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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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作品集- 第10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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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相互取笑之余,不免打听公主容貌如何,武艺高低;若是不识,往往怒目而视,将对方

    当作了敌人。

    这一日萧峰等正按辔徐行,忽听得马蹄声响,迎面来了一乘马,马上乘客右臂以一块白

    布吊在颈中,衣服撕破,极是狼狈。萧峰等也不为意,心想这人不是摔跌,便是被人打伤,

    那是平常得紧。不料过不多时,又有三乘马过来,马上乘客也都是身受重伤,不是断臂,便

    是折足。但见这三人面色灰败,大是惭愧,低着头匆匆而过,不敢向萧峰等多瞧一眼。梅剑

    道:“前面有人打架么?怎地有好多人受伤?”

    说话未了,又有两人迎面过来。这两人却没骑马,满脸是血,其中一人头上裹了青布,

    血水不住从布中渗出来。竹剑道:“喂,你要伤药不要?怎么受了伤?”那人向她恶狠狠的

    瞪了眼,向地下吐了口唾,掉头而去。菊剑大怒,拔出长剑,便要向他斩去。虚竹摇头道:

    “算了吧!这人受伤甚重,不必跟他一般见识。”兰剑道:“竹妹好意差别他要不要伤药,

    这人却如此无礼,让他痛死了最好。”

    便在此时,迎面四匹马泼风也似奔将过来,左边两骑,右边两骑。只听得马上乘客相互

    戟指大骂。有人道:“都是你癞哈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想想自己有多大道行,便想上灵州去

    做驸马。”另一边一人骂道:“你若有本领,干么不闯过关去?打输了,偏来向我出气。”

    对面的人骂道:“倘若不是你在后面暗箭伤人,我又怎么会败?”这四个人纵马奔驰,说话

    又快,没能听清楚到底在争些什么,霎时之间便到了眼前。四人见萧峰众人多,不敢与之争

    道,拉马向两旁奔了过去。但兀自指指点点的对骂,依稀听来,这四人都是去灵州想做驸马

    的,但似有一道什么关口,四个人都闯不过去,相互间又扯后腿,以致落得铩羽而归。

    段誉道:“大哥,我看……”一言未毕,迎面又有几个人徒步走来,也都身上受伤,有

    的头破血流,有的一跷一拐。钟灵抑不住好奇之心,纵马上前,问道:“喂,前面把关之人

    厉害得紧么?”一个中年汉子道:“哼!你姑娘,要过去没有拦阻。是男的,还是乘早回头

    吧。”他这么一说,连萧峰、虚竹等也感奇怪,都道:“上去瞧瞧!”催马疾驰。

    一行人奔出七八里,只见山道陡峭,一条仅容一骑的山径蜿蜒向上,只转得几个弯,便

    见黑压压的一堆人聚在一团。萧峰等驰将近去,但见山道中间并肩站着两名大汉,都是身高

    六尺有余,异常魁伟,一个手持大铁杆,一个双手各提一柄铜锤,恶狠狠的望着眼前众人。

    聚在两条大汉之前少说也有十七八人,言辞纷纷,各说各说。有的说:“借光,我们要

    上灵州去,请两位让一让。”这是敬之有礼。有的说:“两位是收买路钱么?不知是一两银

    子一个,还是二两一个?只须两位开下价来,并非不可商量。”这是动之以利。有的说:

    “你们再不让开,惹恼了老子,把你两条大汉斩成肉酱,再要拼凑还原,可不成了,还是乘

    早乖乖的让开,免得大祸临头,这是胁之以威。更有人说:“两位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何

