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人文读本 夏中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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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人文读本 夏中义- 第1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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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西方民主不可取,不可仿”,颜元叔“邀请”牧惠去台湾“参加席开千桌的造势大吃会”,
见识一下西方资产阶级民主是什么货色,如此等等。
  柏杨也好,牧惠也好,都没有说西方的东西通体漂亮,必需全盘西化,连他们的毛病也
照搬无误。柏杨除了提出“崇洋,但不媚外”外,还正面地反对全盘西化(他有一篇文章的
题目就是《可别全盘西化》。他批评鲜卑族元宏(即北魏孝文帝)当皇帝后的全盘汉化,把
            )
汉族落后的门弟世家制度也照搬不误;他肯定日本在向中国学习时就没有把科举制度也“引
进”,只学习中国的好东西。照我看来,文化只有先进与落后、健康与病态之分,没有什么
东与西的问题。那些公开提倡全盘西化的人,要求的只不过是现代化,他们并不赞成把西方
的花柳病也全盘接受过来。他们提出这个口号,或是出于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不能分割,向
西方引进“船坚炮利”的同时,有必要采取西方的先进文化;要么,多半出于鲁迅形容的那
样,为了促使闭关锁国的顽固派同意改革,明明是主张在墙上开了个窗户,却硬说非得把房
子的上盖都掀掉不可,使得顽固派只好同意开窗户。
  至于西方民主,台湾的民主政治运作如何,用不着去台湾参观也可以略知一二。似乎是
邱吉尔说过,民主不是最好的制度,但目前还找不到比它更好的制度,我们只能选择民主。
何况,好与不好,得看同什么比。同封建专(和)制一言堂比较起来,当然是民主制度好。
                                       “千
席造势大吃会”固然不好,会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但是,“文(和)革”的封建法
西斯暴行造成的损失,可是远远超过了这个数目。最近克林顿因绯闻被搞得很狼狈,美国为
了区区此案,光调查他的案件就耗费了四千多万美元,两党围绕着这个问题闹的纠纷使得老
百姓极不耐烦,并且还将带来不少不良后果。这方面确实显示了资产阶级民主的弊病;但是,
即使是总统这样的大人物,只要他有错误,他犯了法,记者有权曝他的光,大法官有权让他
老实招供,克林顿只好乖乖地听候发落,这一点就很好很好。可以效法。去年克林顿访华,
在陕西历史博物馆,他看见到站在两米高台子上的小姑娘壮壮,等她走下后,握住她的手问
她为什么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壮壮说:“只有站在那儿才能看见你”。克林顿被逗笑了,问:
“你很想看见我吗?”壮壮说:“是的,因为你是美国总统。“你知道美国总统是做的什么
                           ”
的吗?”
   “美国总统是管美国人的。 克林顿用手托着下巴,
               ”          沉思了一下,很认真地对壮壮说:
“应该说是美国人管美国总统。”一位总统(含总理、主席或什么头衔的大官员)受百姓管
而不是一言九鼎地全由他说了算,总不会是一件坏事吧?相反,陈希同之流所以变得那么坏,
原因之一是事发前没有人能管他。颜元叔的“民主只会使中国崩溃”论充满了酱缸的怪味。
民主只会使陈希同式的贪官污吏倒台,这才是人民最迫切的愿望,也是打破这只陈年酱缸的
重要手段。
  ①《丑陋的中国人》为台湾学者柏杨的文化随笔集


