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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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 第1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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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贡市民扶老携幼,争先恐后,都来看上海杜月笙,但当杜月笙满脸堆笑,方出车门,便被首长绅粮一拥而上,围在中间,一一的握手寒喧前任的盐管局长缪秋霜,不但是当地首绅,抑且为舵把子大爷,他曾在上海和杜月笙见过面,因此特别的殷切亲热,跑厚跑前,躬亲照拂,当晚宿盐管局的招待所积翠轩,楼高二层,极饶亭池花木之胜。内部富丽堂皇,宛如一座宫殿。这一天晚上,杜月笙是应自贡各界联合公宴,主人有心在杜月笙面前摆摆排场,一席之费,相当可观。
  第二天杜月笙仍由阖城官绅一路簇拥,前往参观盐井、盐厂和新建水闸,中午,缪秋霜坚欲留客,大队人马于是涌往缪宅,他那幢宅第宛如一座古堡,楼阁连云,建在山巅,集缪姓一族同住,房子都用巨石砌成,妙的是对外只有一条通路,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概。杜月笙略略参观了几处地方,他向缪秋霜赞不绝口,说是造这幢宅子眞够气派。
  二十六日到成都,四川省主席张群派他的副官长,迎候于距城二十里外的龙泉驿,川康绥靖主任邓锡侯,川陜鄂边区总司令潘文华,成都警备司令严啸虎以次,军政要人,都在城门之外迎接,下午五点,一长串的汽车,将杜月笙车队送到金城银行招待所,迎客的主人告辞离去,让「杜先生」休息休息,再赴当晚成都各界的联合盛宴。当年正值抗战进入最艰难的阶段,装设一具电话实在很不简单。金城银行招待所虽然是省城招待贵宾的处所,却是不获安装电话,这一次算是叼了杜月笙的光,杜月笙五点钟进门,九点正,电话装竣,试话的铃声大震。
  当晚盛宴,由成都第一把手陈厨操杓,主人特别介绍,陈厨手艺绝高,轻易请他不到,因为他早已在家纳福,拥有妻妾四名。赴宴时,张群亲访杜月笙于金城招待所,老友重晤,谈笑甚欢。联合公宴事预先安排好的,因为杜月笙在成都胜友如云,如果逐一邀请,将不知道要吃到那天为止。所以是夕客人不到一桌,主人却有好几百个,几十桌酒席摆在一间大厅,彷佛是在办喜事。七点正,厅上的舞台开锣,也是四川名伶的联合演出,内中有好几位白发皤皤的老伶工,年纪已经六七十岁,早已退休多时,听说杜月笙到成都,有这么一场堂会特地远道赶来,义务献演。
  杯觥交错,宾主两欢,应付如此盛大的应酬场面,杜月笙身为主客,劳苦可想。台上唱的川戏他听不懂,尤有帮腔,响遏行云,锣鼓点子敲起来急如骤雷,令人惊心动魄。杜月笙笑容满面,周旋于数百位主人之间,台上的戏由七点一直演到了午夜一点杜月笙实在吃不消了,喘疾又发,喉头咻咻有声,又苦于不便中途离席,迫于无奈,他只好暗中招招手,把唐承宗招到跟前,叫他附耳过来,吩咐几句。
  于是唐承宗翻身便上后台,寻来提调,婉转情商,「杜先生」喘疾大作,剧目可否斟酌删减几出?提调的猛搔搔头,十分为难的说:「这次演出,完全是出于伶界自动,川戏伶界因为杜先生一向爱护艺人,特地以这次演出来向他致敬。」
