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6年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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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文艺 2006年第01期-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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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一些。除了种牙还懂别的,不像个书呆子。李桦甚至觉得,他已经理智得有些过分了。虽然李桦跟他只是第一次见面,毕竟他们是一起的,看见一个女孩子被陌生人叫骂,你就能一声不吭?李桦心里有想法,却没法说出来。你总不能让一个第一次跟你见面的人跟你一起抓小偷吧?连商厦里的保卫处长和楼层经理都已经熟视无睹的事,你让他一个学拔牙镶牙的博士能怎么着?这样想着,她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些。
  “没人跟你说我在商厦有个柜台?我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小偷在我的柜台前偷东西,影响我的生意。”李桦尽量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
  “那你也别亲自干。现代社会讲究专业分工,你得找专门管这事儿的人。”
  “连商厦的保卫处都管不了,你让我还找谁?”
  “就没有比保卫处更有能力的了?”
  刘博渊的话让李桦的心情好了些,也让她有了一个新主意。
  从商厦到“医大”的学生宿舍,两个人是并排走的。虽然还没到手挽手的程度,但比来时一前一后站队走的情形,显然是前进了一大步。
  不过,刘博渊没主动提出送她回家,李桦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别扭。
  
  4
  
  嫂子打来电话,问她:“怎么样?”
  李桦明白嫂子问的是什么,就说:“还行。再看看吧。人家没说什么?”
  “说了,说你第一次见面就领着博士抓小偷。我说,你别走火入魔啊。小刘条件不错,过这村没这店了,你珍惜点儿吧。”
   嫂子电话没放下多久,哥来了电话,劈头损她两句:“毛丫你几岁了?你知不知道抓小偷是危险的事?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你怎么这么虎呢?”
  李桦跟哥说话不用跟嫂子那样还沾着一层客气,她不服气地顶嘴:“你们该抓小偷的不抓,逼得我非得亲自出马不可么。哥你在哪儿?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在外地呢,这个案子有点儿棘手。这事儿你收手吧啊,别太犟了,等回去我给你想办法。”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看进展吧。你跟博士好好处。” 
  “你怎么知道博士?”
  “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知道?好了,我得收线了。”
  哥气哼哼地撂了电话。李桦心情不好,也有点生嫂子的气。肚子里一点东西装不下,这 么快就把她的事全告诉给哥了。女人怎么这样,结了婚就好像没有自己了。
  李桦一夜没睡好,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商厦里的场景。那个男人骂她有病。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谩骂,李桦是头一次。在商厦里她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在自己的被窝里,她把一条毛巾揩湿了也没人管。
  第二天一大早,她翻出电话本,给赵凡打电话:“赵凡,你今天有空吗?我想见你。”
  赵凡是刑警大队的,在李松手下。十多年前吧,李松曾有意把李桦介绍给赵凡,那时赵凡刚从警校毕业,人很瘦。只见了几次面,李桦就拒绝了。赵凡抽烟,年纪不大,手指头熏黄了,牙齿上有烟垢。那时候,李桦也不希望自己未来的丈夫像哥一样是个警察。太危险。一点都不浪漫。赵凡后来娶了一个医院里的小护士,听说两人过得挺好,孩子都有了。李松曾说过,赵凡是刑警大队最讲义气的男人,是那种有大事可以托付的人。现在,李桦就有了大事,她需要赵凡的帮助。
  
