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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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志- 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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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万篪又高兴起来说,早先听闻,藤家的缩地成寸术练到极致可以日行千里,可惜现在这密法已经失传了。她又愁眉苦脸,说起来,我们家的卍法莲华九式也只余定身、驱邪二术,其它的也失传了呢!

两人说到此处,相对望,齐齐叹息。时光绵延至今,远古祖先们如臂使指的高等秘术,都遗失在了时空长河中。想必祖先们地下有知,亦是伤痛悲恨的吧!

欧冶镆见白寂偊只是望着窗外沉吟,不耐烦起来,丢下一句“我去看热闹”,沉了一张俊脸走了。

万篪坏笑着蹭到白寂偊身旁,不说话,只是用亮晶晶、不再雾蒙蒙的大眼在她脸上瞅来瞅去。

白寂偊想得再入神,也无法忽视她这双大眼珠子,莫名其妙地在脸上摸了摸,问:“我脸上画了花?”

万篪嘻嘻笑了两声:“则断走了。”

“走了就走了。”白寂偊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推开她凑近的脸蛋,“你到底想说什么?”

“则断那家伙好像喜欢上你了。”万篪看见白寂偊瞪大眼眸,笑得越发开心,“谁叫你没事抱人家。”

白寂偊眨眨眼:“那是兄弟姐妹般的拥抱!你别乱讲!”

万篪哧之以鼻,手指顶到白寂偊脑门:“你和则断是兄弟还是姐妹?”

白寂偊噎住,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立时着急起来:“你刚才玩笑的罢?我真的只是把则断当做好朋友好兄弟,嗯,就像我们之间的感情那样。”

万篪叹了口气,望住白寂偊道:“则断……很好很好的,你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白寂偊额角冒汗,她敏锐地察觉万篪似乎话里有话,突然莫名心虚起来:“他是很好,可我偏偏不喜欢。再说,则断对我或许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那么高傲,又有点大男子主义的脾气,应该喜欢温柔如水、小鸟依人的女子。很显然,我不是……呃,你知道,我都是装的,我的本质很悍很暴力。”

万篪似笑非笑,直愣愣地盯了白寂偊许久,盯得她手足无措,竟微红了脸,这才眦牙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实交待,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白寂偊很想倔一把,但在万篪火一般热切的眸光中却鬼使神差的微点了头,眼见她惊愕模样,不由又羞又恼,一拳捶过去,差点把墙打出一个洞——她不敢打万篪。

“是谁?是谁?是不是我们太学里的?还是那个谁?”万篪紧追不放,纠缠着白寂偊到了房里。

白寂偊一怔:“哪个谁?”

“就是教你武技那人呀?是不是一位英俊潇洒、倜傥不群的隐者?!”万篪夸张地叫起来,“那不是师徒恋?老天!”

白寂偊脸飞红,却任由她胡扯乱造,事实上,她说得,其实,也,差不离啊!

月徊,她是喜欢月徊,不同于对万家兄弟,对欧冶镆那样兄弟姐妹般的喜欢!

她曾经以为,那是自己的孺慕之思。毕竟,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月徊如父兄般提点照顾指导她。

可是,那夜中秋,她看着月徊,心跳如鼓,脸颊晕红,手心冒汗,她心里有一种奇异的,让她有时酸涩有时苦闷,更多时甜蜜的情感,悄悄地滋生。

她把这种情感隐藏在心底最深处。因为在月徊面前,她有着从未产生过的自卑。月徊,他太完美,让她无法正视自己的心情。她与他,不是站在同样的高度,她似乎只能仰望他。这种自视低微的感觉,她不喜欢,很不喜欢!

但是,喜欢啊,喜欢,就是喜欢!怎么办?!

此时被万篪将那层包裹着心事的薄薄窗户纸捅破,她在微觉羞涩的同时,却又不自禁地想起月徊。

“老天,看你的表情,是真的,是真的!”万篪扯白寂偊的手,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真的套出她小女儿家的心事,“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家里有什么人?最重要的是,他可同样喜欢你?”

