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金座活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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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金座活佛-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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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僧俗队伍又像一条蛇蟒向前蠕动,向着西边的天际蠕动。    
    一层厚重的铝灰色云絮也正在西天涌动、组合、凝聚。    
    那簇黑影加快了步伐,尾追而来。    
    一场暴雨过后,宿营地到处湿漉漉地没处插脚。吉塘仓的心里也湿漉漉的。


第四部分第十章 首席金座活佛的日子也难熬(8)

    看了俄旺捎来的寺主坚贝央大师的信函,他的心绪十分烦乱,坐在帐房里胸口憋得难受,便让侍僧换了靴子,换了金牧师赠送的那双绛红色半高腰胶皮水靴。这双胶皮雨靴是稀罕品,金鹏镇的人都感到奇怪,不可理解。蹬上它不管水中泡多久,那里面都不渗一点水珠,也泡不烂泡不软。要是里面套一件毡袜子,就像暖春,和靴外的雨水是两重世界。由此,他联想到那些蓝眼睛、高鼻梁、黄头发的洋人不简单,是怪人也是能人。他们弄出的东西便捷、轻巧、实用、耐久,人拿起来舍不得放下,用久了不忍心抛掉。这世俗社会,还真该跟洋人学学。    
    他踩着雨水坑走出行营,有两个侍僧远远尾随着他。他支开他俩,让他俩到附近山岗上多拣些新蘑菇,晚餐熬羊肉蘑菇汤给行营人员解乏驱寒。    
    他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在湿草地上散步,他失去了平静、恬淡的心情,胸口像一团粗糙牛毛被人搅来搅去,思绪随着坚贝央的信函飘飞。    
    俄旺送来了盖有坚贝央玉印的信件。信当然不是他的亲笔信。灵童不过十岁,他的阅历、涉世经验、文字功底、执政能力都不可能达到信上所表达出的那种水平。信这样写道:    
    至尊剃度恩师、声誉远扬的金座法台吉塘仓无价之宝:    
    寺主坚贝央向至尊恩师叩拜了。愿三宝佛法昌盛,吉祥右旋寺事业心想事成。喜闻九世班禅借道兰州前去北京,我及全家均欲前去朝拜,泽旺已前去联络打站。但我难能放心吉祥右旋寺教业,索知仓任总法台三年期满,执意辞职前去坐禅修行,现寺中无栋梁可支撑大厦、无伞盖可给众僧投以阴凉,想恩师作为甘丹总法台的金坐活佛之传者,怀慈悲之悯心,发普度之法愿,定当会返寺当总法台之位,使我无后顾之忧前去拜佛修学,使大寺日日沐浴于佛光之中。盼等。切速。    
    七月十六日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想嗅出那铁链条草书字体后面潜藏的意思,但半天没有琢磨出来。感受的只是真诚、信赖,不可推却的责任。不知道谁起草的文稿,但佛父佛兄肯定是主要策划。字里行间处处言真意切,句句恳切实在,掷地有声,使他无法产生其他想法。尤其灵童坚贝央举家去兰州拜望九世班禅,是天经地义、难能可寻的好事。历世坚贝央要朝拜班禅大师,得万里迢迢先去西藏拉萨,然后转道去后藏日喀则,在札什伦布寺拜见班禅大师。一路的辛苦艰难不用说,光开销就得十几二十万两白银。这世坚贝央真是福气不浅,十岁就有缘在家门口拜见班禅大师。看来,我吉塘仓选定的这位灵童将来前途无量啊!    