  赵凡在电话里哈哈笑:“李桦,你没搞错吧?你哥要是知道我帮你干这事儿,还不把我开了?”
  “你不会不让他知道?再说这也是你们份内的事儿。”
  “这么大点事儿,你也好意思求我?大材小用了吧?”
  “你别是害怕小偷吧?”
  “瞧不起人。小偷怕我还差不多。”
  “你就纸上谈兵吧。”
  赵凡顿了一下,说,“那我不上班啦?”
  “你请假么。”
  “现在大队人马都出去了,我得看家。” 
  “你不够意思。”
  “你让我想想吧。这么着啊,我先去幼儿园送孩子,送完孩子我给你打电话,啊?”一个小时以后,赵凡打来电话:“说吧,咱们在哪儿见面?”
  李桦喜出望外:“直接去商厦!”
  在商厦门口见到赵凡,李桦有些不认识他了:一米八的大个子,一身米白色的休闲装,戴着黑色的墨镜,头发吹得有款有型,肚腩微起,一副成功人士的形象。这些都是小护士的功劳吧?李桦注意到他的牙已经没有烟垢,指甲也修了。这样一个男人,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人说“不”的。想到赵凡本来可能成为自己的丈夫而自己却放弃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酸溜溜的,有些不是滋味。人生就是这样吧,取舍之间,不知道会造成多少遗憾。当然,酸溜溜的滋味也只是一闪而过。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现在不是她反省的时候。李桦上前主动拉了一下赵凡的手:
  “干吗打扮得这么帅?”
   赵凡笑了:“打扮啥,本来就这么帅。工作吧。”
  说完,拉住李桦的一只手,塞进自己的臂弯:“走吧。”
  当初李松介绍他们处对象时,李桦的手也从来没这样和赵凡挽着,她的心跳有些加快:“干吗要这样?”
  “工作需要,要做出样子。得像两口子。”
  “德行。”
  “可是你请我来的。”
  “带枪了么?” 
  “又不是杀牛。”
  “那遇到情况怎么办?”
  “放心吧。咱会空手道。”
  “吹牛。”
  “不是吹牛。我说,咱们不能这么干走,是不是得做样子看看衣服?你看这件衣服我穿怎么样?试试行不?”
  在四楼,赵凡试了一件利朗男装上衣。别说,赵凡穿上还真的非常合适,型和款都配,就像给他订做的一样。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李桦忽然就想为赵凡买下这件衣服,就像一个女人给自己的丈夫买件衣服一样。她对售货员说:“开个票吧。”
  她的举动让赵凡很意外:“干什么?你没搞错吧?”
  “没搞错,衣服就这么穿着,不许脱。”
  “你这不是让我犯错误吗?” 
  “你不让我买才是犯错误呢。”
  两个人推扯着,在陌生人看来,也许是两口子为买东西发生了争执。撕掳了几下,李桦忽然住了手,眼圈红了:“赵凡你瞧不起我?”
  赵凡一脸的不解和无辜:“你这是说什么?好好,你先买吧,然后咱们干正事。”
  手里有了东西,逛起街来更自然。
  他们拎着装衣服的纸袋在楼里转了两个多小时,有的柜台,转了好几遍。李桦没看到一个像小偷的人。她有些泄气。好像找赵凡来是诓人家跟自己逛街似的。就在她已经感到绝望的时候,一个熟悉的面孔进入她的眼帘——就是那个骂她的小偷!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那副面孔!猪肚子脸,一双金鱼眼,身子瘦得跟抽了大烟似的。李桦的手下意识地拉紧了赵凡的胳膊,赵凡也感觉出了她的异样:“怎么了?”,
  李桦把脸扭向另一个方向,说:“手里拿着报纸的那个男人。”
  “知道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那个拿着报纸的男人,看见李桦,眼睛都不多眨一下,就好像从来没见过她、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你一个小偷,也太张狂了吧!当然,也许,他是真的不记得李桦了。然而,当他又看了一眼李桦身边的赵凡时,李桦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惊慌。男人转身要走的那一刻,李桦抓紧了赵凡的手:“抓住他!别让他走!”
  赵凡握住了她的手,说:“放他走。” 
  “为什么不抓他?”
  “他现在没偷东西。”
  “他认识你。”
  “行了,我保证他以后不会跟你捣乱了。”
  “小偷怎么会认识你?”
  “警察有警察的秘密,别乱问!”
  李桦把手从赵凡手里抽了出来:“小偷认识你!”
   赵凡很耐心地解释:“干这行的,坏人认识我们很正常。”
  李桦心里一阵失望,一阵难受。她不想再说什么,快步向商厦外面走去。
  赵凡跟在她的后面,就像刘博渊跟在她的后面一样。
  赵凡请她吃饭。在饭桌上,赵凡看她不开心的样子,笑了:“你怎么总也不变?”
  李桦一点儿都不掩饰自己的不解和失望:“你怎么能认识小偷?!没想到是这样。”
  赵凡转移了话题:“好了,说说这件衣服吧。我回家交不了差。自从结婚,我自己可是从来没买过衣服。” 
  “你就说是我送的又怎么了?就说我谢你的。”李桦的倔劲儿上来了。
  看到李桦很认真执着的样子,赵凡让步了:“好吧,那我谢谢你。”
  
  5
  
  时尚商厦有小偷,而且小偷都有固定的地盘。这是小崔说的。
  两天以后,李桦去上货,柜台前没别人,小崔挺神秘地告诉她。小崔还说:“李姐你真有路子,连便衣都认识。他们已经不过来了。”
  李桦心里非常惊讶小崔怎么知道赵凡是便衣。还有她说的“他们”。李桦知道她说的“他们”是谁。小崔怎么什么都知道?她知道赵凡和李桦曾经可能成为一家人吗?李桦的心往下沉,冰凉。世界太小了,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她从小崔的眼神中看到了敬畏,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这种敬畏却让她有些承受不起。
  李松回来了。李桦买了一兜子虾爬子去看他。哥从小爱吃海鲜,吃螃蟹、吃虾不要命。
  李桦没想到哥会跟她黑脸:“你胆子也忒大了,敢抓赵凡的公差。”
  李桦有些心虚,嘴上却敢跟哥犟:“又没干什么,就是走了一圈儿。再说,赵凡说他请了一天假的,私人时间也不行吗?”
  “你以为刑警队的工作就那么简单吗?平时随便亮身份,关键时刻还怎么用?以后不要打我的名号干这种事!”
  “我没说你,我直接找的赵凡。”
  “还犟嘴!没有我,赵凡他敢跟你出去乱跑?”
  “哥你别生气,吃虾爬子。”
  “我不吃!这么大了,一点儿都不省心。不行把柜台撤了。”
  李松的话太狠,李桦眼泪哗地就下来了:“哥,如果这事儿影响了你的工作,我跟你道歉。但是你千万别提撤柜台的事。我要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哥你知道我挣钱想干什么吗?我想花钱办移民,离开这里。我这人不合时宜,没出息,你们眼不见心不烦吧。”
  办移民出国,这个念头以前李桦只是在心里偷偷想过,从没跟任何人讲。李松的强硬让她脱口而出,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非常吃惊。她真的想走吗?去一个陌生的国家,她能做什么?她的英语很一般,又没有什么特殊的技能。她在国内是一个受人尊敬的老师,到了国外,算什么?恐怕连幼儿园都不会有人让她教。
  
  李桦的话对李松却很起作用。李松不吱声了。李桦比李松小十来岁呢,是爸妈下放到农村时生的。那时候李松已经记事,生李桦那天,母亲把李松打发到邻居家,还给他烙了一张鸡蛋饼。他在邻居家呆到半夜还不见父亲来接他,就躺在人家的炕上睡着了。第二天早晨回到家里时,一个小妹妹已经躺在摇篮里。
  父亲和母亲都不长寿。母亲先走的,然后是父亲。父亲临死的时候,拉着他的手不放:“毛丫交给你了,你要对她好!”
  那时候,李松已经当了警察,而李桦还在上小学。
  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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