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7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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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7年第2期-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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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问题不在于动物或是孩子究竟有多聪明,而是人到底有多少智慧去解读它们的思维。
  专家们在办公室分析着“奎奎”,却没料到,一个对他们来说的陌生人,也就是曾活动于苏门羚的尸体附近、并在几个暗藏机关处留下气味的彭渊,已成为这只老虎的下一个目标。


  五十八

  深秋的百山祖,桂花喷香,四面山林像染了好几遍,沉郁的深绿底色上,这里一大块放荡的金黄,那边一大片乱乱的淡紫,不定哪里,又迸出一树火红。赶上夕阳落照,层次就更丰富了。
  今天轮到嘉尔和龚吉值班,他们要去马尾际瀑布一带巡视,那里分布有三个食物投放点,分别是11号、12号和13号。但嘉尔临时有事,要到乡政府去一趟,就和龚吉约好,下午在福建柏树林边见。
  嘉尔没想到,她会遇上了谁,这一相遇,也让她刻骨铭心。
  中午时分,嘉尔办完事,在廊桥口上等班车,看看太阳略偏西,她走进桥头一家米粉店,要了碗酸辣米粉。
  自“奎奎”和“祖祖”会合,当地几个乡政府都大力宣传,向村民普及老虎的重要性。这里面除了老虎和环境、人类共存的大道理外,还有更实惠的教育,一旦华南虎在百山祖保护成功,偏僻的山沟将举世瞩目,国内外资金和旅游收益不要太多喔!
  这些宣传效果不错,村民意识到野生老虎和自家利益的关系,有些村民自发把羊赶往山林,还有些乡村的小学生更感人,他们凑钱买了几只兔子,朝保护区放生。纵然兔子不是老虎的口粮,精神仍可嘉。
  所以,嘉尔一进米粉店,就被老板娘认了出来,她坚决不肯收嘉尔的钱,说算是给华南虎做点贡献。
  嘉尔钱都拿出来,老板娘就是不收,几番推让,惹人注目,让她不免尴尬。
  “那你替我买一碗吧,”隔壁桌上一个男人突然插话:“我还没吃饱。”
  嘉尔转过头,这是彭潭!但在当时,她根本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他在望远镜中,早已认识了自己。
  这个男人身上那种深沉阴郁的气质,给她留下了印象。
  “你这个大男人,真当不识相,好意思吃人家女娃的!”老板娘不高兴了。
  “她比我钱多,就算是扶贫了。”彭潭不动声色。
  “没关系的,我替他买吧。”嘉尔拿出两份的米粉钱,对老板娘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下次再请我。”
  “那我就不客气了。”彭潭端起一碗米粉,自顾自吃起来,也不说声谢。
  老板娘狠狠白他一眼,也不再和嘉尔谦让了。
  嘉尔刚吃完米粉,班车到了,她匆忙上车,彭潭后脚跟上。车上正好还有两个空座,彭潭一屁股坐在嘉尔身边。
  “你到哪里去?”嘉尔问:“要不要我帮你买票?”
  “马尾际瀑布。”他真不客气。
  嘉尔一愣,她和龚吉约在那里见面,却不知道,彭潭是到那里等候,待天黑,好把进山查看虎套的弟弟接出来。