    草地初夏的傍晚是美丽的,尤其雨后初晴的傍晚更是魅力无穷。夕阳西斜,一改中午那泼辣灼热的面孔,给绿色的大地抹上了一层柔媚的鹅黄,把草原妆扮得像一位含情脉脉又羞涩腼腆的牧羊少女。雨水清洗过的芳草一株株一簇簇清翠欲滴,娇嫩万般,可与上乘和田碧玉见个高低。各种鲜花,更是粉扑扑、亮晶晶,不染一点尘埃,犹如内地丝线绣出来的一般。整个大地都浸沉在妩媚、和谐、纯净之中,空气中飘荡着蜂蜜般的芳香,吸一口又像饮进山泉水般清纯、湿润、爽人。放眼天边,更是舒心悦目。而雨后的西边天际,闪烁着一片松耳石蓝,那天空就像山泉里洗涤出的钻石,纯洁透明,仿佛从这一头可以窥探到那一头,无任何藏匿秘密的地方。    
    他胸口豁朗了许多,紧蹙的眉头也松开了疙瘩。他喜欢雨后散步,除了雨后空气新鲜湿润,心境变好,最大体会就是雨后能启发思路,从天气的瞬息万变可思索人生的辩证道理,悟出不少真谛。    
    他的思绪还是甩不开坚贝央的来信。他清楚,抠字眼抠不出信背后的种种事绪,当下需要的是理清思路,拿定主意不走弯路。    
    当然,需要弄清楚的是我吉塘仓是吉祥右旋寺的活佛,是寺主坚贝央之下的首席金座活佛。我的根基非吉祥右旋寺莫属,脱离了吉祥右旋寺,我吉塘仓就成了风中草叶、河面浮萍,没有根基、没有依靠,无一点影响了,也就谈不上有作为,只能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背靠大树好乘凉,何止背靠,吉塘仓就是吉祥右旋寺这棵大树的一缕根须虬枝,一条枝干树叶。因此,寺主的意见也就是圣旨,是命令,只能遵从。虽然现在在遥远的阿坝参尼寺,但得放明白,吉塘仓依然是吉祥右旋寺所属的活佛,这是吉塘仓说话办事的基点、原则。    
    但自己也不容易啊,从吉祥右旋寺出走,在参尼寺惨淡经营三年整,和各方面的关系刚刚理顺,影响威望正在扩大。这一次去果洛举行时轮金刚灌顶大法会,四川军政府杨森主席就派出一个连的骑兵护驾随从,防止马家军捣乱,可见其厚爱。轻易抛弃这次机会,改变已定的主意,不要说对不起部落头人们,就是杨主席那面也不好交待。如何好呢?……    
    琢磨着,他突然发现信中有很多破绽,需要仔细地推敲。首先需要推敲的是信中一再提到的总法台一职之事。    
    总法台一职虽然重要、显赫,在吉祥右旋寺是由寺主委任级别较高、学识渊博的活佛担任。但也可以说它是闲职、虚职,只起宏观管理的作用,平时事情并不多。像吉祥右旋寺这样规模宏大的寺院,总法台更轻松,具体事务都是下面僧官去实施,财务由吉哇负责,维持戒律和秩序的有夏俄;集会诵经时定音领诵的有翁则;各个学院也都有自己的法台,负责举行各种佛事仪式、诵经活动、法会和纪念日,还主持讲经辩经、考取学位等,而总法台只是举行全寺性佛事活动时才忙碌几天,平时多有闲暇。因此,总法台迟卸任十天半月也无所谓,根本影响不了大寺正常秩序。去兰州拜见班禅也就一两个月时间,索知仓有什么等不及的,为什么要借此催我回去?    
    还有,即使索知仓执意辞职,吉祥右旋寺学者如云,有学识有能耐有影响力的活佛有的是,为何不启用他们?佛父佛兄不是一直在排斥我,让我远走高飞离开吉祥右旋寺吗?怎么现在又借佛主之名,催促我赶紧回去任总法台之职呢?莫非设下圈套让我往里钻?这圈套又是什么?对,不能贸然应诺,更不能懵懵懂懂地返回吉祥右旋寺,弄清楚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再不能像接迎灵童那次,图痛快允诺了三个条件,结果吃了大亏。    
    他返回营帐,营帐里已经挤满了客人,有来接迎的各部落首领,有护送的川军连长,还有附近各藏传佛教寺院的管家堪布。他们都是听到消息后来打探动静的,个个神情忐忑不安,齐刷刷地凝立着,看着他的脸色不说话。    
    他示意大家坐下,自己也落座在黄缎台垫上,坦然地说道:“众位一路辛苦了,为了我吉塘仓,大伙受累不轻,我合掌致谢,祝福你们身心健康,吉祥如意!”    
