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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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完本)- 第4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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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校场摆满了各种大型利器,一色的精铁打造,当真是赫赫壮观。


    第一是冲车。冲车是古老的攻城器具。西周做殷商诸侯时,周文王攻打崇氏邦国,便是用了冲车,才攻克了那座坚固的石头城。到了战国之世,冲车已经变成了以精铁制造的重型利器。实际上,冲车便是一种变形战车,辒、木驴、木牛车,都是冲车的一种,大体都是铁铸车篷,铁铸车辕,下装铁轮,内藏甲士推动,猛烈冲击城墙。冲车另型冲车(后世称“木驴”)


    其次是耧车。耧车是攻城时用的瞭望车,车顶高悬望楼状如鸟巢,时人呼之为“巢车”。后世《通典•;攻城战具篇》记载的巢车形制用途是:“以八轮车上树高竿,竿上安辘轳,以绳挽板屋上竿首,以窥城中。板屋方四尺,高九尺,有十二孔,四面别布,车可进退,环城而行。”实际上,便是攻城指挥车。这种耧车在春秋时已经普遍使用。晋楚鄢陵之战,楚共王与太宰伯州犁同登耧车瞭望敌城,留下来一段佳话。最大的巢车可以高达十余丈,比寻常的城墙还要高出许多,由是也被人称为“云车”。


    巢车之外,更有望楼车。望楼车稍矮,高约五六丈,可是形制简便,只在四只巨大的铁轮上树立一根高杆,杆顶部装上固定的望楼即可。寻常小城堡,此等望楼车足以居高临下瞭望并对攻城大军发布号令。木牛车其三是。,实际上便是发石机。其形制类似井边吊水的桔槔,高约三丈的柱或埋在地中,或架在架上,柱顶端是极富弹性的梢料,称为“梢”,少则两梢,多则十二梢,梢越多,发石越重越远。《范蠡兵法》云:“飞石,重十二斤,为机发,行二百步。”《范蠡兵法》已失传,只在汉代学者的著作中被引证。这便是单梢与双梢。在实战中,单梢得数十人,双梢得百余人,合力猛然拉动绳索,将装置在长竿梢上的大石弹射出去,砸向城墙或守军。若有几百座密匝匝排在城下,一齐发射十多斤与二十多斤重的大石头,确实是威不可挡。现下白起有三百座,已经足以威慑任何城池。


    巢车其四是飞弋连弩。弋者,以绳系矢而射也。寻常时刻,箭射出去是不能收回的,此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袖箭、短箭犹可,若是精工制作的长箭,不能收回便显可惜,仅那良木箭杆、精铁箭镞便大是难得。后来,聪明的军营工匠们就制作出一种带绳子的长箭,射出去后如果未中,便能收回这支箭再用。这种带绳飞箭便叫做“弋”。殷商时期,弋仅仅是狩猎射鸟的兵器,到了春秋战国,能工巧匠们渐渐将“弋”做成了一种机发大箭,发射机架固定在地,数十人推动绞车才能上满弓弦,可射出一丈长的巨箭,敌军城楼、铁甲、楼撸、盾牌、壁垒等,尽可一箭洞穿。更神妙的是,这种费工费料的大箭尾部带有绳索,一发不中,便有辘轳绞盘曳回再用。善于兵事的墨子将机发大箭叫做“弋射”,军中则呼之为强弩。


    弩是弓箭的革命。弓箭纯粹依靠人的膂力张弓射箭,要在强力拉弓的同时瞄准,若引弓延时太长,人力便难以支撑。《射经》记载:九斤四两为一个“力”,十个“力”为一石,最强的神射手可开十石硬弓,射到将近二百步。但是,以人之膂力,开弓后不能长时间引而不发,瞄准时间很短促,长箭射到五六十步之外,寻常便很难有准头。实战之中,这种膂力弓箭只能近距离地射杀人马,而不能对城池壁垒铁甲坚盾等造成杀伤。


    望楼车弩却不同。《吴越春秋》云:“弩生于弓。”其发射之理相同。但弩是装有延时机关的大弓,依靠的是脚、腰、膝的更大力量张弓,机发弩更是集数十人、百人之力以绞车张弓上弦;上弦后有固定机关先将箭扣于弦上,而后从容瞄准,同时齐射。如此一来,长大锐利的破坚巨箭应时而生,攻坚战力大是精进。兵法经典多有记载,强弩大箭威力惊人。强弩但发,“箭如车辐,镞如巨斧,射五百步”。一丈长的巨箭,箭杆如粗大的车轮辐条,至少粗过寻常人的胳膊,箭镞如巨大的战斧。如此比一支勇士长矛还要长大锋锐的兵器,挟万钧之力呼啸而来,何物不能摧毁?


