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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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志-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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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海溶衡心一悸,蓦然脑海剧痛,暗呼一声“不好”,面前重归黑暗。他缓缓睁开通红的眼,苍白脸庞上掠过一阵红潮,意念之力损耗过度,让他异常难受。

姜焕崇见他如此情状,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心想这位溶衡少君小小年纪,神念秘术便已修得二星五阶“摄魂”之段,果然是庄亦谦的得意弟子。不过很显然,他也失败了,嘿嘿。

姜元煊早就等得不耐烦,见归海溶衡这副精神萎靡的样子,小姑娘心里好一阵心疼,不由恨恨剜了那少女一眼。

归海溶衡黯然,刚要自嘲几句学艺不精,不妨那一直呆若木鸡的少女哆嗦着唇,对他挤出三个字:“你是谁?”

她的声音喑哑难听,或许因为带了乡音村调所以显得很怪异,甚至要重复几次且仔细分辨才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但三人都大感喜悦。

归海溶衡一开始时虽对自己有信心,可施术时“见到”的异常让他大感受挫,却没想到当真唤醒了这少女,至少不会堕了归海家和夫子的名声,一时大喜。

而姜元煊见敏行哥一出手便有所转机,连自己碰壁的糗事也忘了,小小心里只替他欢喜。倒只有姜焕崇本着一颗医者父母心,撇去心中疑惑,见这小丫头能恢复正常,大感快慰。

“我是归海溶衡,你……”归海溶衡沉吟了下,看着少女有了些神彩的眼睛道,“你可以叫我的表字敏行。这位是救治你的姜焕崇医生,这位是姜元煊少媛。我们没有恶意,我们都很关心你,你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好不好?”他语调虽然轻柔缓慢,却满含不容反驳的威严以及隐藏着的丝丝缕缕的魅惑。

“我的名字?我……叫什么名字?”少女眨着眼,似乎很困惑。姜焕崇的心提起在嗓子眼,看她的样子,不会被刺激得失了忆吧?!还好,她虽是很困难的苦苦思索,可最终她还是想起来了,“我好像……大概……可能……是叫……白……寂……偊?!”她竟像在问旁人。

“怎么写的呢?”归海溶衡语气亲切的问,此时他的神色又变得温暖宁人,看着格外让人感觉亲近。姜元煊纵使知道这是施放秘术的需要,小小心里还是泛起些微醋意,敏行哥他还从未这般和我讲过话呢!

“黑白之白……寂清之寂……偊……偊……独行之偊。”少女牢牢盯着归海溶衡眸中那渐渐淡去的红色,语气越来越肯定。

只不过,她这旁若无人,只是死死盯着归海溶衡的眼神很是怪异。归海溶衡不禁心中一跳,想起在她意识之海中她那要吃人的恶狠狠模样。这丫头……脾气不太好么。

姜元煊盯了自称白寂偊的少女十好几眼,这少女的视线就是不转弯。小姑娘有些生气,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放肆无礼地瞪着敏行哥!她刚要说点什么,不料那白寂偊猛地一扭头,黑漆漆的眼珠子与她对个正着。

莫名其妙的,姜元煊突然感觉寒气逼人。这个白寂偊的瞳孔中似乎从内而外幽幽地发着微光,并且凝成了一根尖锐的钉子,直直钉入姜元煊的心房。

“你你你……”小姑娘破天荒的结巴起来。

白寂偊也只是飞快地看了姜元煊一眼就垂下了眼帘,脑袋一偏,谁也不理了。毫无光泽的短发遮不住她的面庞,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名叫悲伤的情绪,小小的身体在毛毯下蜷成了一团。

默然片刻,姜焕崇轻声道:“让她歇着吧,她的病情应当有所好转,”又看向归海溶衡,伸手拍拍他肩膀,“你功不可没!”