                  编者旁白


  所谓“启蒙” 在近代中国语境,
        ,        是指具有现代意识的知识分子对民众的“先觉觉后觉”。
站在现代价值立场,对中国传统的文化价值、心理意识和行为方式进行批判,企求国人都能
挣脱传统束缚,接受民主与科学等现代观念,此即“启蒙”。用鲁迅更具体明确的说法来表
达,便是:“改造国民性”。与启蒙相对应的另一词叫“救亡”“救亡”
                            。   ,即拯救国家民族于
危亡。
  “救亡”一语的流行,是在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之后,因此,
                             “救亡”一语,在当时
是特指把中国从日寇的铁蹄下拯救出来。
  本来,“启蒙”与“救亡”是两件事,似乎不相干。但近代以来,二者在中国却有着纠
缠不清的关系,既同根共生,又相互排斥。近代中国屡受外敌欺侮,民族存亡成为一个最严
峻的问题。如何才能救中国,如何才能免予亡国灭种,如何才能使中华民族毫无愧色地立于
世界民族之林,这是每一个有头脑的国人都要思考的问题。而一代代最敏悦也最先进的中国
人,在经过冷静反思、比较之后,终于意识到近代中国所以衰弱不振、被动挨打,最根本的
原因,还是思想文化、价值观念上落后于西方。因此,要让中国真正强盛,最重要的是要让
广大国人都认识到传统的陈腐和荒谬并摒弃之,同时认识到西方现代文明的先进和合理并虔
心接受仿效之。质言之,“启蒙”就是要所有国人都心悦诚服地学习包括日本在内的一切外
国的好东西。可以说,国家民族的危亡直接引发了思想文化上的“启蒙”。但麻烦的是,国
人须谦虚地向之学习的这些对象,又恰恰是国家民族的敌人。它们使我们的国家民族陷入危
亡,从而“救亡”便更尖锐地摆在了国人面前。而“救亡”之结果,又不可避免地引发民族
主义情绪的高涨,一方面是对敌人的憎恨,一方面则是盲目的民族自信和自大。这样,“启
蒙”与“救亡”之间便有了难以调和的矛盾。
  当然,所谓难以调和,是指某种历史共相。在鲁迅、胡适等少数最清醒最坚定的启蒙者
眼里,这二者在最深刻的意义上并不矛盾。不仅不矛盾,而且“启蒙”是“救亡”最切实最
重要的手段,“启蒙”的目的当然远远大于“救亡”,但也包含“救亡”。我们当然要反抗列
强侵华,但同时,也要清醒地意识到对方的长处和自己的短处,因遭欺侮而把他人说得一无
是处,并盲目地自信自大,是典型的阿 Q 精神。“九一八”事变后,本土曾出现了一股日本
研究热,除了一些狭隘民族主义者散布的低能言论外,稍为有点内容的,却都是从日本人对
自己的研究中窃取的。针对这一现象,鲁迅写了《“日本研究”之外》,说道:“在这排日声
中,我敢坚决地向中国的青年进一个忠告,就是:日本是很有值得我们效法之处的。“我们
                                     ”
当然要研究日本,但也要研究别国……尤其是应该研究自己:我们的政治怎样,经济怎样,
文化怎样,社会怎样……”辞世前不久,针对当时喧嚣的民族主义情绪和文化复古潮流,鲁
迅在《半夏小集》中又说道:
            “用笔和舌,将沦为异族的奴隶之苦告诉大家,自然是不错的,
但要十分小心.不可使大家得着这样的结论:“那么,到底还不如我们似的做自己人的奴隶
好。”对“救亡”声中出现的盲目排外情绪和文化复古倾向,胡适也有着深切的忧虑并多次
  ’
予以批判。
  但鲁迅、胡适纵有三头六臂,也不能挽狂澜于既倒。随着民族危机的日益加深,随着反
帝图存主题的日益突出,“救亡”终于压倒了“启蒙”“救亡”对“启蒙”的挤压、排斥,
                        。
造成了极为可悲的后果。对此,李泽厚的《启蒙与救亡的双重变奏》有较详的阐述。
  中国思想文化界重新认识到“启蒙”的重要性是在经历了“文革”浩劫之后。作为“五
四”新文化运动基本目标的“启蒙”,长时间被扭曲、被清算、被抛弃,使得中国在现代化
道路上徘徊不前,甚至后退。“文革”某种意义上也是“救亡”压倒“启蒙”后所结出的一
个恶果。中国要真正全面地实现现代化,中国要真正把自己建成一个现代意义上的民主和法
治国家,重新点燃“启蒙”火炬,重新高扬“启蒙”旗帜,十分必要。
                                           (王彬彬)


               启蒙与救亡的双重变奏


                    李泽厚
                     (1930…   ),中国当代学者。本文选自李泽厚《中
                     国现代思想史论》,北京,东方出版社,1987。有
                     删节。


  五四运动包含两个性质不相同的运动。一个是新文化运动,一个是学生爱国反帝运动。
众多论著常常笼统地歌颂它们,较少注意二者的复杂关系及由此而来的思想发展和历史后
果。本文试图对此作些初步探讨。
  我在《中国近代思想史论》中曾认为:“每个时代都有它自己中心的一环,都有这种为
时代所规定的特色所在。……在近代中国,这一环就是关于社会政治问题的讨论:燃眉之急
的中国近代紧张的民族矛盾和阶级斗争……把注意和力量大都集中投放在当前急迫的社会
政治问题的研究讨论和实践活动中……”(第 475 页)并指出从变法(维新运动)到革命(推翻
清朝),政治斗争始终是先进知识群兴奋的焦点。其他一切,包括启蒙和文化,很少有暇顾
及。例如邹容①《革命军》中的民主启蒙思想并没得到重视和普及,完全淹没在呼号革命的
军事斗争中。孙中山在辛亥后赠以“大将军”的美谥,倒正好是这样一个象征。宋恕②《六
斋卑议》中反宋明理学的突出的启蒙思想,更被挤到角落里面,几乎至今无人注意。
  辛亥之后,尽管并没有多少真实的进步,但历史毕竟翻开了新页。皇帝没有了,“学而
优则仕”的旧封建路途不再那么正规,但政局一塌糊涂,思想异常混乱,控制相对放松,意
识形态似乎成了空白。一方面,旧的体制、规范、观念、风习、信仰、道路……都由于皇权
崩溃,开始或毁坏或动摇或日益腐烂;另一方面,正因为此,强大的保守顽固势力便不断掀
起尊孔读经、宣扬复辟的浪潮,想牵引局面恢复或倒退到“前清”时代去。对知识者特别是
年轻的知识一代来说,国家和个人的前景何在,路途何在,渺茫之外,别无可说。
  上一代革命者的热忱衰退了。除了一些仍围绕在孙中山的身旁做些力不从心效果不大的
政治、军事斗争外,很大一批消沉下来。范爱农、吕纬甫、魏连殳……连鲁迅本人也沉默几
乎十年,以读佛经拓碑刻抄嵇康来排遣时日。正是在这万马齐喑、闷得透不出气来的黑暗王
国里,陈独秀率先喊出了民主与科学。
  问题的复杂性却在,尽管新文化运动的自我意识并非政治,而是文化;它的目的是国民
性的改造,是旧传统的摧毁;它把社会进步的基础放在意识形态的思想改造上,放在民主启
蒙工作上;但从一开头,其中便明确包含着或暗中潜埋着政治的因素和要素。如上引陈独秀
的话,这个“最后觉悟之觉悟”仍然是指向国家、社会和群体的改造和进步。即是说,启蒙
的目标、文化的改造、传统的扔弃,仍是为了国家、民族,仍是为了改变中国的政局和社会
的面貌。它仍然既没有脱离中国士大夫“以天下为己任”的固有传统,也没有脱离中国近代
的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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