使这个词本身膨胀酥化起来的
那种迷人热量

而现在,我又开始喜欢〃妇人〃这个词
我刚刚在纸上写下这个词
就仿佛已经闻到这个词所散发出的
诱人乳香

我呀,我现在特别想
把我那已经从少女变成姑娘的女友
再一举变成一个妇人
好让她用她的亲身体验跟我一起完成
这人生审美道路上的三级跳

可是,当我将这美好的愿望向她提起
却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这我就想不通了
我亲眼看着她高高兴兴地
从一个少女变成了姑娘
怎么如今到了人生路上最关键的时刻
她倒反而失去了追求进步的精神了呢




【雨中抒情】


没有其他什么人了 走廊里安静得出奇 有些冷 仿佛堆满了积雪。
雨的哗哗声 象一柄巨大的扫帚 将人们冲刷进各自温暖的房间。
这么大的雨 在干燥的北方多么少见 这使我想起南方 我那温湿的家乡。
可现在我在北京 我已习惯了在尘土中奔走 风沙袭击着我的眼睛。
我日复一日在这鬼天气里操劳 阜成门的空气指数 每天吓我一跳。
但我毕竟看到了这场雨 它干得多棒 多么干净利索
它冲刷得我心里痒痒的,仿佛这雨点竟在轻轻抓挠我的肺腑和心脏。
呵 天哪 怎么回事 我竟有些冲动 我竟想对着雨水抒情。
多么可怕 我知道我不该在雨中抒情 我的教养告诉我
别对着落叶伤感 别冲着夕阳发呆
这会使你苍白的脸看起来益发可笑 你看上去象个昏了头的可怜虫。
真的 我严格遵守着这些没有人发布的律条 这使我看起来有很大进步
适应了这个时代;这使我看起来彬彬有礼 象一个正常的有头脑的主儿。
可今夜我这是怎么啦,在这大雨茫茫之中,在这雨声不经意的冲撞中,
我竟无端地想起远在故乡的父母,呵,白发的双亲,你们可知道,
远在北京的儿子此刻的心情,儿子今年毕业,就将留居京城,
可能一年,都难回去一次,就像我那在上海工作的哥哥一样,诗人徐江说,
眼看着世道人心一天天真实, 可就在这无边无际的真实中,我失去了我的南方
失去了我的故乡,失去了故乡连绵的雨水,失去了故乡白发的爹娘,
独在异乡为异客 ,失去父母的儿子,永远在世道的真实中流浪。
父母呵,到现在我都学不会喜欢国安队,我知道,工体不是我的球场,
呵!我又一次陷入无来由的为前途和生计的怔忡,我又一次无来由的
为一些不可言说的情绪激动。呵,星散的友人,呵,初恋的情人,
呵,那消逝了一年又一年的互换的眼神,呵……
即使是现在我所能把握的一切,我又怎能知道他们不会在某个时候,
某个月转星移的夜晚离我而去,或者被如今夜这般
淋漓的大雨席卷而去,消失了,忘却了,变成了风雨中的一杯尘土了。
呵,这是我大学四年即将终结的时候,宿舍里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六个兄弟,
昨天我们还在一处喝酒歌唱,过不了几日便将各自为前程奔忙,
小六和老大到广州执教;老五和二哥去往浙江,一个杭州,
一个温州,也是两地茫茫;我和老四留在北京,而我们
最小的兄弟,他独自一个人去了大连湾寒冷的战舰上。
呵……对不起,我俗了,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中,
我俗了,我居然在抒情,我居然像我所不喜欢的诗人那样,
婆婆妈妈了一把。原谅我吧,这么大的雨,这么凉的夜,
我不知道,我该如何逃避我易于伤感的命运




【屋檐】


一群不甘心的人聚集在
屋檐底下他们不甘心
就这么聚集在屋檐底下就聚集在
这么一个屋檐底下

屋檐底下聚集着一群不甘心的人他们不甘

就这么走进屋去就走进
这么一间令他们如此
不甘心的屋子他们甚至已经因为这样的
不甘心而聚集到
一个同样令他们不甘心的屋檐底下

屋檐在滴水呀而聚集在
屋檐底下的人们伸长着
脖子他们
不甘心就这么走出去





吕叶,湖南诗人,主持《锋刃》网络诗刊。 





【是谁在中间走着】




成群的时光涌向同一个夜晚 路堆在原地
事物搬动的速度让你无法回到自己的
身体 在破碎的水面谁会踏雾而去
这五光十色的城市 你寻不着一点暗处
亮出自己的孤独

堆在原地的生命对一切深信不疑
并相信这就是全部 属于未来的黎明
一直空着 献给未来的花朵
一直开着 这就是你反复窥视的
幻影 谁是真正的旁观者
在你和幻影之间

几乎听不到一个脚步声
事物搬动的速度使时间留下了
密密麻麻的刻度 令人饥饿的夜
你没有理由放弃咀嚼 假设了一万次
离去 道路仍在脚下原封未动
黑压压的时光象决堤的洪水

