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砍柴_闲看水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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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砍柴_闲看水浒-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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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问看过《水浒传》的人,书中谁是最地道的匪?我想大多数人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李逵。没错,李逵的匪气十足,眼中只有两把板斧没有任何的规则,可他却奴性十足,给他的宋公明哥哥做奴才虽九死而犹未悔。

  李逵一见宋江,就不自觉地把自己摆在“奴”的位置上。当戴宗把宋江介绍给李逵时,李逵说:“若真个是宋公明,我便下拜!若是闲人,我却拜甚鸟!节级哥哥,不要赚我拜了,你却笑我。”当宋江自得地说明:“我正是山东黑宋江。”这李逵便向失散多年的孩子找到了母亲,性格暴烈的他这么长时间来没有找到可以托付终身的主子书中如此描写:“李逵拍手叫道:‘我那爷,你何不早说些个,也教铁牛欢喜。’扑翻身便拜。”这一拜,便彻底奠定了宋江、李逵的主仆关系。

  李逵做宋江的奴才,至死不悟。宋江害怕自己死后李逵造反,毁了自己的名声,骗铁牛一起喝下毒酒。铁牛知道自己的公明哥哥拉上他做垫背的,对宋江毫不怨恨,反而说:“罢,罢,罢!生时伏侍哥哥,死了也只是哥哥部下一个小鬼。”他不但此生愿给宋江做奴才,还想下辈子将做奴才的生涯进行到底。

  其他的一些梁山人也是如此,王英在不知道宋江真实身份前,匪的凶残冷血暴露无遗,嚷着要挖心肝下酒;知道宋江真实身份后,立马下拜,奴性顿见;戴宗也是这样,作为管理犯人的节级,在犯人面前他是一尊杀气腾腾的兄神,知道面对的犯人是江湖上的老大宋江时,也是立即行礼,因为在监狱里面,他还必须解释:“兄长,此间不是说话处,未敢下拜。”

  这种匪、奴性一体的人是大宋这种皇权社会中多数人面貌。因为不是一个凭规则管理、靠谈判协商的社会,谁掌握更多的暴力资源,谁就能在社会分层的金字塔中占据更重要的位置。匪和奴是一个人的两副面孔,对强于自己的人,自愿为奴以求投靠攀附;对弱于自己的人,便是匪的狰狞,强取豪夺。宋江靠自己多年的积累,在江湖上混得了老大的声名,江湖自由其一种独特的价值判断体系,既然这个江湖的人都说宋江是泰山北斗,那么类似李逵、戴宗、王英这样的人觉得宋江强于自己,自己但他的奴才没有什么委屈的,而且还兴高采烈。

  江湖上的规矩就是这样,两个匪碰在一起便是争夺,我赢了你你便是我的奴,我可以驱使你;输给了你我便给你当奴才,任你驱使。因为这江湖上少平等的人,大多是两类人:匪或者奴。而且最彻底的匪可能变成最彻底的奴。

  江湖如此,那么大宋朝廷呢?也是这样。戴宗、施恩这样的吏在犯人面前,是匪,在上司面前便是奴。高俅地位够高的吧,在林冲这种低级军官的面前,他是蛮不讲理的匪,连人家的老婆都敢抢夺,可在大宋天子面前呢?他也是个奴才。在天子的眼里,大宋所有的臣民都是他的奴才,可他也得虚拟出一个主人呀,他便把自己当成上天的奴才。

  清朝是满人当家,他们比起宋代,少了那些美丽的词藻,而是直指本质。大臣们见到皇帝时跪下来自称“奴才”,可他们一旦出宫呢?奴才立马变成主人。因此由于匪性与奴性得共存,宋江等人在两种身份中游刃有余而为精神分裂之虞。他在郓城县时,白天在县令面前,是个恭顺的押司,可晚上他却成了江湖上呼风唤雨的宋公明大哥。

  土匪和英雄、奴性与忠诚是不一样的。英雄是敢于挑战比自己更强大的人,而土匪往往欺负弱者。奴性是没有原则的归顺,如李逵这样,只认准比自己强的人,至于自己主人的选择是否正确他一般不做考虑,尽管李逵内心反对招安,可公明哥哥进了朝廷,他也只得跟着进朝廷;而忠诚是对一种价值和信念的认同与服膺,而非对某个人的无条件地服从。土匪只有奴性,英雄才具有血性。

