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莫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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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莫谦-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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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之恨半侧着身,尽量不让她伤到自己的前胸和脸,明日还要见人,她不能满身伤痕的出去。至于疼痛……疼痛也是会麻木的,这么多年,她已经不再觉得痛了。
  
  “你干什么!”
  
  莫之恨浑身一颤,仿佛平地里炸开了一声闷雷。那是沈继谦的声音,她不会听错,那是沈继谦的声音。他一定是发现没有把东西还给她,所以亲自送上门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出现?她说过她不会再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但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在她最不愿意被他看见时候。
  
  莫氏停止了动作,拧眉看着门口的人。“你是谁,为什么闯到我家里来?”
  
  沈继谦一个箭步走过来,将莫之恨护到自己身后。“你凭什么打人?我是她朋友,她东西落我这儿了,我给她送回来。”
  
  “朋友?”莫氏冷笑着上下打量他一番,“哼,什么朋友?酒肉朋友?啧啧……”她瞥向莫之恨,“本事不小啊,小小年纪已经会勾搭有钱少爷了,怎么就这么低贱呢,抢着往别人身上扑。”
  
  “你……你怎么这么说话。”沈继谦涨红了脸,想来也是从来未曾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我怎么说话了?这儿是我家,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莫氏把藤条“啪”的扔到地上,尖声骂道:“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谁家少爷,你管天管地管不着老娘拉屎撒尿,更加管不着老娘管教自己生养的女儿!”
  
  “娘!别说了……”莫之恨立刻走上前拽住了娘亲的衣角,她看都不敢去看沈继谦的脸色,也无从知晓他听到娘亲这么粗俗的话语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她只求他快走,马上走。
  
  “娘?”沈继谦说的很小声,似乎有些惊讶,但随即道:“你既然是她娘,怎么非但不疼爱她反而要如此对她?”
  
  “我怎么对她了?”莫氏甩开莫之恨的手,“她个没教养的东西,我不能打不能管教吗?”
  
  “谁说她没教养?”沈继谦将莫之恨拉到自己身边,“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子,待人友善,秉性纯良,是你自己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莫之恨用力咬着嘴唇,直到尝到了一丝腥甜才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他说,她是他见过的最好的女子。是么,他的心里,真的是这样想吗?
  
  “我不了解?”莫氏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冷笑着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了解她的人,我警告你,立刻离开我家,否则我不管你是谁也照样一起打!”
  
  “不用你赶,我会走。”沈继谦牵起莫之恨的手,看着她道:“走,跟我一起走,别在家里对着这个疯女人。”
  
  莫之恨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已经一片空白了,她木然地看了看娘亲又木然地点了点头,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
  
  “你要跟他走?”莫氏“啪”的甩了她一耳光,让她根本来不及闪躲。“你试试看,你今天若是敢走出这个家门,你就再也不是我女儿!”
  
  沈继谦心疼地看了看她几乎立马肿起来的脸颊,拽着她就向外走。“跟我走,跟我回沈园,不回来就不回来。”
  
  莫之恨被动地随他走到门口,顿了顿脚步却还是迈了出去。她知道自己不能也不该,可是此刻她真的好想跟着沈继谦离开,哪怕……哪怕只是给她一瞬让她喘口气。
  
  她心里清楚的得很,沈继谦没有办法带她脱离从前的一切,就像很多年前那样,即便跑了很远,她也还是要回来,回来向命运低头。但是就给她这一瞬间吧,让她再梦一回,最后梦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来解决这个账簿的问题了~~~
撒花~~~
今天要解决好




第五章(上)

  那棵树下应允的承诺——“莫”的旁边是“谦”,代表了无论什么时候,沈继谦都会站在莫之恨身边保护她,永远。
  
  沈继谦冷脸拉着她走了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莫之恨的家才停了下来。莫之恨抬眼看了看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又低下头去。
  
  “我看看。”沈继谦皱着眉抬起她的下巴,伸出了手却还是不敢去触碰她肿胀的左脸。“她打得那么用力,很疼吧?”
  
  莫之恨摇摇头,没有作声。这一巴掌一点都不疼,疼的是她的心,她最不想被沈继谦看到的这一面,如今也已全然被窥视。她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怎么想她从小生长的环境。
  
  “一定很疼。”沈继谦把她的沉默当作了默认,不由得又恼怒起来。“我要去报官抓她,那个疯女人是不是时常打你?她怎么能这样,她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就应该被关起来。瞧瞧,都肿了,她就是个疯子,竟然对你下得了手!我……”
  
  “她是我娘,”莫之恨兀然抬头看他,“你口中说的那个疯子,是我娘。”
  
  “我……”沈继谦愣了愣,面色瞬间有些难堪。“对不起,我口不择言了。”
  
  “没关系。”莫之恨就近倚在一棵树干上,又低下了头。她忽然很想倾诉,十五年来第一次那么强烈地想倾诉,想把自己心里所有的话倒给眼前这个人。可是她又怕,她怕他也会发现他们来自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从此便尘归尘土归土,再也不见。
  
  “真的对不起,”沈继谦仿佛仍然以为她不说话是在责怪他的言辞,忙再次解释道:“我只是看你被她打成这样,一时急了才会……”他顿了顿,声音有些颓然:“你可以罚我。”
  
  “是啊,是该罚你。”莫之恨对他微微笑了笑,眼里却落满了无奈。“罚你当时,为什么要救我。”
  
  沈继谦一时未想起来是何时,挠挠头道:“当时?你是说……我们打架那次?”
  