白寂偊如木雕泥塑般,有眩晕的感觉。

我可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他是喜欢自己的,白寂偊肯定,可是,他的喜欢与自己的喜欢是不是一般模样?!

怔怔的,她突然想流泪。她脸上浮起的悲伤让万篪停止追问,吓住了。这是第一次,万篪在白寂偊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深重的悲哀,无奈的渴望,殷切的期盼!种种复杂的神情交织在一起,让白寂偊看上去瞬间憔悴,无比疲惫。

“那个人……那个……”万篪终是压下了好奇心,拍了拍白寂偊肩膀,“好运妹妹!”她走了。

白寂偊双手捂住脸庞,泪水从指缝流下,她蓦然抬起头,月徊说一天之中总有几个时辰看得见自己,那么,刚才,他是不是,是不是?!

一时间,脑中乱成一锅粥,迷迷糊糊里,又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又不想让他知道。

许久,白寂偊清醒过来,告诫自己,以后绝对不可以在脑子里想这些相关的事,从现在开始!

第三卷 欲教青天难遮眼 第二十一章 心却开出花儿

白寂偊是极其自制的人,她以为自己能够隐藏起那酸甜情意不让月徊知晓。可是感情,说不想就能不去想么?它深深扎根在人的心里,若是强行压制,只会倔强得一天比一天茁壮。

白寂偊如此,归海溶衡也如此。

他比白寂偊更自制,更清醒,更理智,更冷酷,却堕得更快,陷的更深。越不想,越想!

拍卖会上,他看见白寂偊投入欧冶镆的怀抱,那一瞬间,他天旋地转,明知这个少女,自己永远也不能爱,却仍是心伤欲死。第一次,他绝望得想流泪。

喜欢啊,喜欢,就是喜欢!又有什么办法?!喜欢一个人,卑微到尘埃里,心却欣欣然开出花儿。

姜元煊坐在归海溶衡身旁,看见他大半时辰也没有翻动一页书,看着他眼神空洞漫无焦距,总是言笑晏晏的小姑娘终于忍不住“扑簌簌”掉下金豆子。

她流了许久的泪,归海溶衡才发现。他似从梦中惊醒,连忙拿了手帕,轻轻给她拭眼泪,突然疲惫之极,语气不由烦躁:“哭什么?”

“敏行……哥……”姜元煊吓得一噎,泪水越发急了,“敏行哥!”

归海溶衡从未见她哭得如此伤恸,也是愣住,压了压自己情绪,柔了声音哄她:“闻慧乖,受了什么委屈,告诉我。别哭了,乖,哭花了脸就不好看啦!”

姜元煊朦胧了泪眼,只觉他的脸是那么模糊,似乎在下一刻就会离去、消失。她害怕地颤抖了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指,抽泣道:“就算觉得对不起她,敏行哥也不可以喜欢上她,敏行哥是我的!”

归海溶衡脸色一变,死死盯着她,缓慢却是坚定地抽出自己被她紧攥的手指,冷漠道:“你在说什么?”

姜元煊小脸雪白如冰,眼里却猛然迸出不管不顾的绝决神色,她微提了声音叫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万箜就是白寂偊,你逼得她跳崖,这些事我都知道!敏行哥你忘了吗,当初我和她处了十多天,她什么脾气我最清楚,她是不会喜欢你的!她只会恨你!”

归海溶衡一字一顿轻声道:“这些话你都和谁说过?!”

姜元煊一咬牙:“怎么,你要杀人灭口?”

