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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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作品集- 第2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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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再伤数人,才能取胜。他见哈合台与韩文冲两人站得较远,突然纵身过去,发掌打向哈合

    台后心。哈合台一矮身,让开了这掌,反手勾拿敌腕。文泰来见他手法快捷,“咦”了一

    声,左掌横过他面门,斜击对方项颈。哈合台又是一低头,伸手抓他手腕。文泰来见他每招

    出手都是擒拿手,可是手法甚怪,颇感惊奇。

    哈合台和文泰来拆了两招,两次都没勾住他手腕,这本是他百不失一的绝技,心中一

    惊,蓬的一声,背上已中了一掌。文泰来见这一掌居然没能将他打倒,更是惊奇,却不知哈

    合台虽在辽东多年,仍是依照蒙古人习俗,穿着牛皮背心。

    这一掌如中败革,文泰来还道他练有奇特功夫,哈合台却也一直痛到了前心,突往地下

    一坐,伸臂来抓文泰来腰侧。文泰来右掌翻过,“电母照镜”,横击对方脸颊。哈合台一侧

    头,已抓住他右腕,抬手把他甩起,正要掷向地下,忽然手腕一麻,半身酸软。余鱼同见文

    泰来遭危,大惊上来抢救,刚纵出一步,忽见文泰来落在地上,已把哈合台夹在腋下,原来

    文泰来顺手点中了他的穴道,反手擒住,双手一送,将他直砸了出去。余鱼同急叫:“四

    哥,那是朋友!”哈合台头前脚下,平平向巨钟撞去。滕一雷和顾金标站在门口,抢来相救

    已然不及。文泰来听余鱼同一叫,倏然如箭般扑上去,去势竟比哈合台飞身撞出更快,便在

    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抓住他右足皮靴,硬生生的抓了回来,左掌在他“肩井穴”一拍一揉,

