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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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作品集- 第3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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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塘中每隔四五尺便是一个木椿,引路的绿衫人身形微幌,纵跃踏椿而过。六人依样而

    为,只有马光佐身躯笨重,轻功又差,跨步虽大,却不能一跨便四五尺,踏倒了几根木椿之

    后,索性涉水而过。

    青石板路尽处,遥见山阴有座极大石屋。七人走近,只见两名绿衫僮儿手执拂尘,站在

    门前。一个僮儿进去禀报,另一个便开门迎客。杨过心想:“不知谷主是否出门迎接?”思

    念未定,石屋中出来一个身穿绿袍的长须老者。

    这老者身材极矮,不逾四尺,五岳朝天,相貌清奇,最奇的是一丛胡子直垂至地,身穿

    墨绿色布袍,腰束绿色草绳,形貌极是古怪。杨过心道:“这谷主这等怪模怪样,生的女儿

    却美。”那老者向六人深深打躬,说道:“贵客光临,幸何如之,请入内奉茶。”

    马光佐听到这个“茶”字,眉头深皱,大声道:“喝茶么!甚么地方没茶了?又何必定

    要到这□来?”长须老者不明其意,向也望了一眼,躬身让客。

    尼摩星心想:“我是矮子,这□的谷主却比我更矮。矮是你矮,武功却是看谁强。”他

    抢前先行,伸出手去,笑道:“幸会,幸会。”拉住了老头的手,随即手上使劲。余人一见

    两人伸手相握,各自让开几步,要知两大高手较劲,非同小可。

    尼摩星手上先使两分劲,只觉对方既不还击,亦不抗拒,微感奇怪,又加了两分劲,但

    觉手中似乎握着一段硬木。他跟着再加两分劲,那老者脸上微微闪过一阵绿气,那只手仍似

    木头一般僵直。尼摩星大感诧异,最后几分劲不敢再使将出来,生怕全力施为之际,对方突

    然反击,自己抵挡不住,当下哈哈一笑,放脱了他的手。

    金轮法王走在第二,见了尼摩星的情状,知他没能试出那老者的深浅,心想对方虚实不

    明,自己不必妄自出手,当下双手合十,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潇湘子、尹克西二人鱼贯而

    入,更其次是马光佐。他见那老者长须垂地,十分奇特,他一早没吃过甚么东西,几朵情花

    只有越吃越饿,这时饥火与怒火交迸,进门时突然伸出大脚,往那老者长须上□去,一脚将

    他的须尖踏在足底。那老者不动声色,道:“贵客小心了。”马光佐另一只脚也踏到了他须

    上,道:“怎么?”那老者微一摇头,马光佐站立不稳,猛地□仰天一交摔倒。这样一个巨

    人摔将下来,实是一件大事。杨过走在最后,急忙抢上两步,伸掌在他屁股上一托,掌上发

    劲,将他庞大的身躯弹了进去。马光佐站椿立稳,双手摸着自己尼股发楞。

    那老者恍若未见,请六人在大厅上西首坐下,朗声说道:“贵客已至,请谷主见客。”

    杨过等都是一惊:“原来这矮子并非谷主。”

    只见后堂转出十来个绿衫男女,在左边一字站开,公孙绿萼也在其内。又隔片刻,屏风

    后转出一人,向六人一揖,随随便便的坐在东首椅上。那长须老者垂手站在他椅子之侧。瞧

    那人的气派,自然是谷主了。

    那人四十五六岁年纪,面目英俊,举止潇洒,只这么出厅来一揖一坐,便有轩轩高举之

    概,只是面皮腊黄,容颜枯槁,不似身有绝高武功的模样。他一坐下,几个绿衣童子献上茶

    来。大厅内一切陈设均尚绿色,那谷主身上一件袍子却是崭新的宝蓝缎子,在万绿之中,显

    得甚是抢眼。

    谷主袍袖一拂,端起茶碗,道:“贵客请用茶。”马光佐见一碗茶冷冰冰的,水面上漂

    浮着两三片茶叶,想见其淡无比,发作道:“主人哪,你肉不舍得吃,茶也不舍得喝,无怪

    满脸病容了。”那谷主皮肉不动,喝了一口茶,说道:“本谷数百年来一直茹素。”马光佐

    道:“那有甚么好处?可是能长生不老么?”谷主道:“自敝祖上于唐玄宗时迁来谷中隐

    居,茹素之戒,子孙从不敢破。”