归海溶衡谦逊一笑,摇了摇头。姜元煊则俏脸生辉,比自己得了叔叔夸奖还高兴。三个人不再多话,鱼贯而出,往姜焕崇的办公室走去,一路轻声交谈。

第一卷 身在他乡尤不知 第三章 拨浪鼓

白寂偊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有一丛艳丽的花在阳光轻风中微微颤抖。她的目光漫天游移,不知在想什么,脑中空空时也只有用这种方式来打发时间。

病房门开了,姜元煊走进来,笑嘻嘻道:“阿偊,我给你带好东西来了。”她一面说,一面摇晃手中物事,发出“咚隆咚隆”的声音,原来是个拨浪鼓。

唉,姜元煊自己也是个小姑娘,却偏偏把白寂偊当作了更小的小姑娘,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弄来,像带着小妹妹般宠着她。只是……白寂偊并不领情,也不怎么跟她讲话,面上从来淡淡的,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

姜元煊起初几天很是气馁,她是谁?她是乾元世家联盟上八豪门之一姜家的二少媛!她的父亲四十岁才得了她,自落地那便是千人宠万人爱,从来只见别人哄她惯她,哪有她讨好别人的道理?

可偏偏,白寂偊这个木木冷冷的小姑娘就是对她不假词色,总是懒洋洋漠漠然,少笑少说话。不过她聪明得很,刚开始说话时腔调古里古怪,过得十来天,竟就可以把官话说得比较顺溜,起码不用费神去猜了。

对于白寂偊油盐不浸的可恶态度,姜元煊很是着恼。无奈敏行哥临走前嘱咐了的,有件大事要着落在她身上,又看她头疼时可怜模样,姜元煊才按捺着气性陪下来,只等归海溶衡一来便撂挑子。

还好,白寂偊除了不爱理人外竟是个极乖的孩子,让她吃饭就吃饭,让溜弯就溜弯。姜元煊某一天突然想到,和自己养的小京巴脾气好像么!算了算了,不跟她计较,不值当。

看到白寂偊那副气死人的呆头样,姜元煊再也不以为忤,谁会和一只怪脾气的小宠物生气呢?她举着拨浪鼓,“咚隆咚隆”摇得不亦乐乎,将拨浪鼓凑到白寂偊眼前,笑道:“阿偊,好不好玩呀,你听你听,咚隆咚隆响……”

白寂偊微微仰起头,离拨浪鼓远了些,缓缓将黑眼珠子对准姜元煊笑嘻嘻的脸,慢慢张开有些血色了的小嘴,轻轻吐出一句问话:“我是白痴么?”

姜元煊一愣,立马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水波盈盈的大眼里却分明掠过一丝怜悯之色:“当然不是,阿偊好聪明好聪明的,你若是去考,便是永安太学也能考得进!”

白寂偊还是面无表情,又继续发问:“我都这么大了,既然我不是白痴,你为什么要拿这种一岁小娃娃才玩的东西给我?”

姜元煊眨眨眼,愕然,刚想辩解,不妨白寂偊手一挥,将她推得踉跄,又在病床上一划拉,摆满了床上的连环画、智力积木、洋娃娃,这些乱七八糟全是姜元煊近些天带来的东西,唏里哗啦,掉了一地。

白寂偊冷冷望着姜元煊,嘴角浅浅浮现一抹微笑,却满含讥诮嘲弄的意味:“你把我当宠物来养,以为我不知道?”

“你!你!你!放肆!不识抬举!”姜元煊终于忍不住大声喝骂,心里一格登,漫延开一丝不安。叔叔说,你要和她交朋友,就一定要放下你的身份,你要忘了自己是谁。可自己,却终于,还是,放不下!心里还是在想着,我是谁,她又是谁!?

若不是这场大地震、她是那大难不死的十日生还者,又若非敏行哥有件大事要着落在她身上,自己只怕看也不会看她这种脾气古怪、模样也不出挑的平民小丫头!

白寂偊嘴角那抹微笑越发浓郁,她刚刚调理得很有起色的脸庞不再是病态的蜡黄,虽然仍不甚白晰,但好歹有了些光泽,此时或是恼怒了,竟淡淡浮起层红晕。

一时间,姜元煊看得愣了,黄毛小丫头此时竟变得有了几分颜色。她那双凤目黑黝黝的瞳仁里射出比刀子还锋锐的目光,刺得姜元煊浑身不自在。

只听她继续用轻轻缓缓的声音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老天爷眼里,你我都是一个样子,你的猪圈狗窝只不过比我大些好看些罢了,你得意什么?”她翘起嘴角,万分不屑的笑,“你对我好,我承你的情,但若想籍此糟践我,那可万万不能!我若早知道有这一日,竟被人当宠物豢养,还不如死了!”