    大型的机发强弩较为笨重,便有了单兵操作的步兵弩。轻兵奔袭或埋伏作战,多用单兵强弩。当年的齐魏马陵之战,孙膑伏兵万弩齐发射杀庞涓,说的便是这种单兵强弩。单兵强弩又分两种:一是用手臂开弓,称为臂张弩;另一种是用脚踩开弓,称为蹶张弩。臂张弩开弓重量有限,不如蹶张弩威力大,所以单兵强弩渐渐地变成了以蹶张弩为主。


    战国中期,韩国的弓弩制作名气最大,谿子、时力、距来、少府四家弓师制作的强弩射程都在六百步之外。以至于苏秦说:“天下强弓硬弩,皆从韩出也。”但是,随着韩国衰落,韩国工匠们在秦国激赏移民的法令吸引下,也渐渐地随着山东商旅流入了秦国。咸阳的官营作坊打造强弓硬弩的技艺,便日新月异地超出了。目下蓝田大营排列的万余弓弩,全数为咸阳作坊打造。


    窄架宽架柱埋地


    最后是八千桶猛火油。猛火油,即后人所说的石油。这种可以猛烈燃烧的物事,春秋战国时名称颇多,石漆、石液、石脂水、石脑油、猛火油等,不一而足,有人干脆叫“可燃之水”。战国时,秦国河西高原的高奴高奴,今陕西延安地区。是天然猛火油渗流最多的地方,所以秦国的猛火油可说是得天独厚。当时,这种物事还派不上更多的用场,除了当地人盛来烧火煮饭,便是军营取来装桶密封,一则在阴雨天行军扎营时引火野炊,更要紧的,则是用来做火攻之物。但有攻城大战,抛出万千渗透猛火油的木棒,射出万千急燃不灭的火箭,一齐扑向城头城门吊桥壕沟等要害处,燃起漫天大火,抵得上千军万马。


    魏冄办事如霹雳猛火。白起刚到蓝田三日,一队牛车便星夜运来了囤在咸阳府库的八千桶猛火油。对于一次大战来说,这是最富裕的准备了。


    这些大型利器在秦军中是第一次集中操演,将士们亢奋异常,唯恐不能熟练操持技巧而被临阵裁汰,不吃不喝不睡地守在大校场反复演练。步兵主将山甲更是老而弥辣,火暴暴地来回巡查,旬日之间嘶哑了声音红肿了眼睛。白起大急,严令全体将士按照统一时段统一号令操演,违令者立即裁汰。这才制止了步军将士无休止地疯狂操演。


    十月初大校,人人娴熟个个精通,无一士卒因器械原因被裁汰。


    战国弩复原图战国弩机结构


    机发连弩示意图蹶张弩(膝上上弩)蹶张弩(脚踏上弩)


第五章冬战河内(5) 

    五、冬战河内狂飙拔城


    隆隆聚将鼓又一次响了起来。


    白起升帐发令:步军五万,编为三个大营——冲车营一万五千,弓弩营一万,由中军主将蒙骜统领;攻城营两万五千,由步军主将山甲统领;三大营先期两日出河西离石要塞,沿大河东岸山地,向魏国故都安邑秘密进发。骑兵五万,编为四路,第一路一万五千,由前军大将王龁率领;第二路一万五千,由后军大将王陵率领;第三路一万五千,由骑兵主将嬴豹率领;都从陕塬山地隐蔽过河,王龁铁骑埋伏于孟津北岸山谷;王陵铁骑沿大河北岸河滩的无人区秘密进入敖仓渡口北岸的河谷埋伏;嬴豹东进到淇水入河口的山谷埋伏;第四路五千精骑,白起亲自率领,出龙门峡谷渡河,直压汾水入河口的皮氏皮氏,战国魏城,今山西河津西部。;五路大军务必于立冬前一日到达集结地,立冬那日一齐发动猛攻。