    金轮法王拱手道:“原来尊府自天宝年间便已迁来此处,真是世泽绵长了。”谷主拱手

    道:“不敢。”

    潇湘子突然怪声怪气的道:“那你祖宗见过杨贵妃么?”这声音异常奇特。尼摩星、尹

    克西等听惯了他说话,均觉有异,都转头向他脸上瞧去。一看之下,更是吓了一跳,只见他

    脸容忽地全然改变,他本来生就一张僵□脸,这时显得更加诡异。法王、尼摩星等心下暗自

    忌惮,均想:“原来此人的内功竟然如此厉害,连容貌也全变了。他暗自运功,是要立时发

    难,对这谷主一显颜色么?”各人想到此处,各自戒备。

    只听谷主答道:“敝姓始迁祖当年确是在唐玄宗朝上为官,后见杨国忠混乱朝政,这才

    愤而隐居。”潇湘子咕咕一笑,说道:“那你祖宗一定喝过杨贵妃的洗脚水了。”

    此言一出,大厅上人人变色。这句话自是向谷主下了战书,顷刻间就要动手。法王等都

    觉诧异:“这潇湘子本来极为阴险,诸事都让旁人去挡头阵,今日怎地如此奋勇当先?”

    那谷主并不理睬,向站在身后的长须老头一拂手。那老者大声道:“谷主敬你们是客,

    以礼相待,如何恁地胡说?”

    潇湘子又是咕咕一笑,怪声怪气的道:“你们老祖宗当年非喝过杨贵妃的洗脚水不可,

    倘若没喝过,我把头割下来给你。”马光佐大感奇怪,问道:“潇湘兄,你怎么知道?难道

    你当日一起喝了?”潇湘子哈哈大笑,声音又是一变,说道:“要不是喝洗脚水喝反了胃,

    怎么不吃荤腥?”马光佐鼓掌大笑,叫道:“对了,对了,定是这个道理。”

    法王等却眉头深皱,均觉潇湘子此言未免过火,想各人饮食自有习性,如何拿来取笑?

    何况六人深入谷中,眼见对方决非善类,就算动手较量,也该留下余地为是。

    那长须老头再也忍耐不住,走到厅心,说道:“潇湘先生,我们谷中可没得罪你啊。阁

    下既然定要伸手较量,就请下场。”潇湘子道:“好!”只是他连人带椅跃过身前桌子,登

    的一声,坐在厅心,叫道:“长胡子老头,你叫甚么名字?你知道我名字,我可不知道你

    的,动起手来太不公平。这个眼前亏我是万万吃不起的。”这几句话似通非通,那长须老人

    更增怒气,只是他见潇湘子连椅飞跃这手功手飘逸灵动,非同凡俗,戒心却又深了一层。那

    谷主道:“你跟他说罢,不打紧。”

    长须老人道:“好,我姓樊,名叫一翁,请站起来赐招罢。”潇湘子道:“你使甚么兵

    器,先取出来给我瞧瞧。”樊一翁道:“你要比兵刃?那也好。”右足在地下一顿,叫道:

    “取来!”两名绿衣童子奔入内室,出来时肩头抗了一根长约一丈一尺的龙头钢杖。杨过等

    都是一惊:“如此长大沉重的兵刃,这矮子如何使用?”只见潇湘子理也不理,从长袍底下

    取出一柄极大的剪刀,说道:“你可知道这剪刀用来干甚么的?”

    众人见了这把大剪刀不过觉得希奇,杨过却是大吃一惊,他也不用伸手到衣囊中去摸,

    背脊微微一挺,便察觉囊中大剪刀已然失去,心想:“这大剪刀是冯铁匠给我打的,原本要

    用以剪断李莫愁的拂尘,怎么这僵□竟在夜中偷偷摸了去,我可半点也没知觉?”

