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人格-荣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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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人格-荣格-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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阐释对象仅限于经文;而在当代阐释学中,阐释对象不仅不再囿限于经文,甚至也不再囿限于一般意义上的文本。 作为一种譬喻,当代阐释学中所说的“文本”
  包含了大量非文本的阐释对象如历史人物、历史事件、文化现象和社会生活现象等等。 按照当代阐释学的观点,所有这些不同种类的阐释对象,在宏大的人类文化背景中,都在譬喻的意义上处于一种相互关联的“互文性”之中;借助于语言,所有这些有待阐释的文本,都是可以相互比较、相互诠释的。 由此便不难看出,荣格对梦、幻觉、想象等精神现象的解释,也可以视为一种阐释而被纳入到当代阐释活动中去;至于荣格的心理学,作为指导这种阐释活动的方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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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论,则不妨被视为一种阐释学。如前所说,阐释意味着“通过某种理解而赋予一定意义”
  ,因而,在广义的精神分析运动中,问题仅仅在于:不同的学派试图以什么样的理解,去赋予种种精神现象以什么样的意义。 在当代阐释活动中,可以进行阐释的对象既然是很多的,在阐释中可以用来比较的材料,也就相应地变得极为丰富。 如果我们不反对以这种理解作为我们阐释活动的指导原则,那么,在荣格心理学中,各种精神现象如梦、幻觉、想象等,作为有待理解、有待赋予意义的阐释对象,就确实都可以如巴纳比和达西尔诺指出的那样,被视为“精神”(或“自性”)这一隐匿的“作者”所“写作”出来的“文本”
  ,而在与其它文本的相互比较、相互诠释中获得丰富的意义或意义可能。站在当代西方思想的发展中反观荣格,最值得注意的是:在传统的人文领域中,荣格的思想对当代阐释学和后结构主义究竟有过什么样的贡献,或者,在重返精神家园的路向上,当代阐释学(以及后结构主义)
  对我们重新认识和理解荣格,究竟可望提供什么样的启示。这一问题,在卡林。 巴纳比和佩莱格里诺。 达西尔诺合写的一篇文章(为《荣格与人文学科:走向文化阐释学》一书撰写的前言)中,被提出并予以了回答。这篇文章的写作背景,是1986年在纽约召开的“荣格与人文学科大会”。在这次大会上,人们立足于当代,对荣格及其思想展开了内容广泛的讨论。 从会后出版的论文集可以看出:这些讨论涉及文学、艺术、历史、哲学、神话、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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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范围可谓无所不包。 但正如卡林。 巴纳比博士和佩莱格里诺。 达西尔诺教授在为该论文集所写的序言中概括的那样,这次会议的宗旨,是重新估价荣格思想在当代人文学科中发挥的卓越而有争议的影响,重点是确定其对当代阐释方法所作的特殊贡献。 同时,这次大会力图把荣格放在当代思想的背景中,对“这位了不起的思想家”作所谓的“后荣格式读解”。
  另外,这次大会的一个特殊背景,是后结构主义在语言、文本等一系列问题上提出了值得重视的挑战。 这样,这次大会和由这次大会引发的“后荣格式读解”
  ,便成为“对后现代文化和后精神分析学时代的一次展望”。
  (《荣格与人文学科:走向文化阐释学》,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190年。)
  巴纳比和达西尔诺指出:大会,特别是大会论文集的出版,旨在展示荣格研究的最新成果。 这些成果或者来自传统的荣格思想研究之范围,或者来自非荣格、后荣格、反荣格甚至雷斯里。 费德勒所谓“反荣格的荣格式”立场。 既然如此,此书就“既可以被视为荣格阐释理论在广泛的‘局部’问题上的一系列紧迫运用,又可以被理解为一部历史性索引,一部‘正在制作中的历史档案’(这一档案部分地和迹象式地记录了荣格在八十年代文化中的地位)。
  进一步讲,在二十世纪(弗洛伊德和荣格的世纪、精神分析学文化的世纪)
  走向结束之际,它记录了荣格式话语的某些可能的学科性运用和方法学运用。“
  不过,不应忘记的是:这次内容广泛的讨论,是在分析心理学之外对人文领域所作的一次跨学科展望。 因而,它把荣格的著作以及以这些著作为基础的分析学派视为种种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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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学的一部分,也就是说,视为一项广泛的阐释工程的一部分——在这一工程中,荣格对“自性”
  (theself)及其“文本性”产物(梦、神话、幻觉、艺术)所作的阐释,与他的整个文化阐释学是不可分割的。在当代阐释学中,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是“方法”
  问题。阐释学是对阐释活动的理解,而阐释活动则建立在对阐释对象的理解或“前理解”上,无论阐释或理解,显然都受制于据以阐释和理解的方法。 过去的方法的确已经暴露出极大的弊病,而且,正如荣格在《转变的象征》第四版前言中指出的那样,这种方法对当代思想的压抑,已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 他们不仅不再让阐释者感到满意,而且隐藏着使被阐释对象和整个人文学科陷入灭顶之灾的危险。正如我们在本书第三章中看到的那样,荣格对僵化的理论和“法则与条令”式的方法学体系,一向都持怀疑和批判的态度。 在他看来,精神现象有一种“令人不愉快的非理性性质,它对任何种类的哲学体系,最终都证明是难以驾驭的。”
