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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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志- 第1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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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的手被人牢牢地捉住。殊缡失魂落魄之余居然没有发现,什么时候桥上来了这么多人。而抓住她手臂的是……万伯笙。

老人的手劲很大,像一把铁钳牢牢钳住了殊缡,让她的手再不能动弹。同时,也夹灭了她最后一丝希望。殊缡的眼神飘浮着,奇怪,她不该感到心虚的,该心虚的不应该是这位曾经的外公么?可老人家的眼神炯炯,一丁点怪异也没有。

不是万家……背叛或者说……算计了自己么?!殊缡很应该愤怒,但她此时心里,只有一片空虚。

接着,她又看见了一些很熟悉……也很陌生的人们。一家三口,白宁恺、谈惋菁以及白寓翛,她曾经的叔叔婶婶堂弟,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的这张脸。

殊缡颓然后退,万伯笙感到了她的变化。松开了手。她默默转身,一瞧,本该呆在永安自己家里养伤的姜元煜、澹台蛰,以及有过几面之缘的欧冶家、孔家、李家几位当家主事之人,还有藤鹣鲽的姨母重明夫人,这些不应该齐集于此的大人物们欢聚一堂。

殊缡突然笑出声,眼前的一切让她感觉如此的不真实与滑稽。很多事情,渐渐在她心里清楚明了!

自己……到底是不是自己?面前这个与地震被救的白寂偊一模一样的少女……难道不可能也吃了随意果吗?

殊缡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会有这样的想法,眼前的情景,以及曾经发生的一系列诡异的事情,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对关于父母、亲戚朋友甚至曾经生活的地方、成长的经历一无所知,总是不请而至的(奇)奇怪想法念头;白宁恺的神秘失(书)踪和他的诉状;联盟一夜六十五(网)省裹挟在暴雨倾盆中的漫天“雪花”;揭露大青山地震真相的书籍;九星大贤士们的连袂宣言;风起云涌的大游行;总执政官府邸前的惊天刺杀!

还有欧冶镆曾经看见过的身影;藻兼反反复复地问“你真的是白寂偊吗?”以及自己这张随着九道元力禁制绝大部份被解开而悄然改变的脸庞……如果禁制全解开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改变?谁知道呢。

这一切的一切还不足以说明什么事实?!好在,殊缡用仅余的那点清醒的神智分辨出,万家……似乎并不能说算计自己,这个真正的白寂偊出现的时间似乎应该在自己来到永安太学之后?!

殊缡,她不肯这样就范,痛快承认自己是个冒牌货,恐怕只有一个原因……除了这个身份,她……不知道自己还会是谁呀!

殊缡的身体在轻轻颤抖,环顾着周围这些熟悉的陌生人,耳旁响着正牌白寂偊的冷笑。还未到数九寒冬,殊缡已经从身体外每一寸肌肤一直深深冷到了心的最里面。

呵呵……恍然一梦呀……如泡影!

殊缡踉跄着、跌跌撞撞地分不清是走还是跑……或者是逃出了人群,她的身影当真是凄凉得可以。

正牌白寂偊柔声细语说:“唉……她真是个可怜人儿,我……还有一些话要告诉她,或许能够让她少伤心一些。”

于是白寂偊微笑着。轻盈的步伐像是在跳舞,追着殊缡的背影,三步两步便截住了她,带着得意又兴味盎然的神情。

殊缡茫然的眼神望着远方,似乎那连绵在朝阳红霞中,微微发着光的青黛远山,能够回答她这痛彻心扉的问题。

我是谁?!