他竟浅浅笑了起来,眸中似春风吹拂,温存的眼波让姜元煊微一愣怔便失神起来。但她毕竟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知道他准备或者说要干什么。小姑娘用尽最后的力气,在自己神智还未完全迷糊之前,狠狠地掐了大腿一下。立刻,疼痛的感觉压倒了晕眩,她跳起身,脚步踉跄,猛地跌倒在地,不过总算是逃离了归海溶衡的法术。

“闻慧,你的修为大有长进呢!”归海溶衡不以为意,走到她身旁蹲下,手指抬起她脸庞,看见她眼眸中满是苦涩和忧伤、却没有半分恼怒,他原本想做的事竟再无法继续下去。半响,恍然惊觉已经捏得她下巴见青紫,终是微微一叹,伸手把她扶起来,颓唐道,“算了算了,随便你!”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进了书房,“砰”一声把门关上。姜元煊痴痴望着他瘦削挺拔的背影,趴在桌上,放声大哭。她很明白,她的敏行哥,心里只有别人。那个别人,或许并不是因为他对她不住,其实她早就在他心里,一直也没有离开。随着岁月的流逝,她在他心里埋下的情毒,已经深入他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这毒,有解药,近在咫尺,却远似天涯!

这是归海溶衡位于松柏坊长青区七号的宿舍,在这般明媚的季节里,这栋堂皇的房子中传出少女撕心裂肺的痛哭声音,让很多人惊诧。

姜元煊哭了许久,那扇房门就如同归海溶衡紧闭的心门,再不曾打开。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失魂落魄推开门,阳光很刺眼,她红肿的眼眸禁不住疼痛。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她要去找那个下毒的人,问问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拿到解药?!

松柏坊离芙蕖坊有一段不远的距离,她脑中浑浑噩噩,只是完全凭着胸腑中满腔的哀伤支撑着身体。她突然想起,还是两年前,在叔叔姜焕崇的医院里,她曾经听叔叔说起过,有关于“很好”与“我要”的问题。

姜元煊凄婉地笑,如今可算是知道了!自己就是那很好很好的,但却不是他想要的!可是他想要的,又能得到?他不是她想要的啊!想起那双满是讥诮与蔑视的锋锐眼睛,姜元煊打了个寒噤。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进了芙蕖坊的雕花大门,往左拐是映日区,是那解药的方向;往右拐是疏影区,通往自己的宿舍。

她站在这十字路口,凄凄惶惶,不知要走哪条路。

左拐?她提脚步又止住,心里竟有些害怕,自己要怎么问那个人要解药?那个人又会用怎样令人难堪的言语讽刺自己?

右拐?回宿舍睡一大觉?睡醒了又变成那个无忧无虑、天真可爱的傻丫头?

向左转,向右转?她徘徊不定,身边来来去去的学子们,惊异地打量这姜家的尊贵少媛,窃窃私语。

她猛然惊觉自己的处境,一瞬间,心灰意冷。这时候,冰冰凉的心,要有一个人来温暖。她想到了自己的朋友,抱着她再哭一场罢。

没有左拐,也没有右转,她笔直前行,走向碧波区八号,归海世溶的宿舍。

宝婧她会在吗?这些天,她与鹣鲽少君成双成对,亲密无比,她真正忘记自小便喜欢的琮翌少君了吗?还是宝婧豁达啊,眼看得不到,便早早放手。

还有更好的人来选择,为什么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姜元煊脑子里浮现归海世溶说这话时的神色,虽然还有些不甘心,但总算是放下了。那一刻,她的表情很轻松,鹣鲽少君一点也不比琮翌少君差,是吧?!

姜元煊站到碧波区八号门口,门紧闭着,锁上了。但是她有钥匙,就算宝婧不在,呆在有好友气息的屋子里,也好过自己那儿孤零零、凄惨惨啊!

她掏出一串钥匙,好半天才找对,门轻轻开了。她想叫,宝婧你在么?屋子里静悄悄的,靠窗那边的大饭桌上,一大捧鲜艳欲滴的红玫瑰怒放。

她顿时被吸引住,不由自主便走了过去,羡慕的瞧这些象征着炽烈情感的花儿。归海溶衡从未给自己送过花,一朵也没有。其实他心里,就算没有那个人,只怕也是把自己当做不懂事的小妹妹吧?!

心很疼,姜元煊怔忡,泪珠子又掉下来。她其实不爱哭的,她是个很开朗的女孩子。

耳朵还在工作,她听到归海世溶的卧室有一些奇怪的响动,她惊疑的走过去,凑上去听。似乎有人在轻声说话,言语腔调里满是柔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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