  更何况,精神并不是某种不变地给定了的东西,它并不会使自己屈服于一种固化了的阐释或限定性的阐释。 精神是一个过程,是“其自身持续发展的产物”。也就是说,它是处在变化之中的事件,是一个在最深的意义上具有多元性和“对话”性的结构。 荣格提醒我们说:“由于我首先是一个经验主义者,由于我所有的观点都植根于经验之中,我不得不否弃把它们简化为秩序井然的体系、把它们置入历史意识形态框架所能给我带来的愉快。”这一对经验主义、对“自然阐释”
  的反复主张,既是对分析心理学从实证主义的背景和十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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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晚期其它科学背景中出现时,其自身科学地位的一种历史性辩护,又是对未来阐释工作的一种富于开创性的提示。不管怎样,作为对“反方法”的认可,荣格的上述主张,代表了他对科学研究的一种理解。科学(尤其是人文科学)
  不是用来对生气勃勃的精神实行“理性”专制的工具,科学(尤其是人文科学)
  也如其它人文学科(特别是作为这些学科基础的语言)一样,具有譬喻、象征或神话的性质。 正像保罗。 费耶尔拉本德(PaulFeyerabend)在他关于“科学实际上比科学哲学能够承认的更加接近于神话”的陈述中展示的那样,科学,由于其不平衡的发展,必须承认“理论上的无政府主义”的历史必然性和历史创造性。 如果从这一观点去看待科学,那么我们可以说,整个精神分析学事业,由于其在科学领域中所具有的先锋性质,都可以被历史地(但并不有损其科学形象和有效性地)视为二十世纪科学中最具神话性的部分。值得注意的是:正像德里达在对语言的批判中并没有放弃使用语言一样,荣格对方法和理论的怀疑也并没有走向放弃理论和方法。从荣格自己提出的一系列理论看,他的用意,其实是主张在更加灵活地运用多种理论和方法的同时,对理论和方法的局限,有一种自觉的反省意识和批判意识。(而这一点,其实也正是德里达等解构主义者在语言问题上的用意。)
  如我们在前面指出过的那样,荣格一方面提出自己在理论和方法上的种种主张,一方面却总是声称:这不过是一些随时有待修正、有待抛弃的“工作假设”——这就很清楚地表明:荣格的目的,只是不希望使自己的理论成为教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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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希望的是:让它们成为一种“譬喻”。在这一点上,我们再次看到了荣格与后结构主义的共通之处。 因为在后结构主义者(例如保罗。 德。 曼和希里斯。 米勒)眼中,一切语言也都是譬喻;不存在指称性语言与修辞性语言的区分;所谓指称性语言,不过是语言在忘记了自己的隐喻根源时产生的幻想。 然而尽管如此,后结构主义者在作这样的陈述时,所使用的却仍然是通常所说的指称性语言,正像荣格在反对把经验纳入理论体系时,却不可避免地仍然在使用着理论和方法。巴纳比和达西尔诺指出:尽管对体系和方法总是持小心谨慎的态度,荣格作为二十世纪精神和文化现象(从梦、幻想、想象一直到神话、艺术和宗教)的最大“读者”
  ,确实还是在自己的分析实践中形成了一套阐释方法和一套阐释理论。“荣格的阐释学首先是象征的阐释学,并且正因为如此而作为一种建设性的和积累性的运用而展开。 对此,最好的隐喻很可能正是荣格本人在《回忆、梦、反思》中提到的小孩搭积木的游戏。 它的任务并不是将意义回复到象征与梦的文本中去,而毋宁是展开一个过程,任由这过程产生出意义的多元,却并不匆忙而强硬地对其最终的意义做出不容质疑的决断。”
  这样,严格意义上的荣格式阐释学就涉及到一种灵活多元的、比较式的和跨学科领域的“训诂”
  (exegesis)的全面展开。这种展开旨在搜求阐释的可能,而不是阐释的结论,它的合乎“教规”的程序是通过把大量个人的和集体的、历史的与文化的类比(以及各种相关和对应)
  增加到象征文本上,借此对象征文本进行“放大”。换句话说,荣格式的阐释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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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一种“生产”而展开的;它是种种意义在彼此关联中的“假定”
  ,而不是弗洛伊德式的意义披露或意义还原;以这种方式,它在创生出阐释学奥秘的同时,推动了意义的创生(genesis)。巴纳比和达西尔诺指出,在这方面,荣格的“阐释意志”更接近于尼采“向前看”的阐释学而不是弗洛伊德“向后看”
  的阐释学。在荣格一段极为罕见的对自己阐释路径的方法学表述中,这一建设性的过程昭然可见:
  阐释学的基本性质……在于不断地把其它类似的东西,增补到象征中给出的那个类似物上去……这一程序拓宽和丰富了最初的象征,而其最终的产物则是一幅无比复杂多变的画面。 在这一画面中,心理发展的某些“路线”同时既作为个体的又作为集体的可能性而展现出来。 没有任何科学能够被用来证明这些路线是“正确的”
  ;相反,理性主义可以轻而易举地证明它们是不正确的。 (CW,V。7,P287。)
  从这段活也可以看出,不管是在反讽的意义上还是在别的什么意义上,荣格并不认为“正确”可以作为“理性”对象征和想象实行“专制”的借口或理由。 相反,他显然意识到这种“专制”随时都可以以“理性”和“科学”的名义,粗暴地施之于象征和隐喻之上。 所以,在上面那段话的前面一点他指出:“如果谁具体而实在地去看待它们(上面说到的象征)
  ,它们便没有任何价值;如果谁像弗洛伊德那样把‘语义学’的意义摊派给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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