你真的不知道搬动事物的手
是为了一次盛宴还是一次司空见惯的
手淫 你寸步难行 面孔早已消失
你最终还是要把地上的影子捡起来
披在身上 当然
这不是你目前唯一可做的事情




你一直在倾听 吹到半空的脚步
坚持着行走时的坚定 你如一只张网的蜘蛛
虚构了一个又一个方向
深入到时间里去的行走不会轻易将门推开
未知的生活伸手就能摸到

今夜 将大雪封山

一切将回归原位 液体的时间
离开你的指间 没有人因此获救
今夜从零点开始 时钟习惯地
敲了十二下 这之间的回响空悬在
将来和过去之间 你是否能冲出重围
并随遇而安

今夜 将大雪封城

被封存的冬天 失去流向的人群
将夜连根拔出 那条从黎明走过来的路
被灯光淹没
蜕了皮的夜已扬长而去

今夜 将大雪封门

你绝不会破门而出




一切将重新开始 睁开眼睛
你的眼中没有泪水
插在锁孔里的真理会不会被门锁住
你唯有放弃肉体在一张纸的背面
学会呼吸

你有足够的理由重新开始
十年之前或二十之后 你一张嘴
真理脱口而出
在下一个拐角 半明半暗的时光会交出
一个与你无关的废墟




【如此纯净的夜】


如果一直醒着 时间将更加
简单 那些附体的光亮
隐匿得再深也会留下痕迹
除此之外 一切都置身体外
迷失在无名之地的河流
一定会找到舍弃的方向

不可能在午夜撞见的阳光
悬挂在光阴的空巢 你所面临的
选择非常简单 但绝不会在遗忘中找回
未来的生活

凸现而出的远方蹲伏在你的
脚下 你反复折叠着一段时光
时光的纸蜕去了
所有的色彩和文字 剩下的将在你的手中
保持可怕的沉默

试图打破的寂静沉重得如一扇
灌了铅的门 灰色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的铅 从万物的形体中脱身而出
你自惭形秽拒绝任何光的照耀

你绝不可能在镜子里看见自己
如此纯净的夜 找不到一丝虚伪的光
你的存在并不会因此值得怀疑
浮在体外的梦已和生活
融为一体

如此纯净的夜 你的呼吸单纯
而充满词语的黏度 扎进命运的根
何时能找到敞开的土壤 炙热的时间
正一点一点从你的身上蜕去 你何不趁热打铁
将灌了铅的夜打制成
黎明的黑匣




【时间加速度】


你无休止地将距离打制成
黑色的锁链 那些走远的人群
失去了应有的重量
张贴在天空的阳光
灿烂无比
你因此动用了所有的纸张
每一张灿烂的面孔背面积压了足够的
沉默 这些僵死的元素浸泡在
你的身影中 你是否想起了什么

没被定义的时间 布满每一个路口
人们忙着将摇篮移到阳光下
同时移到阳光下的还有发了霉的
空气与理想
被曝光了的底片里收容了所有的夜晚
等待像你门前的石凳
早已忘了起身离去

对于丧失了色彩的梦想你只能
打开一扇不透光的天窗
留在原地的面孔陌生得让人
失去方向 那些被你藏进
夹层的时间随时都会破壳而出 于是
你不能离开清晨太远
你不能离开新鲜的肉体太远

脚印孤独地退出道路
被距离栓住的事物只剩下时间的空壳
你不能挖出自己把影子埋下
那一群影子已吞食了无数阳光
你手捧一把阳光的粉末
梦想着未来的面包
你竭尽全力要离开梦境
而离开的总不是你 了无痕迹的
道路松开了未来的绑绳

你总是精确地出现在同一个
画面 似乎那只是一个
固定的画面无数次出现在不同的
地方 贴满阳光的天空
偶尔卷起发黄的纸边

闭目养神的午后 你才能到你想去的
地方 在那里
滚落的速度改变了斜坡的命运
浇进混凝土的日子习惯一个人将窗户
打开将头伸进另一个时空





马兰,橄榄树网站创立人之一,主编,现居美国。 





【一代人】


一代人在信风带 
预言象牵着太阳从北回归线走来 
他要引爆亿年的北极 
让男人头也不回远足 
使女人挂上窗帘和墙交流 

一代人唱着歌走过 
化为许多泡沫 声音 
无影无踪又无时不在 
被瞎子顶何夜空 夜空 
登这座山 不仅是回归 
就把头颅放在水平线 
海汐以恐惧的立量眷恋陆地 
收割的歌女要来 
饥饿的双眼 失恋的仇恨 
燃烧一盏灯 

别看我们 别 
一个成熟直立后 
却又在废墟冒出新芽 
没有时间 时间再不能撞开你的窗 
千万别和梦撒娇 
没有时间 菜花又谢了 
黄昏也走了很长的路 
擦擦身 回头并无岸 




【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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