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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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作品集- 第8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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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万仇也站了起来,道:“是!”突然转头,狠狠瞪了段正淳一眼,叹道:“段正淳,

    你已有了这样的好老婆、好儿子,怎地兀自贪心不足?今日声名扫地,丢尽脸面,是你自作

    自受,须怪我钟万仇不得。”

    段正淳听钟万仇答允归还儿子,料想事情决不会如此轻易了结,对方定然安排版下阴谋

    诡计,此时听他如此说,当即站起,走到他身前,说道:“钟谷主,你若蓄意害人,段正淳

    自也有法子叫你痛悔一世。”

    钟万仇见他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气度清贵高华,自己实是远远不如,这一自惭形秽,

    登时妒火填膺,大声道:“事已如此,钟万仇便是家破人亡,碎尸万段,也跟你干到底了。

    你要儿子,跟我来吧!”说着大踏步走出厅门。

    一行人随着钟万仇来到树墙之前,云中鹤炫耀轻功,首先一跃而过。段正淳心想今日之

    事已无善罢之理,不如先行立威,好教对方知难而退,便道:“笃诚,砍下几株树来,好让

    大伙儿行走。”古笃诚应道:“是!”举起钢斧,擦擦擦几响,登时将一株大树砍断。傅思

    归双掌推出,那断树喀喇喇声响,倒在一旁。钢斧白光闪耀,接连挥动,响声不绝,大树一

    株株倒下,片刻间便砍倒了五株。

    钟万仇这树墙栽杆不易,当年着实费了一番心血,被古笃诚接连砍倒了五株大树,不禁

    勃然大怒,但转念又想:“大理段氏今日要大大的出丑,这些小事,我也不来跟你计较。”

    当即从空缺处走了进去。

    只见树墙之后,黄眉僧和青袍客的左手均是抵住一根铁杖,头顶白气蒸腾,正在比拚内

    力。黄眉僧忽然伸出右手,用小铁槌在身前青石上画了个圈。青袍客略一思索,右手铁杖在

    青石上捺落。保定帝凝目看去,登时明白:“原来黄眉师兄一面跟延庆太子下棋,一面跟他

    比拚内力,既头智,复斗力,这等别开生面的比赛,实是凶险不过。他一直没有给我回音,

    看来这场比赛已持续了一日一夜,兀自未分胜败。”向棋局上一瞥,见两人正在打一个‘生

    死劫’,胜负之数,全是系于此劫,不过黄眉僧落的是后手,一块大棋苦苦求活。黄眉僧的

    两名弟子破痴、破嗔却已倒在地下,动弹不得。原来二僧见师父势危,出手夹击青袍客,却

    均被服他铁杖点倒。

    段正淳上前解开了二人穴道,喝道:“万里,你们去推开大石,放誉儿出来。”褚万里

    等四人齐声答应,并肩上前。

    钟万仇喝道:“且慢!你们可知这石屋之中,还有什么人在内?”段正淳怒道:“钟谷

    主,你若以歹毒手段摆布我儿,须知你自己也有妻女。”钟万仇冷清笑道:“嘿嘿,不错,

    我钟万仇有妻有女,天幸我没有儿子,我儿子更不会和我亲生女儿干那乱伦的兽行。”段正

    淳脸色铁青,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钟万仇道:“木婉清是你的私生女儿,是不

    是?”段正淳怒道:“木姑娘的身世,要你多管什么闲事?”

