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 能 为 代 表 的 改 革 派 在 佛 教 内 部 便 产 生 了 。 他 们 多 出 身 于 社
会 的 低 下 阶 层 ， 没 有 大 的 庄 园 ， 但 他 们 与 僧 侣 贵 族 的 旧 佛 教
宗 派 相 抗 衡 。 他 们 不 承 认 佛 和 佛 典 的 权 威 性 和 神 圣 性 ， 摆 脱
了 佛 教 经 典 和 宗 教 仪 式 的 束 缚 ， 主 张 不 念 经 、 不 修 行 、 不 坐
禅 、 不 重 视 文 字 的 研 习 记 诵 ， 注 重 净 性 ， 强 调 自 悟 ， 提 倡 单
刀 直 入 的 顿 悟 ， 直 指 本 心 ， 见 性 成 佛 。 这 套 理 论 和 修 行 方 法 ，
是 以 直 截 了 当 、 简 明 扼 要 的 通 俗 说 教 ， 来 宣 传 佛 教 的 基 本 精
神 ， 使 僧 侣 从 经 疏 的 桎 梏 中 解 脱 出 来 。 这 不 仅 为 中 国 化 的 佛
教 哲 学 开 拓 了 新 的 领 域 ， 而 且 吸 引 了 更 多 的 人 ， 使 惠 能 在 中
国 佛 教 史 上 产 生 了 极 其 显 赫 的 影 响 。
惠 能 不 识 字 ， 没 有 亲 笔 著 作 ， 他 的 著 作 《 坛 经 》 是 他 的
弟 子 法 海 根 据 他 的 言 行 记 录 整 理 而 成 ， 是 他 讲 经 说 经 的 言 论
总 集 。 《 坛 经 》 不 仅 是 研 究 惠 能 思 想 的 重 要 资 料 ， 而 且 是 具 有
中 国 特 色 的 佛 教 禅 宗 一 派 的 重 要 经 典 ， 在 中 国 佛 教 思 想 史 、 哲
学 史 上 具 有 深 远 的 影 响 。 现 存 《 坛 经 》 主 要 有 四 种 版 本 ， 其
中 元 代 僧 人 宗 宝 改 编 的 《 六 祖 大 师 法 宝 坛 经 》 ， 简 称 “ 宗 宝
本 ” ， 影 响 较 大 ， 是 常 见 通 行 本 ， 一 卷 ， 十 品 。 其 中 《 行 由
品 》 记 载 了 惠 能 自 述 身 世 的 经 过 。 中 华 书 局 １ ９ ８ ９ 年 出 版 了
《 坛 经 校 释 》 ， 收 在 《 中 国 佛 教 典 籍 选 刊 》 中 。 这 里 所 选 段 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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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国 哲 学 名 著 选 读 ３ ３ ９
虽 是 一 些 生 动 故 事 ， 却 含 有 不 少 哲 学 意 义 ； 尤 其 他 所 作 的 偈
及 “ 风 幡 之 喻 ” 的 故 事 ， 都 是 很 著 名 的 。 这 里 选 文 依 据 丁 福
保 的 笺 注 本 。
行 由 品 （ 节 选 ）
A 原 文 B
①
祖 一 日 唤 诸 门 人 总 来 ： “ 吾 向 汝 说 ： 世 人 生 死 事
② ③ ④
大 ， 汝 等 终 日 只 求 福 田 ， 不 求 出 离 生 死 苦 海 ， 自
⑤
性 若 迷 ， 福 田 何 救 ？ 汝 等 各 去 自 看 智 慧 ， 取 自 本 心
⑥ ⑦
般 若 之 性 ， 各 作 一 偈 来 呈 吾 看 ， 若 悟 大 意 ， 付 汝 衣
⑧
法 ， 为 第 六 代 祖 。 ”
⑨
神 秀 作 偈 成 已 ， 数 度 欲 呈 。 行 至 堂 前 ， 心 中 恍
惚 ， 遍 身 汗 流 ， 拟 呈 不 得 。 … … 是 夜 三 更 ， 不 使 人 知 ，
自 执 灯 书 偈 于 南 廊 壁 间 ， 呈 心 所 见 。 偈 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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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 是 菩 提 树 ， 心 如 明 镜 台 ；
时 时 勤 拂 拭 ， 勿 使 惹 尘 埃 。
秀 书 偈 了 ， 便 却 归 房 ， 人 总 不 知 。 … … 祖 三 更 唤
秀 入 堂 ， 问 曰 ： “ 偈 是 汝 作 否 ？ ” 秀 言 ： “ 实 是 秀 作 ， 不
敢 妄 求 祖 位 ， 望 和 尚 慈 悲 ， 看 弟 子 有 少 智 慧 否 ？ ” 祖
曰 ： “ 汝 作 此 偈 ， 未 见 本 性 ， 只 到 门 外 ， 未 入 门 内 。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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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 见 解 ， 觅 无 上 菩 提 ， 了 不 可 得 。 无 上 菩 提 须 得 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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３ ４ ０ 中 国 哲 学 名 著 选 读
下 识 自 本 心 ， 见 自 本 性 ， 不 生 不 灭 ， 于 一 切 时 中 念 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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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 见 ， 万 法 无 滞 ， 一 真 一 切 真 ， 万 境 自 如 如 ， 如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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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 心 即 是 真 实 。 若 如 是 见 ， 即 是 无 上 菩 提 之 自 性 也 。
汝 且 去 ， 一 两 日 思 惟 ， 更 作 一 偈 将 来 吾 看 ， 汝 偈 若 入
得 门 ， 付 汝 衣 法 。 ” 神 秀 作 礼 而 出 。 又 经 数 日 ， 作 偈
不 成 ， 心 中 恍 惚 ， 神 思 不 安 ， 犹 如 梦 中 ， 行 坐 不 乐 。
复 两 日 ， 有 一 童 子 于 碓 坊 过 L N ， 唱 诵 其 偈 。 惠 能
一 闻 便 知 此 偈 未 见 本 性 。 … … 惠 能 偈 曰 ：
菩 提 本 无 树 ， 明 镜 亦 非 台 ；
本 来 无 一 物 ， 何 处 惹 尘 埃 ！
书 此 偈 已 ， 徒 群 总 惊 ， 无 不 嗟 讶 。 各 相 谓 言 ：
“ 奇 哉 ！ 不 得 以 貌 取 人 ， 何 得 多 时 使 他 肉 身 菩 萨 。 ” 祖