“你!阿偊……我没有……”姜元煊被她这番话惊住。她怎么也想不到,总是眼神空洞的白寂偊会有这样敏感骄傲的心思!她走近白寂偊,试图解释清楚,可千万不能误了敏行哥的事呀,“你误会了,我没有把你当宠物养的意思,你……太敏感了吧!”

“哼!”白寂偊尖锐的瞥她一眼,“你心里清楚!你们救我,是想让我去办什么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哈!她怎么晓得?!明明敏行哥是在叔叔的办公室里说的,姜元煊脸色有些变了。

“如果不是,我好了以后,为什么不让我回家?!我在这都住了二十多天了!比我来得晚的很多人都出院啦!”白寂偊指向窗外,果然不断有人被家人搀扶着往外走,因为伤的人多,灾民们伤势有所好转便会让转院或者回去临时驻地疗养!

一时间,姜元煊不知怎么反驳,事实也确是如此。

“寂偊,别多想,元煊是真心与你交朋友。”

白寂偊和姜元煊转脸向房门,只见姜焕崇走进来,继续说道,“不让你回家,是因为你失去记忆,怎么也想不起家里人的名字,所以我们一直试图在找你的亲人,你放心,你若是想走,今天便可以出院了!”

姜元煊听得叔叔这样说,不由有些着急,刚想说话,见姜焕崇对自己使眼色,这才忍住。

不妨两人模样被白寂偊全看在眼里,小姑娘又是冷冷一笑:“好啊,那我现在便走。”

她起身光着脚穿拖鞋,也不换病号服,大喇喇越过姜元煊,走到姜焕崇面前却停下来,深深一鞠躬:“对不起,医生叔叔,我没清醒时脾气很不好,听说给您添了很多麻烦,以后若是有事要我帮忙,白寂偊绝无二话!”

姜元煊噘噘嘴,你醒来了脾气就很好么?你又有什么本事能帮得了我叔叔的忙?!嘿嘿,真真好笑却听自己叔叔居然一本正经的说,好啊好啊,到时候你千万别反悔。姜元煊对着白寂偊的后脑勺作了个平日绝对不允许出现的动作——翻白眼。

白寂偊侧头瞟了姜元煊一眼,那似笑非笑神色竟似乎对她刚才的行为了如指掌。她沉默了片刻,从姜元煊手中抽走那只拨浪鼓,信手摇了几下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这些天我总感到非常非常的寂寞孤独,好像这天地间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很不耐烦说话。你能不计较我的态度经常来陪我,我很谢谢你,以后,你……”

“哼!我是姜元煊,我不会有让你帮忙的时候,你省省吧!”虽然心里极大的火气被她这番话消了一半,但姜元煊还是高傲的抬起头用眼角往下看着她。

白寂偊“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抬起手在姜元煊头顶轻轻拍了拍:“小孩子!”

她身量还没姜元煊高,模样看上去也比姜元煊小,却偏生做出这样老气横秋的动作,再加上有些不屑与之计较的语气腔调,立时又让姜元煊火冒三丈。但不等她发作,白寂偊转身又问姜焕崇:“在哪?”

第一卷 身在他乡尤不知 第四章 神月白泽氏

呃?她说谁呢?姜元煊不解地看向姜焕崇,却见他脸上也满是惊愕表情,只会呐呐道:“你……怎么知道?”

白寂偊叹了口气:“若没人来接我,你会让我走么?并且,接我的人已经留下地址,方便你们随时找我罢。”

姜焕崇眼神直勾勾死死盯了白寂偊几眼,这才让开身子,冲门外叫了声:“请过来。”

姜元煊探头看去,只见一男一女,约摸四十出头,虽然不是那种掉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面相,但也不怎么出挑。最要紧的是,这男子也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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