白寂偊嘴角含笑,贴近殊缡耳边,近乎于呢喃道:“你知不知道,你只是一只小白鼠?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最信任的人……嘻嘻……或许……就是罪魁祸首呢……”

殊缡似乎并未听见白寂偊的呓语,绕过这只拦路虎径自前行。但白寂偊还是看见了殊缡眸中一闪而逝的惊惶与恐惧。

白寂偊高兴地笑起来,望着殊缡凄凉的背影索性大声嚷道:“你现在应该找个地方静下心来想一想……哦,你还有去处吗?哈哈……或许……万寿山云顶是个好去处,那儿的风够大……能让你冷静清醒!”她不顾形象地疯狂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可是,从她嘴角却突然溢出一丝血线,她脸色一变,眸中闪过凶狠憎恶神色。该死的,明明禁制尽解,为何这贱婢的精神堡垒还这般稳固?!不过……哼!只怕仍受了我这“心念成狂术”的影响。你会不会一念百年,心生死志呢,哈哈……还真是期待喔!

殊缡凄凄然,有如一抹天不收地不管的游魂。天地间,明明独有一个我,可我……到底是谁?!

空山无语,唯余茫茫莽莽。

我是谁呀我是谁?这是个多么可怕的问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没有了这个人生中或许是最重要的自我认知,人类……会不会变得更疯狂?

殊缡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发疯,她只想知道已经不堪一击的缚住记忆的那层丝网,它的最后一根丝线什么时候断裂?!她希望,当记忆的阀门打开之时,她……会知道所有的一切!

万寿山云顶……那个人说得没错,还真的会是一个好地方。最起码,那里,是殊缡曾经熟悉的地方。已经没有去处的她,万寿山是最好……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殊缡低着头赶路,翠微居与万寿山一南一北,隔永安城相望,她必须要绕城而过。远远地,望见城中鳞次栉比的建筑物,她呆了呆,又埋头继续走。

一直走到了午后,在永安城外一处驿站,她失魂落魄地搭上了往万寿山的公共陆行车,随手一张大额钞票往自动售票机里一塞,司机看着她的样子就像看傻瓜。

是的,一路上,她的脑子似乎再不能被她清醒的控制。只响彻着几个快要把她逼疯的问题,再无其它。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来自何方?我去向何处?我为什么会变成白寂偊?我的记忆是真的因为地震失去,还是……别的原因?!

天哪!殊缡头疼欲裂,但她仍然倔狠地继续想、不停地想,或许,只有这般不要命的逼迫,自己的记忆才会一瞬间突然回来吧?!所以,再疼……疼得恨不能拿斧子劈开脑袋……也要想,想下去,想不出来绝不罢休!

不知为何,今天去万寿山的人特别多。各种型号的浮游络绎不绝,天空中还不时掠过喷涂着家族徽记的飞宝。

到了山下,她猛然发足狂奔而上,所有的力量一瞬间运转到极致,眼力差点的人只感觉到一阵微风拂过,连人影也看不清。

风呼啸咆哮,烈烈鼓吹。她希望这狂猛的飓风能够吹散笼罩在她心间的阴霾,让她混乱的脑海重新回复清平明朗的世界。

一些实力出众者才能注意到殊缡,但万寿山是对公众开放的旅游胜地,对这位神情呆滞却身手极其不凡的少女,正在澄心观做法事的一群人中负责安全事务者起了警惕之心,派了几个人悄悄尾随。

看见她路过澄心观,往云顶的方向继续攀登。监视的人想要阻止,但想起在云顶发呆的那位要紧人物说过“要低调行事”的话,便沉默着跟在她身后,正好成为后面发生事情的目击者。此是后话了。

来到这青山重峦、空寂肃穆之处,殊缡杂乱的心绪才稍稍有些平静,她侧耳听了听,澄心观里似乎在为亡者做法事,隐隐约约飘过恸哭声。

自己……该不会直到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罢?!殊缡惊骇地想,那样,在墓碑上只能刻上“无名氏”三个字么?她咧开嘴突然想笑,但其实想哭。

将澄心观丢在身后。她继续向上攀登。好累……她重重地喘息,却加快了爬山的速度。下方,红尘中那些纷扰世事,让她不想多呆一刻……会让她感到,自己尽管活着,却已经不再呼吸!