    白起严厉命令:“步军先下安邑、蒲坂,再依次攻克河内城池。三路骑兵务必击溃魏国北上援军。我自率五千精骑,扫清河内之零星驻军,并驰援策应各路大军。”


    于是,立冬这一日,猛烈的攻城大战在河内突兀开打。


    十月之交,立冬是个节气大关。从立冬开始,人们便进入了窝冬期。为了祈祷冬日平安,不要遭受饥寒劫难,大河上下有了一个久远的习俗:立冬吃暖羹。一到立冬之日,举凡山乡城邑,家家都在院中支起一口大锅煮暖冬羹。羹者,五谷菜粥也。舂得黄亮的小米,光洁滑溜的麦仁,雪白肥胖的杏仁,紫红带核的红山枣儿,还有青青的秋葵与晒干的藿菜,殷实之家还要加进各种碎肉骨头,一股脑儿煮将去,一两个时辰后便是一锅五彩纷呈黏滑生香的暖冬羹。呼噜呼噜浑身冒汗地喝完这顿糊饭热羹,便是漫长的冬日了。其时山乡庶民省火缩食,尽可能地将储存的些许五谷接续到来年夏收。于是,民间也便有了冬日寒食的习俗。那时候,除了楚国江南,秦、赵、燕、齐、中山、卫、魏、韩国等整个北方的山野乡民,都有冬日寒食的风习。虽然有人说,“寒食”是晋文公为了追念抱木*的介子推,而将清明前一日定为禁火寒食的“寒食节”而起。但究其实,寒食流布天下穷乡僻壤而成久远习俗,实在是生计艰难使然。


    民人生计,暖冬羹之后便是窝冬,农夫歇田,商旅歇脚,百工减劳,大事都要等到来年春回大地再办理。邦国政务,立冬节气后也是多谋而少动,列国出使的车马大是冷落,用兵更是自然停止。本来赵国要大举攻韩,眼看着冬日迫近,自然而然地要等到开春后了。这是一种久远的习俗,却是比礼法更为广泛地被天下所认同,遂成了不成文的规矩。不管其中包括了多少缘由,总而言之是有了“冬夏无大事”这样的天下之风,也才有了“春秋纪事”的讲究——举凡大事,都发生在春秋两季。


    唯其如此,尽管列国间虎视眈眈,即将大战的传闻不断,暖冬羹的烟火还是弥漫了大河上下。就是打仗,也是开春之后了,窝冬之期想好对策养足精神便了,暖冬羹还是要吃得热热火火才是。可谁能想到,就在暖冬羹的炊烟弥漫之际,大河北岸轰然一声惊雷,天下顿时瞠目结舌——秦国大军飓风般卷来,河内六十余城岌岌可危。


    快马斥候流星般飞进大梁,魏国君臣一片惊惶。


    年老的魏襄王簌簌抖成了一团:“这这这,岂有此理!如何,便便便冬日与人开战?”臣子们也乱成了一片,丞相魏齐只不断高声喝问:“丢了几城?啊!丢了几城?”眼看无人应答,高声吼道:“谁愿领兵驰援?封万户!”饶是如此,几个武臣也是脸色铁青地紧紧闭着嘴巴不吭声。魏襄王情急,拉长了哭声道:“国尉啊,你倒是说说,该谁领兵了?”


    白发苍苍的老国尉叫富无,原是执掌捕盗刑治大权的司寇,因与丞相魏齐不和,被调任职爵稍低的国尉。见国王亲自发问,他皱着眉头黑着脸道:“自庞涓战死,魏国再没有拜上将军,几员领兵大将都在要塞军营,仓促之间,能有何人?”魏齐见这老人在这个要命关口扯到自己不赞同设上将军头上,连忙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高声插断道:“臣启我王:大将新垣衍、公孙喜勇猛善战,可解河内之危。”老富无一阵冷笑:“社稷存亡,丞相还是一味任用私人,国将不国也。”魏襄王急迫道:“你倒是举荐一个了!”老富无铁青着脸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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