  唐承宗这个差使眞是难办,他唯有陪着笑脸,继续婉请如故,戏提调和各伶工去商量,又隔了许久,方始回来告诉唐承宗说:「旁的戏都可以免,唯有两位老先生,早就退休了的。他们因为早先到上海演川剧,卖不起座,蚀了本,差点沦落在上海,多亏杜先生帮了他们的盘费,方才能回四川来。这两位说他们专程远道而来,就为报答杜先生的恩,这是他们一辈子里最后一次演戏,竟是难以免了,最好请杜先生看到他们两个演完,我们立刻收锣」
  没奈何,这一夜杜月笙一直撑到深夜两点,方始精疲力竭的回招待所
  袍哥规矩阿拉弗懂
  在成都一再被友好情商挽留,杜月笙一共住了三天。三天之中天天赴宴,夜夜看川剧因为成都附近所有的川剧伶工都赶来了,崇仰至极,热情几许,杜月笙便不能厚此薄彼,非得一出出的看下去。
  张群请杜月笙一行赴家宴,别开生面,使杜月笙吃得最痛快,最新鲜。因为张主席不用大块文章,他把成都城里著名的小吃师傅,全部请到他家里来做。于是乎龙抄手,赖抄手,麻婆豆腐,怪味鸡,使这一批上海客惊喜交集,大快朵颐。
  邓文辉的款宴座设浣花溪,小桥流水,竹木掩映,凭添不少雅趣,那一天他开了全罕见的二十年绍兴陈酿,可惜杜月笙不嗜酒,倒是他的随行人员齿颊留香,连声赞美不置。
  最隆重的一次宴会,则为全川袍哥舵把子一千余人,集中成都,盛燕款待杜月笙,座上林林总总,都是山五岳的英雄,神秘传奇的人物,譬如成都城里的舵把子龚瘸子,军界袍哥领袖陈兰亭、势力圈由成都直至雅安的冷开泰、其中一位鸦片大王,居然是位女袍哥。这帮人个个有人有枪,而且以枪多人多出人头地。尤有一位民国初年在上海当过水师统领的老先生,当年一百二十岁了,精神癯铄,腰腿俱健,他自一百五十里外匆匆赶来,在当时的锦官城里,唯有他一个人,一看见杜月笙,便捉住他的手臂,欢声喊道
  「月笙,月笙,你我靠二十年不见面了哇!」
  二十九日到梓潼,随行人员,加了成都中央日报社长张明炜,和名震洪门清帮,又是袍哥领袖的向春廷。动身后,方才辞别了殷殷相送的主人,汽车驶到距离成都不远的幺店子,路旁便有人肃立迎接,双手递上来三张大红名帖,杜月笙在车中一见,心知这是袍哥的规矩,苦于自己对袍哥仪注,一窍不通,祇好推向春廷向二爷,请他下车去,与来人问答行里如仪,再上车向北驶去。
  到梓潼,县长和阖城绅士便在郊外相迎,一桌酒席,设在露天,正中一把椅子,居然铺了红缎椅帔,像是赛会时的神仙宝位。县长肃杜月笙上坐,杜月笙则谦冲自抑,无论如何不肯,推辞再三,主人总算把红缎椅帔撤去了。于是杜月笙连称不敢当、不敢当的坐下,方端起酒杯,劈劈啪啪,长串炮竹惊天动地般的响澈旷野。
  当夜,住在中国旅行社梓潼招待所,才进门,本地袍哥大爷便来送礼,来人是由红旗老五站在中间,手上两支托盘,左右有人各掌一盏风灯。向春廷覩状忙迎出去,将两盘子礼接过,送了进来。杜月笙看时,见盘中有四包香烟、四包梅、四包糖、旁面衬着折折的纸楞,当下他不禁有点迟疑,便问向春廷:「我该不该收这个礼?」
  向春廷的回答则是:「杜先生你可以收,也可以不收。不过你收下以后,将来这梓潼一县的袍哥弟兄,到了你所在的地方,你就有招待和照料的义务。还有,你收了这边的礼,往后无论到那里,你便不能拒收别人的。」
  杜月笙眉头一皱的说:「那怎么办呢?收了多添麻烦,不收又不好意思。」
  向春廷笑了笑说:「这个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你叫我怎么样推托呢?」
  「杜先生请放心,一切有我。」
  于是,向春廷折身退出,跟那几位袍哥代表「拿了言语」,礼物原璧归赵,来人果然并不嗔怪。
  十月三十日到广元,城外河边,挤满了人,都在等候迎接杜月笙,无数串五十万发,一百万发的长炮竹,便从城墙上垂下来燃放,火花四溅,纸屑纷飞,迎候者于是发出声声欢呼,广元警备司令杨晒轩以次,趋前迎迓,当天参观了大华纱厂分厂,一应招待事宜,俱由大华纱厂负责。