前所未有的孤独凄冷,悍然击倒了她!她想,我怎么活得这样失败呢?做了人家几年的替身,以为是为了自己而活,为了自己而努力,结果……嘿!

被愚弄的感觉加入她烦燥无措的情绪,一起烧灼着她的身心灵魂,让她口干舌燥,恨不得喝下一江的水来熄火。

终于爬上云顶,飞天石就在不远处。殊缡晃晃悠悠地前进,歪歪扭扭地靠在飞天石上喘了几口粗气,歇足了方费劲地爬上去……才发现,这地方,居然都被人占领了。

她木然呆立,不自觉地仰头看天……很蓝很广阔,低头望地……很宽很无垠。却为何,她苦笑,连三分立足之处,这广阔的天与无垠的地,也吝于给予她?

还有哪里是可以去的?殊缡怔了半响,凄凄然要转身离开。可巧,这个扶着安全围栏眺望远山云海的人向后望来,眉宇间有微弱的对不速之客的厌烦。

看见这个人的面容,她反而不走了。她心里升腾起莫名古怪的情绪……世事果然难料呀!谁能想得到,这个在飞天石上的人,居然会是归海溶衡呢?!

万寿山,云顶,飞天石……还真是一个奇妙的地方吖!如果再来一个藤鹣鲽,那一年的人就都到齐了!殊缡突然“哧”一声笑起来,略一停顿,紧接着暴发出阵阵引起空山轰隆回响的疯狂笑声。

实在是太有趣太荒诞无稽!当初,她被逼得从飞天石上跳下去。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白泽秘库,她那时,被人当作掌握了无数秘密的香饽饽!可是,可是……她不是啊!她不是那尊贵的白泽皇朝第一百四十四代嫡裔帝姬,她只不过是个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的可怜虫!却,白白替人受过,跳了一回崖,被伸出山崖的古松抽得直抽抽!

殊缡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胡乱飙飞,笑得没有力气去扶住围栏,笑得只能瘫倒在飞天石上。

归海溶衡脸上浮现无法抑制的愠怒神色,他不明白,这个疯疯癫癫的少女为什么会笑得这么开心?难道……她认识自己,所以在嘲笑失去了顶梁柱、日暮途穷的归海世家?还是说,她在讥讽自己这昔日的天骄已然落拓……不如鸡?!

不!他还是那个骄傲高贵的归海家三少君!纵然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往日不可一世的权势,归海家依然是那个承袭了八千多年历史、最古老最高贵的世家!没有人可以嘲讽这个身上流淌着始祖神血脉的古老家族!没有人!

归海溶衡铁青了脸,沉声喝道:“闭嘴!你这个疯婆子!”他飞快地将手中拿着的东西塞回口袋,接着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叫人来将这疯子赶走。

殊缡冷不妨瞧见手机,越发大声地笑起来,尖利刺耳的声音似乎一瞬间遍布满山满谷,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磕磕绊绊道:“怎……怎么,你你……还……还要……逼我……又又跳……一次……崖……崖吗?哈哈哇哈哈哈……”

归海溶衡正在拨号的手指猛然僵直,像受了攻击一般微微痉挛,手机差点掉到地上。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猛扑到殊缡面前,死死盯住她的脸庞。

容貌是陌生的,神情却无比熟稔!真的……那个情报是真的!归海溶衡突然有些眩晕,那……关于两个白寂偊的情报,它是真的!自己还以为又是万家这伙人搞出的玄虚,哪里知道……居然是真的!

“不……不认识我了?对呀!”殊缡一拍巴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痴痴发笑,“你的确是不认得我了!呵呵……很惊讶吧,我就是……以前那个白寂偊呀……不过,现在……我不知道自己是谁……”这根本就不是一件好笑的事,可她神经质般又笑起来。

归海溶衡满脸温柔痛惜,他伸手揩去殊缡脸上的泪珠,干脆坐在她身旁,轻声说:“不,我认得你!”他在心里又悲又喜地叹息,我当然认得你,现在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可以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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