    拉起站住,说道:“啊,是朋友,对不住。”哈合台死里逃生,怔怔的站在当地。滕一雷和

    顾金标突见文泰来救了盟弟性命,本来双双扑上拚命,忽地收住,滕一雷把哈合台扶在一

    旁。余鱼同叫道:“小心后面!”文泰来猛觉脑后风生,回身一个扫堂腿,不避不让,先踢

    敌人。言伯乾双手钢环叮当一碰,和身跃起,右环护身,左环平身,扫向文泰来腰骨,将要

    扫到,忽地收住,右环陡然发了出去。文泰来大喝一声,伸手夺环。这次仇人相见,不见死

    活不收手,佛殿中灯火黯淡,如来佛俯首低眉,望着座前两人狠恶拚斗。余鱼同靠在佛像一

    旁,滕一雷、顾金标、哈合台、韩文冲四人站在门口,面向殿里。大殿上横着三具尸首,都

    是头盖破裂,血肉模糊。言伯乾见滕一雷等居然并不上前相助,心中愤怒异常,把双环使得

    呼呼风响。他拳法上固有独得之秘,在这对双环上也是下了数十年苦功。文泰来和他拆了十

    余招,见他攻守严密,动作迅捷,颇有法度,猛喝一声,双掌翻飞,拳法已变。每一拳掌之

    出都是猛喝一声,或先呼喝而掌随至,或拳先出而声后发,或拳声齐作,或有声无拳,喝声

    和掌法拳招搓揉一起,身法愈快,喝声愈响,神威逼人,言伯乾渐见不支。

    文泰来这路“霹雳掌”的掌风喝声之中,隐隐蓄有风雷之势。言伯乾支撑到此刻,已是

    全身大汗淋漓,双臂发麻,双环交叉,退后一步,他知文泰来必定抢攻,果然对方毫不放

    松,踏步发掌。言伯乾双环“白燕剪尾”,右环本来在左,左环本来在右,这时蓦地向两旁

    豁开,眼见敌人一条前臂便要被双环砸断。哪知文泰来将计就计,伸掌直按向他胸前。言伯

    乾知道这一掌如被按上了不死也伤,只得回过左环,挡在胸前,右环反砸敌肩。文泰来大喝

    一声,五指一弯,已抓住钢环,跟着飞快绕到敌人身后。言伯乾呆得一呆,右环也已被抓

    住。文泰来用力扳转,言伯乾双手弯了过来,如不放手,双手立断,只得松了十指,一对钢

    环已落入对方手中,疾忙向前纵出三步,方才回身。

    文泰来喝道:“还你的!”双环向他掷去。这一下劲道大得出奇,言伯乾虽见兵刃飞

    回,然而耳听风声劲急,眼见钢环来势凌厉,若是伸手去接,手指非折断不可,忙向右闪

    避,当当两声大响,双环嵌入了巨钟。滕一雷、顾金标等不自禁的同声喝彩。

    言伯乾忽然两目上翻,双臂平举,僵直了身子,一跳一跳的纵跃过来,行动俨如僵尸。

    这是言家拳中的一路奇门武功,混合了辰州祝由科的慑心术而成。他双目如电,勾魂慑魄的

    射向敌人,两臂直上直下的乱打,膝头虽不弯曲,纵跳却极灵便。文泰来和他目光一接,机

    伶伶的打个冷战,心中一震,急忙转头,展开霹雳掌,接战他这江湖上罕见的“僵尸拳”,

    又拆了十余招,一声猛喝,突然跳开。言伯乾两眼发直,如同醉酒,身子不住摇晃,忽然流

    下泪来。众人正感奇怪,他“哇”的一声,一股鲜血从口中直喷而出,身子僵直,站着不再

    动了。

    众人见他如此阴森可怖,均觉有一阵寒气迫人而来。文泰来见他流泪吐血,也就不再追

    迫。余鱼同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你去吧!”言伯乾双目直视,丝毫不动。韩文冲

    道:“言大哥,咱们走吧!”见他不动,拉他一把,不料言伯乾应手而倒,摸他身子,早已

    气绝多时了。他前脑后背连接被文泰来击中两掌,已然震死。

    韩文冲叹了一口气,向文泰来拱手道:“这位是奔雷手文四爷?”文泰来点了点头。韩

    文冲道:“兄弟韩文冲。”文泰来知道他是镇远镖局的人,又点了点头。以前率人到铁胆庄

    来拿他的,是镇远镖局的童兆和,可是这次在杭州狮子峰斗张召重,他镖局又和红花会联

    手,因此这人可说是介于友敌之间。韩文冲指着滕一雷等三人,说了姓名,相互点了点头,

    都不说话。韩文冲道:“他们三位过去对红花会有点误会,现今已由兄弟说明。”他见文泰

    来冷冷的,知他心中对镇远镖局尚有余怒,说道:“告辞了。”拱手为礼,转身出寺。关东

    三魔也跟着走出殿去。文泰来见顾金标转过身来,背后腰里插着余鱼同那枝金笛,走上两

    步,叫道:“顾老哥,把我兄弟的兵器留下吧。”顾金标停步转身,怒道:“好,他有本

    事,自己来取。”他武功颇非泛泛,十余年来纵横辽东,杀人越货,罕逢敌手,除了对老大

    滕一雷稍有忌惮外,谁都没放在眼里,对余鱼同的沸羹泼面之辱,更是恨得牙痒痒地,适才

    见了文泰来的神威,自知非敌,不敢生事,但他既惹到自己头上,却也不肯示弱,就此将金

    笛乖乖的送上,当下一抖虎叉,准备迎敌。文泰来伸手就来夺他虎叉。两人正要厮拚,余鱼

    同突然跃出,说道:“四哥,小弟已经出家,这笛子用不着了,让顾大哥带去吧。”文泰来

    见他这么说,倒也不便再代他出头,哼了一声,让开了两步。顾金标收起虎叉,跃出殿外。

    滕一雷心想:“这姓文的好横,你武功虽好,难道我们就惧怕于你?不如显上一手,也好教

    你知道厉害。”这时三人已走到外殿,见韦护手执降魔宝杵,站在正中,神像前点着油灯,

    四大金刚坐在两旁。滕一雷跃上神座,运起功力,把每个神像都摇晃了一会,喝道:“走

    吧!”