    钟万仇笑道:“哈哈,那也未必是什么闲事。大理段氏,天南为皇,独霸一方,武林中

    也是响当当的声名。各位英雄好汉,大家睁开眼瞧瞧,段正淳的亲生儿子和亲生女儿,却在

    这儿乱伦,就如禽兽一般的结成夫妻啦!”他向南海鳄神打个手势,两人伸手便去推那挡在

    石屋的大石。

    段正淳道:“且慢!”伸手去拦。叶二娘和云中鹤各出一掌,分从左右袭来。段正淳竖

    掌的挡。高升泰侧身斜上,去格云中鹤的手掌。不料叶云二人这两掌都是虚招,右掌一幌之

    际,左掌同时反推,也都击在大石之上。这大石虽有数千斤之重,但在钟万仇、南海鳄神、

    叶二娘、云中鹤四人合力推击之下,登时便滚在一旁。这一着是四人事先计议定当了的,虚

    虚实实,段下淳竟然无法拦阻。其实段正淳也是急于早见爱子,并没真的如何出力拦阻。但

    见大石滚开,露出一道门户,望进去黑黝黝的,瞧不清屋内情景。

    钟万仇笑道:“孤男寡女,赤身露体的躲在一间黑屋子里,还能有什么好事做出来?哈

    哈,哈哈,大家瞧明白了!”

    钟万仇大笑声中,只见一个青年男子披头散发,赤裸着上身走将出来,下身只系着一条

    短裤,露出了两条大腿,正是段誉,手中横抱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缩在他的怀里,也只穿着

    贴身小衣,露出了手臂、大腿、背心上雪白粉嫩的肌肤。

    保定帝满脸羞惭。段正淳低下了头不敢抬起。刀白凤双目含泪,喃喃的道:“冤孽,冤

    孽!”高升泰解下长袍,要去给段誉披在身上。马五德一心要讨好段氏兄弟,忙闪身遮在段

    誉身前。南海鳄神叫道:“王八羔子,滚开!”

    钟万仇哈哈大笑,十分得意,突然间笑声止歇,顿了一顿,蓦地里惨声大叫:“灵儿,

    是你么?”

    群豪听到他叫声,无不心中一凛,只见钟万仇扑向段誉身前,夹手去夺他手中横抱着的

    女子。这时众人已然看清这女子的面目,但见她年纪比木婉清幼小,身材也较纤细,脸上未

    脱童稚之态,那里是木婉清了,却是钟万仇的亲生女儿钟灵。当群豪初到万劫谷时,钟万仇

    曾带她到大厅上拜见宾客,炫示他有这么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儿。

    段誉迷惘中见到许多人围在身前,认出伯父和父母都到了,忙脱手放开钟灵,任由钟万

    仇抱去,叫道:“妈,伯父,爹爹!”刀白凤忙抢上前去,将他搂在怀里,问道:“誉儿,

    你……你怎么了?”段誉手足无措,说道:“我……我不知道啊!”

    钟万仇万不料害人反而害了自己,那想得到段誉从石屋中抱将出来的,竟会是自己的女

    儿?他一呆之下,放下女儿。钟灵只穿着贴身的短衣衫裤,斗然见到这许多人,只羞着满脸

    飞红。钟万仇解下身上长袍,将她裹住,跟着重重便是一掌,击得她左颊红肿了起来,骂

    道:“不要脸!谁叫你跟这小畜生在一起。”钟灵满腹含冤,哭了起来,一时那里能够分

    辩?

    钟万仇忽想:“那木婉清明明关在石屋之中,谅她推不开大石,必定还在屋内,我叫她

    出来,让她分担灵儿的羞辱。”大声叫道:“木姑娘,快出来吧!”他连叫三声,石屋内全

    无声息。钟万仇冲进门去,石屋只丈许见方,一目了然,那里有半个人影?钟万仇气得几乎

    要炸破胸膛,翻身出来,挥掌又向女儿打去,喝道:“我毙了你这臭丫头!”

    蓦地里旁边伸出一只手掌,无名指和小指拂向他手腕。钟万仇急忙缩手相避,见出手拦

    阻的正是段正淳,怒道:“我自管教我女儿,跟你有什么相干?”