    矮粗的中果洛阿什羌贡玛部落的首领急着要说什么,他压压手挡住了:“我知道你们果洛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受尽了马麒的欺凌。祈祷求福,解度果洛黑头藏人于灾难之海洋,是我吉塘仓神圣的职责。”他没有展开说明他会如何解度果洛教民的。实际上,他已经借这次大法会之际,乘有四川省主席杨森出面派军队护送的便利,让仁增的商队采购了果洛急需的物品,以帮助果洛藏人缓解马家军经济封锁带来的生产物资上的困难。具体采购什么物资,他都亲自写出货名,圈定数量,并征求果洛香客的意见,然后交给仁增赴成都去买好,由驮队运回。主要是铁锅铜锅铜勺铁锹铁镢铁链,布料绸缎粗呢,粉条挂面大米,茶叶盐巴火柴藏药藏靴等等。他还叮咛仁增,商队每个伙计都一律配备从印度、四川购进的长短枪各一枝,子弹一百发,到了果洛地盘后,全部悄悄出售掉,算是帮他们增添抵抗马麒兵马的一点力量。他还要求商队在销售货物时,尽可能照顾牧民银元缺少的困难,以物易物,多收购虫草、鹿茸、麝香、熊胆、猞猁皮、狐皮、羊羔皮和其他兽皮,把这些土特产运到成都后出售,再采购草地需要的东西,尽力做到双方都有利可图。他也急着凑够十两黄金的欠债。    
    “大伙都知道了吉祥右旋寺至尊无上坚贝央上师来函的内容,我要告诉大家,我回不回吉祥右旋寺还未考虑好。”他一顿,扫扫众人的脸,见每张脸上都涌出焦虑、茫然,“即使回,我也不会马上返回,我要满足教民的期望,让时轮金刚灌顶大法会圆满结束,为首曲上下的黑头藏人求得福果和解脱。”    
    满帐漾起欢呼声,人们的脸绽开了笑容。


第四部分第十章 首席金座活佛的日子也难熬(9)

    “可我吉塘仓有一件心事今日想跟大伙挑明,那就是我举办这次灌顶,不仅仅是为了来世幸福,还有着今生幸福圆满的愿望。众生今世想幸福圆满,首先得和睦和谐。大伙同时聚集于人间是缘分,有缘分就得搞好团结。连老百姓都知道三块石头能支起一锅茶,三个指头能撮起一坨土,我们这些上层人士还能不明白篝火能把寒冷驱散、团结会把敌人赶跑的道理?如果你们诚心尊重我吉塘仓,那我提议,当着佛帐中央的佛祖释迦牟尼唐卡像,大家宣誓相互再不打冤家仗,不恃强凌弱霸占别人草场,抢夺人家财物。面对外敌,像一母之子般同心,如一鹰之翅般协力,我们藏人内部再不能自相残杀了。”吉塘仓动情,嗓子吼得都有些沙哑。上面的动议是他临时闪起的念头,也是长期郁积的心病,他最头疼的就是部落仇杀抢掠。今天看众头人情绪亢奋热烈,相互亲近和睦,曾经有过的想法一下冒出脑门,便趁热打铁地提了出来。    
    他的建议一下得到了大家的赞成和拥护,欢呼着捋下头上缠着的辫子,躬腰面对佛祖圣像,齐刷刷念诵发誓:“至尊佛法僧三宝,至尊大威德金刚护法神,各路战神、阳神、山神、保护神,从今天太阳落山后,众多星辰升空之前,我等黑头藏人向您发誓,我们之中有谁如果今后无端挑起纠纷相互仇杀,请青天作证,口吐鲜血,心插利刃,雷击脑门,身子遭锯而死,尸骨收不到一块。”    
    吉塘仓欣慰地笑了,亲自为每个首领、每个作证僧人馈赠了吉祥结,还用净水喷洒头顶。    
    众人喜喜欢欢告辞了。    
    客人们前脚出门,俄旺后脚就进帐了。    
    未等吉塘仓眼里兴奋的光芒消退,俄旺就咄咄逼人地问道:“活佛,你不准备返回吉祥右旋寺?”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焦虑和不满。    
    吉塘仓一笑,矜持地反问:“你听谁说的?”    
    “你刚才不是给众位头领答应要把灌顶大法会举办完吗?”    
    “灌顶大法会得花多少日子?”    
    俄旺吭哧了一下:“七天。”    
    “七天后呢?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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