    不到灵州去做附马?那位如花似玉的公主若是叫旁人得了去,岂不可惜?”这是诱之以色。

    众人七张八嘴,那两条大汉始终不理。

    突然人群中一人喝道:“让开!”寒光一闪,挺剑上前,向左首那大汉刺过去。那大汉

    身形巨大,兵刃又极沉重,殊不料行动迅捷无比,双锤互击,将好将长剑夹在双锤之中。这

    一对八角铜锤每一柄各有四十来斤,当的一声呼,长剑登时断为十余截,那大汉飞出一腿,

    踢在那人小腹之上。那人大叫一声,跌出七八丈外,一时之间爬不起身。

    只见又有一人手舞双刀,冲将上去,双刀舞成了一团白光,护住全身。将到两条大汉身

    前,那人一声大喝,突然间变了地堂刀法,着地滚进,双刀向两名大汉腿上吹去。那持杵大

    汉也不去看他刀势来路如何,提起铁杵,便往这团白光上猛击下去。但听得“啊”的一声惨

    呼,那人双刀被铁杵打断,刀头并排插入胸中,骨溜溜地向山滚去。

    两名大汉连伤二人,余人不敢再进。忽听得蹄声得答答,山径上一匹驴子走了上来。驴

    背上骑着一个少年书生,也不珲十八九岁年纪,宽袍缓带,神情既颇儒雅,容貌又极俊美。

    他骑着驴子走过萧峰等一干人身旁时,众人觉得他与一路上所见的江湖豪士不大相同,不由

    得向他多瞧了几眼。段誉突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又道:“你……你……你……”那

    书生向他瞧也不瞧,挨着各人坐骑,抢到了前头。

    钟灵奇道:“你认得这位相公?”段誉脸上一红,道:“不,我看错人了。他……他是

    个男人,我怎认得?”他这句话实在有点不伦不类,阿紫登时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

    “哥哥,原来你只认得女子,不认得男人。”她顿了一顿,问道:“难道刚才过去的是男人

    么?这人明明是女的。”段誉道:“你说他是女人?”阿紫道:“当然啦,她身上好香,全

    是女人的香气。”段誉听到这个“香”字,心中怦怦乱跳:“莫……莫非当真是她?”

    这里那书生已骑驴到了两条大汉的面前,叱道:“让开!”这两字语音清脆,果真是女

    子的喉音。

    段誉更无怀疑,叫道:“木姑娘,婉清,妹子!你……你………你……我……我……”

    口中乱叫,催坐骑追上去。虚竹叫道:“三弟,小心伤口!”和巴天石、朱丹臣两人同时拍

    马追了上去。

    那少年书生骑在驴背之上,只瞪着两条大汉,却不回过头来。巴天石、朱丹臣从侧面看

    去,但见他俏目俊脸,果然便是当日随同段誉来到大理镇南王府的木婉清。二人暗叫:“惭

    愧,咱们明眼有,还不及个瞎子。”殊不知阿紫目不及物,耳音嗅觉却比旁人敏锐,木婉清

    体有异香,她一闻到便知是个女子。众人却明明看到一个少年书生匆匆之间,难辨男女。

    段誉纵马驰到木婉清身旁,伸手往她肩上搭去,柔声道:“妹子,这些日子来你在哪

    里?我可想得你好苦!”木婉清一缩肩,避开他手,转过头来,冷冷的道:“你想我?你为

    什么想我?你当真想我了?”段誉一呆,她这三句问话,自己可一句也答不上来。

    对面持杵大汉哈哈大笑,说道:“好,原来你是个女娃子,我便放你过去。”持锤大汉

    叫道:“娘儿们可以过去,臭男人便不行。喂,你滚回去,滚回去!”一面说,一面指着段

    誉,喝道:“你这种小白脸,老子一见便生气。再上来一步,老子不将你打成肉酱才怪。”

    段誉道:“尊兄言之差矣!这是人人可行的大道,尊兄为何不许我过?愿闻其详。”

    那老汉道:“吐蕃国王宗赞王子有令:此关封闭十天,待过了八月中秋再开。在中秋节

    以前,女过男不过,僧过俗不过,老过少不过,死过活不过!这叫‘四过四不过’。”段誉

    道:“那是什么道理?”那大汉大声道:“道理,道理!老子的铜锤、老二的铁杵便是道

    理。宗赞王子的话便是道理。你是男子,既非和尚,又非老翁,若要过关,除非是个死

    人。”