    段正淳笑吟吟的道:“钟谷主,你对我孩儿可优待得紧啊,怕他独自一个儿寂静,竟命

    你令爱千金相陪。在下实在感激之至。既然如此,令爱已是我段家的人了,在下这可不能不

    管。”钟万仇怒道:“怎么是你段家的人?”段正淳笑道:“令爱在这石屋之中服侍小儿段

    誉,历时已久。孤男寡女,赤身露体的躲在一间黑屋子里,还能有什么好事做出来?我儿是

    镇南王世子,虽然未必能娶令爱为世子正妃,但三妻四妆,有何不可?你我这可不是成了亲

    家么?哈哈,哈哈,呵呵呵!”钟万仇狂怒不可抑制,扑将过来,呼呼呼连击三掌。段正淳

    笑声不绝,一一化解了开去。

    群豪均想:“大理段氏果是厉害,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将钟谷主的女儿掉了包,囚在

    石室之中。钟万仇身大大理,却无端端的去跟段家作对,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原来这件事正是华赫艮等三人做下的手脚。华赫艮将钟灵擒入地道,本意是不令她泄漏

    了地道的秘密,后来听到钟万仇夫妇对话,才知钟万仇和延庆太子安排下极毒辣的诡计,立

    意败坏段氏名声。三人在地道中低声商议,均觉察此事牵连重大,且甚为紧急。一待钟夫人

    离去,巴天石当即悄悄钻出,施工展轻功,踏勘了那石屋的准确方位和距离,由华赫艮重定

    地道的路线。众人加紧挖掘,又忙了一夜,直到次晨,才掘到了石屋之下。

    华赫艮掘入石屋,只见段誉正在斗室中狂奔疾走,状若疯颠,当即伸手去拉,岂知段誉

    身法既迅捷又怪异,始终拉他不着。巴天石和范骅齐上合围,向中央挤拢。石室实在太小,

    段誉无处可以闪避,华赫艮一把抓住了他手腕,登时全身大震,有如碰到一块热炭相似,当

    下用力相拉,只盼将他拉入地道,迅速逃走。那知刚一使劲,体内真气便向外急涌,妨不住

    “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巴天石和范骅拉着华赫艮用力一扯,三人合力,才脱支了“北冥

    神功”吸引真气之厄。大理三公的功力,比之无量剑弟子自是高得多了,又是见机极快,应

    变神速,饶是如此,三人都是已吓出了一身次汗,心中均道:“延庆太子的邪法当真厉

    害。”再也不敢去碰段誉身子。

    正在无法可施的当儿,屋外人声喧扰,听得保定帝、镇南王等都已到来,钟万仇大声讥

    嘲。范骅灵机一动:“这钟万仇好生可恶,咱们给他大大的开个玩笑。”当即除下钟灵的外

    衫,给木婉清穿上,再抱起钟灵,交给段誉。段誉迷迷糊糊的接过。华赫艮等三人拉着木婉

    清进了地道,合上石板,那里不有半点踪迹可寻?

    保定帝见侄儿无恙,想不到事情竟演变成这样,又是欣慰,又觉好笑,一时也推想不出

    其中原由,但想黄眉僧和延庆太子比拚内力,已到了千钧一发的关头,稍有差池立时便有性

    命之忧,当即回身去看两人角逐。只见黄眉僧额头汗粒如豆,一滴滴的落在棋局之上,延庆

    太子却仍是神色不变,若无其事,显然胜败已判。

    段誉神智一清,也即关心棋局的成败,走到两人身侧,观看棋局,见黄眉僧劫材已尽,

    延庆太子再打一个动,黄眉僧便无棋可下,势力非认输不可。只见延庆太子铁杖伸出,便往

    棋局中点了下去,所指之处,正是当前的关键,这一子下定,黄眉僧便无可救药,段誉大

    急,心想:“我且给他混赖一下。”伸手便向铁杖抓去。

    延庆太子的铁杖刚要点到‘上位’的三七路上,突然间掌心一震,右臂运得正如张弓满

    弦般的真力如飞身奔泻而出。他这一惊自是不小,斜眼微睨,但见段誉拇指和食指正捏住了

    铁杖杖头。段誉只盼将铁杖拨开,不让他在棋局中的关键处落子,但这根铁杖竟如铸定在空

    中一般,竟是纹丝不动,当即使劲推拨,延庆太子的内力便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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