见 众 人 惊 怪 ， 恐 人 损 害 ， 遂 将 鞋 擦 了 偈 ， 曰 ： “ 亦 未
见 性 。 ” 众 以 为 然 。 次 日 ， 祖 潜 至 碓 坊 ， 见 能 腰 石 舂
米 ， 语 曰 ： “ 求 道 之 人 ， 为 法 忘 躯 ， 当 如 是 乎 ？ ” 乃 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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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 ： “ 米 熟 也 未 ？ ” 惠 能 曰 ： “ 米 熟 久 矣 ， 犹 欠 筛 在 。 ”
祖 以 杖 击 碓 三 下 而 去 。 惠 能 即 会 祖 意 ， 三 鼓 入 室 。 祖
以 袈 裟 遮 围 ， 不 令 人 见 。 为 说 《 金 刚 经 》 ， 至 “ 应 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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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 住 而 生 其 心 ” ， 惠 能 言 下 大 悟 一 切 万 法 不 离 自 性 ，
遂 启 祖 言 ： “ 何 期 自 性 本 自 清 净 ， 何 期 自 性 本 不 生 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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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 期 自 性 本 自 具 足 ， 何 期 自 性 本 无 动 摇 ， 何 期 自 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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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 生 万 法 ！ ” 祖 知 悟 本 性 ， 谓 惠 能 曰 ： “ 不 识 本 心 ， 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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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国 哲 学 名 著 选 读 ３ ４ １
法 无 益 ； 若 识 自 本 心 ， 见 自 本 性 ， 即 名 丈 夫 、 天 人 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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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 。 ” 三 更 受 法 ， 人 尽 不 知 。 便 传 顿 教 及 衣 钵 ， 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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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 为 第 六 代 祖 。 善 自 护 念 ， 广 度 有 情 ， 流 布 将 来 ，
无 令 断 绝 。 ” … …
惠 能 辞 违 祖 已 ， 发 足 南 行 。 … … 凡 经 一 十 五 载 ，
时 与 猎 人 随 宜 说 法 。 猎 人 常 令 守 网 ， 每 见 生 命 ， 尽 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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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 。 每 至 饭 时 ， 以 菜 寄 煮 肉 锅 。 或 问 ， 则 对 曰 ： “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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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 肉 边 菜 。 ” 一 日 思 惟 ： 时 当 弘 法 ， 不 可 终 遁 。 遂 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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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 广 州 法 性 寺 。 值 印 宗 法 师 讲 《 涅 槃 经 》 ， 因 二 僧 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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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 幡 义 ， 一 曰 “ 风 动 ” ， 一 曰 “ 幡 动 ” ， 议 论 不 已 。 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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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 进 曰 ： “ 不 是 风 动 ， 不 是 幡 动 ， 仁 者 心 动 。 ” 一 众
骇 然 。
A 注 释 B
① 祖 ： 指 禅 宗 五 祖 弘 忍 。
② 世 人 生 死 事 大 ： 世 间 之 人 ， 当 以 追 求 解 脱 、 超 脱 生 死 为 本 分 大
事 。
③ 福 田 ： 佛 家 语 ， 指 人 于 应 供 养 者 供 养 之 ， 将 来 能 受 福 报 ， 犹 如
农 夫 播 种 于 田 ， 有 秋 收 之 利 ， 故 名 福 田 。
④ 生 死 苦 海 ： 佛 教 认 为 ， 人 世 生 死 ， 苦 深 如 海 。
⑤ 自 性 ： 本 有 之 性 ， 这 里 指 成 佛 的 本 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