  她和他,是真正的冤家对头!但这一会儿,彼此的关系,是单向透明。
  看嘉尔买了两张一样的票,彭潭一笑:“怎么,要跟我到家里去拿钱?”
  “没有啊,我在那里约的一个朋友。”
  彭潭看着她,眼神直勾勾的,很有些无礼,话倒还中听:“姑娘,不光模样长得俊,心肠也不错。”
  “谢谢,听口音,你不像是本地人?”
  “外地的,来庆元收购香菇。”
  “是做生意的呀,”嘉尔有些好笑:“怎么穷得连碗米粉都买不起?”
  “还不是你们保护老虎,山封了一大半,野山菌没了。”
  “所以你才让我给你买吃的和车票,是这意思吗?”
  “没准是吧。”彭潭脸上模棱两可。
  “从长远角度看,野生虎保护得越好,生态越好,不管是香菇是山菌,都才长得好。”
  “是,老虎多了,把野猪吃光,野山菌都留给人了。”
  “不是这个公式!”嘉尔很认真:“老虎不会吃光野猪,老虎能优化野猪的种群,有利于野猪的繁衍。野猪不光是吃山菌,它的粪肥能促进山菌的生长,它们是共生关系。”
  “老虎优化野猪什么?”彭潭真的没听懂。
  “优化野猪的种群。”
  “稀罕!我只知道老虎逮野猪吃,没听说还会优化什么群。”
  “食肉动物捕猎,都习惯弃难就易,老虎捕到的野猪,基本上是老弱病残,这样就保证活着的野猪,都是健壮和优良的。”嘉尔说:“野猪数量多了,会对生态造成破坏,数量少了,植物新陈代谢慢,长势也不好。非洲草原上的狮子,就是起到优化草食动物种群和保护草原的作用,和老虎一个道理。”
  “今天没白吃你的饭,可长见识了。”彭潭阴沉一笑:“老虎还真是宝贝,就怕树大招风,哪天给人‘嘎嘣’一声,毙了!”
  “我不喜欢听你这样说话,”嘉尔脸一板,怒气冲冲:“真有这样的人,他就是人民公敌!”
  “呵,为一个老虎,说翻脸就翻脸!”彭潭笑道。
  嘉尔听得出这话中的调侃,便不再接话了。
  长途班车在马尾际车站停下,嘉尔和彭潭下了车,车很快就开走了。
  “你往哪里走?”嘉尔问彭潭。
  “就这么一条路,我还能往哪里走。”
  “前面是保护区了,有武警,外人不能随便进的。”
  “不到那里,有一个岔道,拐上去,是三井村,我去那里。”
  他们两个顺山谷走,越走越荒凉,树木都长得奇形怪状。嘉尔忽然感到几分莫明的恐怖,她有些警惕身边这个人了。
  一只大鸟飞到路边的树枝,暗灰色,腹部有褐色的横斑,“布谷布谷”它扬脖子大叫。
  “杜鹃!”嘉尔欣喜地叫道。
  “我们叫布谷鸟,”彭潭用手当枪,对杜鹃做射击状,嘴里还发出枪声。
  “你不像是收香菇的,见什么都想打?”嘉尔警觉了。
  “我说我是盗猎的,你信吗?”
  “我有点信!”
  彭潭愣了:“你真信,凭哪一点?我脸上写字了?”
  “你身上有一股血腥气。”
  “那你还跟我一块走,不害怕?”
  “真是来盗猎的,不会伤害我。”
  “有三分理,算你聪明。你拿我怎么办?举报我?”
  “我劝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现在跟我到派出所去,”嘉尔定定地看着他:“盗猎没有好结果。”
  他们两个互相看着,眼都不眨。彭潭忽然哈哈大笑了。
  “姑娘,怎么当真了!布谷鸟是坏鸟,我才想打它。知道吗?别听这鸟叫得好听,坏透了。它们自己不孵蛋,把蛋下在别的鸟窝里。小布谷鸟一出来,仗着个子大,把同窝的小鸟顶下树摔死,然后让人家的爹妈喂它,还吃独食,所以我想宰了它。”
  “你嘴里说的死太多了!”
  “所以,我也该死!”彭潭来到岔路口,掏出一张十元钞票,丢给嘉尔。
  “我朝这边走了,”他说:“我和你有缘分,后会有期。”