  莫之恨摇摇头,“在溪边,为什么要救我。”
  
  “你不小心落水了,我自然不能见死不救。”沈继谦回答得理所当然。
  
  莫之恨眼中的无奈却落得更深,“我是自尽,不是落水。”
  
  “我知道你是……什么?”沈继谦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表情有些发怔。“你……你自尽?”
  
  “我自尽。”莫之恨垂下眼帘,“那个时候我真的不想活了,觉得日子好难熬,觉得多活一刻便多受一分罪。你相信吗,我从三岁开始,就已经要做家务,要学会煮饭洗衣。那个时候,你这位大少爷应该正被人抱在怀里宠着吧?”
  
  沈继谦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或许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莫之恨笑笑,接着道:“不可思议是不是?你心里一定在想,这全都是我娘的不对,是她没有尽到作娘亲的责任,对不对?”
  
  沈继谦木讷地点了点头,微微皱着眉头,像个忧伤的小孩儿。
  
  “但是我不怪她,一点都不。”莫之恨在笑着,眼圈却微微红了。“其实我长到四岁多的时候才随娘一起来到长乐城,之前我们一直住在一个小村庄里。从我有记忆开始,就记得娘亲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哭……她整晚整晚地哭,好像眼泪怎么也流不尽一样。我想,她心里应该很难受吧,而且是那种不能与人说的难受。”
  
  想起那些回忆,她的心里就像被一块大石头狠狠压着,莫之恨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深深吸了几口气,她才又接着往下说。
  
  “她也应该很恨我,你知道么,好多个晚上,我都能感觉到她用被子捂着我的脸,想要闷死我……”莫之恨的声音有些哽咽,却仰了仰头,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其实我都知道,每一次,每一次闻到那种腐旧的棉被的味道,我就很害怕。我知道我的娘亲不要我,她想我死,但是又下不了手。可是我还是很怕,我怕有一天,她就真的忍心了,所以我变得很乖,很乖很乖。”
  
  “之恨……”沈继谦拿出锦帕,轻轻擦掉她脸上的眼泪。
  
  莫之恨吸吸鼻子,用手抹了抹脸,抹掉了那些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掉下来的泪。“后来……后来一次巧合之下,我无意间知道了这一切的原因。原来,我娘以前是一户富人家的丫环,她千不该万不该竟然爱上了府里的少爷,并和他有了肌肤之亲怀上了我。然后……然后就是那曲子里唱过一百遍的棒打鸳鸯,老爷夫人容不得她,甚至容不得她肚里的孩子,把她赶了出去。”
  
  “那那位少爷呢?”
  
  “少爷?”莫之恨冷笑一声,“最可恨的就是那位少爷,他与老爷夫人站在一条阵线上,把我娘逼到了绝境。他对我娘说,他根本就不爱我娘,要我娘立刻消失……可是,可是……”她咬了咬嘴唇,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她不想哭,可是想到娘亲,她忍不住眼泪。纵使娘亲总对她打骂,她此生却只有她一个亲人,她心疼娘亲曾经遭遇的一切。
  
  沈继谦轻叹一声,将她小心翼翼地揽入怀里,缓缓拍着她的背。
  
  莫之恨微微颤抖着,许久才忍住了泪意得以说话。“可是娘亲真的很傻,她即使被赶了出去,却还是爱那个人。她想要把孩子生下来,生下孩子,就好像……好像他们之间还存在一丝关系。呵,她忘了,一个女子未婚先孕,根本就是天理不容,虽然村里人没有对娘怎么样,但那些闲言碎语却比真刀真枪更让人难堪。”
  
  “所以……所以你们后来就来了长乐城?”
  
  莫之恨点了点头,“所以我知道,她不可能会爱我。我是她的罪孽,是她的过去,是她平生的怨恨。只要看着我,就好像会看到当年那个她爱过的人,然后又想起他是怎样抛弃了她。她无数次想杀了我,但割舍不下的,又是曾经的情。你说……你说我又如何还能奢望她对我好一些?”
  
  沈继谦也微红了眼眶,却不知用何语言来安慰怀里的人,末了,只好道:“哭吧,把你心里的苦都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莫之恨却摇摇头,擦擦眼泪轻轻推开了他。“哭只会让我显得懦弱,我不要变得那么懦弱。从小我就知道,只有我变得强大了,只有我赚了足够多的钱能够给娘亲好日子过了,才有可能抚平她心里的那道伤。沈继谦,哭没有用,我不是唐婉那样的大小姐,就算我哭到天昏地暗,也不会有人来可怜我。”
  
  “我会。”沈继谦微蹙着眉凝神看着她的眼睛,“我会,以后你每一次哭,我都会来陪着你,安慰你。”
  
  心脏在刹那间紧缩,莫之恨看向他,却不知自己下一句要说什么。他在给她承诺,他愿意给她一个倚靠的肩膀,但她受不受得起,她的苦痛他又是否真的能够承担?
  
  心底纵使百转千回,莫之恨在片刻之后,仍旧只是僵硬地笑了笑道:“别,别轻易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
  
  “我做得到。”沈继谦却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之恨,不要一个人扛着这么多苦,让我和你一起分担,好不好?”
  
  好不好,他又一次问她好不好。六年前他这样问她,六年后他还是这样问她。
  
  好不好?
  
  她说好就好,她说不好就不好吗?他的承诺,无关于她,而在于他做不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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