    木婉清怒道:“呸,偏要这许多唆的臭规矩!”右手一扬,嗤嗤两声,柄枚小箭分向两

    名大汉射去,只听得拍拍两下,如中败草,眼见小箭射进了两名大汉胸口衣衫,但二人竟如

    一无所损。持杵大汉怒喝道:“不识好歹的小姑娘,你放暗器么?”木婉清大吃一惊,急

    道:“这二人多半身披软甲,我的毒箭居然射他们不死。”那持柞大汉伸出大手,向木婉清

    揪来。这人身子高大,木婉清虽骑在驴背,但他一手伸出,便揪向她胸口。

    段誉叫道:“尊兄休得无礼!”左手疾伸去挡。那大汉手掌一翻,便将段誉手腕牢牢抓

    住。持锤大汉叫道:“妙极!咱哥儿俩将这小白脸撕成两半!”将双锤并于双手,右手一把

    抓住了段誉左腕,用力便扯。

    木婉清急叫:“休得伤我哥哥!”嗤嗤数箭射出,都如石沉大海,虽然中在这两名大汉

    身上,却是不损其分毫,要想射他二人头脸眼珠,可是中间隔了个段誉,又怕伤及于他。两

    旁山峰壁立,虚竹、巴天石、朱丹臣三人被段木二人坐骑阻住了,无法上前相救。

    虚竹飞身下鞍,跃到持杵大权身侧,伸指正要往他胁下点去,却听得段誉哈哈大笑,说

    道:“大哥不须惊惶,他们伤我不得。”

    只见两条铁塔也似的大汉渐渐矮了下来,两颗大头摇摇摆摆,站立不定,过不多时,砰

    砰两声,倒在地下。段誉的“北冥神功”专吸敌人功力,两条大汉的内力一尽,天生膂力也

    即无用。两人委顿在地,形如虚脱。段誉说道:“你们已打死了这许多人,也该受此惩罚,

    下次万万不可。”

    钟灵恰于这时赶到,笑道:“只怕他们下次再也没打人的本领了。”转头向木婉清道:

    “木姊姊,我真想不到是你!”木婉清冷冷的道:“你是我亲妹子,只叫‘姊姊’便了,何

    必加上个‘木’字?钟灵奇道:“木姊姊,你说笑了,我怎么会是你的亲妹子?”木婉清向

    段誉一指道:“你去问他!”钟灵转向段誉,待他解释。

    段誉胀红了脸,说道:“是,是……这个……这时候却也不便细说……”

    本来被两条大汉挡住的众人,一个个从他身边抢了过去,直奔灵州。

    阿紫叫道:“哥哥,这位好香的姑娘,也是你的老相好么?怎么不替我引见引见?”段

    誉道:“别胡说,这位……这位是你的……你的亲姊姊,你过来见见。”木婉清怒道:“我

    哪来这么好福气?”在驴臂上轻轻一鞭,径往前行。

    段誉纵骑赶了上去,问道:“这些时来,你却在哪里?妹子,你……你要真清减了。”

    木婉清心高气傲,动不动出手杀人,但听了他这句温柔言语,突然胸口一酸,一年多年道路

    流离,种种风霜雨雪之苦,无可奈何之情,霎时之间都袭上了心头,泪水再也无法抑止,扑

    簌簌的便滚将焉。段誉道:“好妹子,我们大伙儿人多,有个照应,你就跟我们在一起

    吧。”木婉清道:“谁要你照应?没有你,我一个人不也这么过日子了!”段誉道:“我有

    许多话要跟你说,好妹子,你答应跟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木婉清道:“你又有什么话跟我

    说了?多半是胡说八道。”嘴里虽没答允,口风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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