  五十九

  嘉尔找到龚吉,他已经巡山完毕,两人朝回走的时候,天色有些晚了。
  黄昏的群山,明暗的反差很大,沾着阳光的山峰亮的扎眼,真有将青天刺破的气势,下面的原始密林背光线,更显苍莽和魅惑。
  嘉尔把路上遇到彭潭的事,讲给龚吉听,她说,觉得那个人有点怪怪的。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龚吉不大上心。
  “我觉得他有点像是盗猎的,那眼神多少凶了点!”
  “真是盗猎的,哪还敢在你面前表露,不是找抓嘛。别那么草木皆兵,哪有那么多盗猎的。”龚吉打消了嘉尔的怀疑。
  他们顺山脚走,山腰处,几丝青烟混合紫雾飘荡,不时被树枝挂住,经过一番形态变幻,又挣脱随风走了。
  他们顺着溪流朝下走,暴雨造成的山洪泻的差不多了,山溪重新恢复往日的温顺,在你脚下轻声咕噜。一小群蜻蜓在高低不等的位置上巡游值勤,一只彩色的大蝴蝶慢悠悠飞舞,带着他们朝前走。
  嘉尔忽然奇怪道:“今天好像缺点什么?跟平时不大一样啊?”
  “缺什么?”龚吉眨巴眨巴眼,笑了:“缺‘奎奎’那几声吼叫。”
  “怪不得呢,我说怎么这样静谧。”
  他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幽深的峡谷突起一声呐喊,流星般短促,还沙哑难听,似极度惊慌,又像是被人卡住了喉咙。
  这声音惊现原始森林的黄昏里,很是恐怖。
  “你听见了没有?”嘉尔惊问龚吉:“好像是有人喊叫。”
  “怎么会没听见?”龚吉也站住了:“别说话,让我再听听。”
  那声音回荡山谷间,水涟漪似的递减音量。他们两个的脑袋转来转去,想搜寻声音发出的地方,也等着下一声起来,可没有了,山谷很快又恢复了寂静,静得不留痕迹,让你感觉刚才是幻听。
  “没声了,你又听到没有?”龚吉问。
  “没有呀。”
  “估计是乌鸦叫吧,”龚吉分析道:“让老鹰给抓了。”
  森林中是常有怪声的,你很难说是什么东西,只不过刚才确实接近人的声音,才让他们关切,既然声音又没了,也就罢了,算它是乌鸦吧。

  不经意间,太阳“噌”地少了半张脸,满山遍野的原始森林,就剩下几抹余光,啥时候看着都像黑夜的森林,光线再一大减,立马就阴森起来,湿气和凉意紧跟着侵袭上来。
  密实如堵的丛林深处,悄悄荡出一缕的兽腥味,嘉尔猛然收住步子。
  “我真有点害怕。”她不安道:“都是你,胡说八道,走慢了。”
  “没事,这百山祖的两只老虎把咱们当哥们儿,还有谁敢来找茬儿?”
  他话没说完,一侧山坡上面,忽然“扑扑通通”一阵乱响,中间还夹杂着草木的折断声,他们惊得抬头,只见上头一片竹林剧烈摇晃,冲他们的方向弯腰,感觉是一个大家伙下来了。
  原始森林,刺激就在这儿,它真出状况!凶险都是切切实实,你当真手头没有可捞摸的家伙,乌蒙蒙的林子,伸个兔子头也唬你一个半死。
  嘉尔一把抓住龚吉的衣袖,朝他身后躲去,龚吉本能地退了两步,打住了。
  龚吉摆出豁出去的架势,心里也扑腾扑腾直打鼓。
  声音戛然而止,来得快去得快,没了,竹林也不晃了,玩什么呢?他们俩惊疑地对视一眼。
  “是塌方吧?”嘉尔猜测说,脸都吓白了。
  龚吉朝上打量,这个坡不算陡,从下到上没有断层,灌木丛密集,紫藤悬挂,草丛下还堆积着厚厚的落叶。
  “不应该呀,”他说:“这里植被厚得很,又没有雨,再说,连一个小石子也没滚下来呀?”
  “那会是什么?”嘉尔更紧张了。
  “可能是倒了棵死树吧,别管它了,不也没声了吗,咱们赶紧回去。”
  这声响仿佛是要跟龚吉作对,他刚说没声,偏偏就“呼啦呼啦”响起来,上面的草木也跟着晃动,一大一小两只赤腹松鼠蹿到路面上,它们惊惶四顾,很快就跳进另一侧的林子。
  很显然,是有什么活物朝他们运动,不是死树。


  六十

  龚吉也惊慌了,他拉起嘉尔,俩人四条腿,看谁捯得快。那会子什么动物专家都得跑,人命第一要紧。
  他们身后“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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