  杜月笙的老朋友,民国十六年任革命军二十六军第二师参谋长的祝绍周,当年曾经并肩作战,参与上海清党之役。祝绍周时在南郑(汉中),担任川陜鄂边区警备副总司令,听说杜月笙有西北游,他便从杜月笙离开成都之日起,每天打一个电报,力邀杜月笙便道赴汉中一叙,盛情难却,杜月笙乃自褒城转个弯,遶道南郑。
  锣鼓吹打军乐齐奏
  离南郑十里,远远的便看见祝副总司令骑高头大马,率全城机关、团体、学生与若干民众代表,远道出迎,夹道欢呼。在南郑宿过一夜,第二天清早,七点多钟,祝绍周便戎服辉煌的前来迎接,杜月笙还以为是请他到那里去参观游玩,谁想祝绍周将杜月笙接到了公共体育场,延上讲台。朝场中一望,竟然齐齐整整,有好几千地方团队,排好了列队听训的队形。当下由祝副总司令向全体官兵介绍过杜月笙以后,他便请杜月笙「训话」。
  好不容易,把这个节目敷衍过去,当天中午,祝副总司令又来请杜月笙赴南郑各界联合公宴。杜月笙到了公宴之所,放眼看时,座位排成马蹄形,墙上悬有党国旗,洁白桌巾,灿烂瓶花;左右两厢站好了军乐队。入席时,祝副总司令居中而坐,杜月笙坐在他的左肩,尚未上菜,先有一名司仪高声一喊「全体肃立!」
  杜月笙忙不迭的跟着众人站起,接下来,更使他大出意外,因为司仪又在喊:
                  「唱国歌!」
  大家唱完了国歌,再度落座,于是又由祝副总司令致欢迎辞,杜月笙致词答谢。仪式已毕,身后军乐大作,同时自大厅后面转出两队军衣毕挺,眉目清秀的士兵,每人手上捧一支托盘,有的上菜,有的送酒。细看时,分明又不是吃西餐了,马蹄形长桌上,每六个人为一组,中菜西式,菜式则是梅花席,五菜一汤,白酒一壶而已。尤其每有一到菜来,军乐队便奏乐一次。
  饭后,祝绍周把杜月笙邀到会客室,参观他早已备下的西北特产标本,有矿石,有木材,有药材农产品等,祝绍周确是有心人,他向杜月笙一一详加说明西北行第六天,直到这时,杜月笙方算有了点考察心得。而且,他决定投资,在褒城设立一座水力面粉厂,派毛雨村主持其事。
  晚间,祝绍周在家里设私宴,专请杜月笙、杨管北、唐缵之、陈觉民等,旧侣重逢,谈笑风生,祝绍周提起,他和他夫人的婚事,还是由杜月笙所玉成,杜月笙也回忆往事,否认的说:「不不不,那是当年兪叶封来找我做的现成媒人。」
  十一月二日过褒城、留坝、凤县到宝鸡,这条路要翻越海拔三四千公尺的秦岭,时值冬季,气候严寒,韩退之诗:「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杜月笙的车队,不但汽车时时拋锚,杜月笙自己更是喘咻又起,呼吸艰难,喘得他痛苦万分,差点便要窒息,因此,有时候由于车拋锚而停车,有时候因为「杜先生吃勿消哉」也得歇一阵。汽车停停开开较预定时间延误许久,方始抵达宝鸡郊外的迎宾处──十里铺
  但是,麕集在十里铺的欢迎人群,依然在寒风料峭中苦苦守候,杜月笙的汽车一到,他们便发声欢呼,蜂涌而来,其中有宝鸡警备司令部陶司令、陜西省政府的建设厅长,和第八战区副司令长官胡宗南派的代表,冠盖云集,盛极一时。
  达官显要,学生民众,一齐涌向杜月笙的车旁,殷殷的面致欢迎之忱,然而,坐在车子里面的杜月笙,当时正喘的冷汗直流,声嘶力竭,一张脸胀成了铁青,颈子上青筋直爆,他上气不接下气,心中着急,嘴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无可奈何,只好由随行人员出来再三道谢,再三道歉,宝鸡方面预定的欢迎节目,也祇得婉言推辞,全部取消。兴冲冲的欢迎者,惊诧错愕,眼睁睁望着五辆车,直驶中国银行西北运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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