    樊一翁接过钢杖,在地下一顿。石屋大厅极是开阔,钢杖一顿之下,震出嗡嗡之声,加

    上四壁回音,实是声势非凡。

    潇湘子右手拿起剪刀,手指尽力撑持,方能使剪刀开合,叫道:“喂,矮胡子,你不知

    我这宝剪的名字,可要我教你?”樊一翁怒道:“你这般旁门左道的兵刃,能有甚么高雅名

    字了。”潇湘子哈哈大笑,道:“不错,名字确是不雅,这叫做狗毛剪。”杨过心下不快:

    “我好好一柄剪刀,谁要你给取这样一个难听名字。”只听潇湘子又道:“我早知这□有个

    长胡子怪物,因此去定造了这柄狗毛剪,用来剪你的胡子。”

    马光佐与尼摩星纵声大笑,尹克西与杨过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有金轮法王端严自持,

    和那谷主隔坐相对,两人竟似没有听见。

    樊一翁提起钢杖,微微一摆,激起一股风声,说道:“我的胡子原嫌太长,你爱做剃头

    的待诏,那是再好也没有,请罢!”

    潇湘子抬头望着大厅的横梁,呆呆出神,似乎全没听到他的说话,猛地□右臂闪电般向

    前伸出,喀的一响,大剪刀往他胡子上剪去。樊一翁万料不到他身坐椅子,竟会斗然发难,

    危急中不及闪避,钢杖急撑,身子向上跃起,一个□斗翻高丈余,钢杖却仍是支在地下。潇

    湘子这一下发动极快,樊一翁也闪得甚是迅捷,这一剪一避,两位高手在一霎之间都露了上

    乘武功。但樊一翁终于吃亏在给对方攻了个措手下及,虽然让开了这一剪,还是有三茎胡子

    给剪刀尖头剪断了。

    潇湘子甚是得意,左手提起胡子,张口一吹,三茎胡子向桌上自己那碗茶飞去,乒乓一

    声,茶碗落在地下打得粉碎。杨过等皆知潇湘子故弄玄虚,推落茶碗的只是他所吹的那一口

    劲气。马光佐却不明其理,只道三根胡子被他这么一吹,竟能生出恁大力量,大声叫道:

    “潇湘子,你的胡子好厉害啊!”潇湘子哈哈一笑,剪刀一开一挟,叫道:“矮胡子,你想

    不想再试试我的狗毛剪?”

    众人见他虽然纵声长笑,脸上却是皮肉不动,越来越是惊异,心想:“内功练到上乘境

    界,原可喜怒不形于色,甚至无嗔无喜,但如他这般笑得极为喜欢,脸上却是阴森可怖,实

    是从所未见。”他脸色实在太过难看,众人只瞧上一眼,便即转头。

    樊一翁连遭戏弄,怒火大炽,向谷主躬身说道:“师父,弟子今日不能再以敬客之礼待

    人了。”杨过甚是奇怪:“这矮子年纪比谷主老得多,怎地称他师父?”那谷主微微点头,

    左手轻摆。樊一翁挥动钢杖,呼的一声,往潇湘子坐椅上横扫过去,他身子虽矮,却是神力

    惊人,这重逾百斤的钢杖挥将出来,风声甚是劲急。

    杨过等虽与潇湘子等同来,但他真正功夫到底如何,却也不甚了然,当下凝神观看二人

    拚斗,眼见那钢杖离椅脚不到半尺,潇湘子左臂垂下,竟然伸手去抓杖头,同时剪刀张开,

    又去剪对方长须。樊一翁怒极,心想:“你竟如此小觑于我!”脑袋一侧,长须甩开,钢杖

    却仍往他手上扫去,这一下正好击中他的手掌。众人“噫”的一声,同时站起,均想这一下

    潇湘子手掌定受重伤。樊一翁却感钢杖犹如击在水中,柔若无物,心知不妙,急忙收杖,那

    知潇湘子手腕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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