    文泰来和余鱼同听得殿外格格声响,奔出来看,猛见五个神像似乎活了一般,一一扑将

    下来。这时回身已然不及,文泰来暗叫:“不好!”抓住余鱼同左臂,使开“瞬息千里”轻

    身功夫,跃出山门。脚未落地,已听得殿里蓬蓬蓬几声巨响,烟雾弥漫,尘土飞扬,几尊神

    像跌得粉碎。四大金刚又大又重,跌下来声势十分猛恶。文泰来大怒,拔步追出。余鱼同

    道:“四哥,今晚杀了四人,已经够啦!”文泰来一怔停步,问道:“你怎么做了和尚?”

    滕一雷弄倒神像,却也怕文泰来赶来寻衅,和顾金标等疾向山下奔去。顾金标忽觉后腰一

    动,伸手一摸,金笛已然不见,大骇之下,“咦”的一声惊呼。滕一雷等停步询问。顾金标

    又惊又怒,骂道:“操他奶奶雄,这姓文的像鬼一样,把金笛偷去啦。”四人明明瞧见文泰

    来和余鱼同从殿里奔出,相距甚远,怎么转眼之间便能赶上来抢回金笛,身法之快,令人不

    寒而栗。哈合台道:“老二,别骂啦,要是他不拿金笛,给你背上一掌,你还有命吗?”顾

    金标心想文泰来确是手下留情,也就不言语了。四人商量着到回部去找霍青桐,给辽东三魔

    报仇。韩文冲一定不肯同去,三人不便勉强,到了孟津就此分手。韩文冲回到洛阳隐居,闭

    门弹琵琶,再不出山,终于得享天年。余鱼同听文泰来问他出家原因,叹了一口气,说道:

    “四哥,我对你不住,你肯原谅我吗?”文泰来道:“咱们是好兄弟,别说你没甚么对我不

    起,就是有,那也是无心之过,我怎会介意?”余鱼同道:“达不是无心之故,乃是有意的

    忘恩负义。”文泰来微微一笑,道:“你舍命救我,非止一次,若说对我无义,有谁能

    信?”月光下见他身披袈裟,面目毁伤,又怎是昔日那个英俊少年,不由得一阵心酸,说

    道:“十四弟,咱们是生死骨肉的交情。便有天大的难事,四哥也一力为你担当,为何如此

    心灰意懒?”

    余鱼同自从父母被害,流落江湖,以往红花会众兄弟间虽然交情都好,但从没人如此真

    如亲哥哥般对他说话,不觉动情,但转念一想,我既已出家,一切情丝俗缘都要斩断,于是

    硬起心肠,冷冷的道:“四哥,你请回去吧。以后咱们不一定有再见之日。我叫空色,你别

    再叫我十四弟啦。”说罢突然转身进寺。文泰来呆了半晌,看他神情,知道再劝也是无用,

    虽然掌毙强敌,得报深仇,然见余鱼同如此,甚是郁郁,不由得长叹一声,悄回孟津。余鱼

    同回入寺中,只见满殿佛像碎片,四具尸体横卧就地。他跪在残破的佛像之前,深切忏悔,

    忽听得轻轻的当啷一响,抬起头来,自己那枝金笛竟便在面前闪闪生光。他吃了一惊,回过

    头来,只见李沅芷站在身后。这时她穿了女装,灯光下越显妩媚,只是满脸幽怨。余鱼同合

    十打了一躬,并不作声。李沅芷见他如此忍心,欲言又止,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下掩面哭了

    出来。文泰来回到客店,骆冰已穿好衣服,带了兵刃,正要出外寻他,见他回来,心中大

    喜,怪道:“怎么悄悄一个人出去,也不叫人家一声。”文泰来道:“谁叫你睡得这样沉?

    哪一天让人绑了去,怕还睡得不知道呢。”骆冰笑道:“那最好,也好让你尝尝着急的滋

    味。”见丈夫神色凄然,忙问:“怎么啦?”文泰来道:“我见到了十四弟,他做了和

    尚。”骆冰一怔。文泰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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