  在水浒的世界里,只有林冲和鲁智深最不具备匪性和奴性的英雄。虽然他们都杀人,但不是滥杀而是有原则,对比自己弱小的人心存一份悲悯。对梁山泊的选择他们尊重且接受,但对大头领宋江个人,却保留一种难得的清醒与独立。  

  ※版本出处:天涯社区·煮酒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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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看水浒   第四编 情欲的罪与罚  
    
       
  
    
       
    
  民间歌谣与传言     


  在没有网络、没有广播电视、也没有报刊的古代,当政者比较在意民间的各种歌谣和流言。——因为这些看似无意、十分诙谐辛辣的歌谣、传言往往是民间情绪的真实表现。所以从周代开始,天子和诸侯命令那些没有儿女的孤寡老人,在采诗官的带领下,摇着木铎,深入到田间地头采集老百姓心口传唱的各种歌谣,以观民间风俗和执政的得失,套用现在的话,就是“了解舆情”。——那些孤寡老人,政府发给一定的报酬给养起来,大约可算作“以工代赈”。

  因此,自古有点想法的人也往往利用童谣、儿歌这种形式为自己造势,以显示自己是上天所命,来凡间有特殊使命的。——其实这些歌谣大多是不安分的文人制造的,因为简单易记、朗朗上口,好奇兼好玩的小孩儿一学就会,然后传唱甚广。而统治者视这些歌谣为“谶言”,十分重视。《三国》中的长安小孩唱着:“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想必是类似王允那样不满董卓老贼荒淫残暴的人而造出来的舆论攻势;明末流传“十八子当主神器”,大概也是闯王部下故意放出来的烟幕弹,如果真是上天所钟爱李闯的话,也不至于当了几天大顺的皇帝就仓皇南窜,不知所终。

  水浒里最有名的一首儿歌是:“耗国因家木,刀兵点水工。纵横三十六,播乱在山东。”在宋江浔阳江头题写了反诗,被黄文炳举报后,知府蔡九开始本没有太在意。直到黄文炳提醒他:“相公不可小觑了他。恰才相公所言尊府恩相家书说小儿谣言,正应在本人的身上。”政治敏感性不强的纨绔子弟蔡九这才如梦方醒,下决心铲除这个不稳定因素。我猜测这歌谣大约也是黑白两道通吃的宋公明策划好的“成名方案”,利用儿歌炒作自己,积累当老大的资本。所以他上梁山后,见到了晁盖,还不无得意地提到了这首儿歌,以是自己当首领的合法性比晁天王强。

  水浒中最有名的传言就是风流皇帝宋徽宗和东京城第一花魁李师师的“零距离”关系。皇帝是天下第一人,自然是级别最高的公众人物,被星斗小民们关注一言一行自然是很正常的事。可惜大宋不是美利坚,克林顿和莱温斯基的关系仅仅登堂入室,还未到亲密无间,就被美国媒体紧紧咬住不方,全方位多角度地给予曝光,让身为地球上最有权势的美国总统克林顿像被脱光衣服一样,被全国人民乃至全世界人民欣赏裸体。——这领导人当得真憋屈。大宋没有现代意义的新闻媒体,也没有现代意义的新闻自由,皇帝居九五之尊,权威不容亵渎。但“防民之口胜于防川”,只能通过口头传播这些事情。宋江和柴进、燕青等人化妆进入东京城走门子时,路过李师师所在的勾栏,看到“歌舞神仙女,风流花月魁”的“招商广告”时,问茶博士:“前面角妓是谁家?”茶博士道:“这是东京上厅行首,唤做李师师。”宋江道:“莫不是和今上打得热的。”茶博士道:“不可高声,耳目觉近。”

  看来这风流皇帝宋徽宗和李师师的那点关系,在大宋朝已经成了“地球人都知道”的公开秘密了,大概连契丹、西夏、大理、吐蕃这样的番国也许亦有所闻。而且像宋江这样想走二奶后门,以达天听的恐怕也不是少数。作为皇帝,虽有乾纲独断的权威,但禁不住悠悠之口议论自己的私事。大宋那么多人,你总不能派无数的小吏专门来监控这种传言吧。何况大宋朝许多像宋江、戴宗、雷横、朱仝这样与朝廷三心二意的小吏,没准还会加入传播皇帝风流故事的行列。

  王怡兄曾经说过皇后具有公共属性,此话有道理。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她必须满足男性子民们合理的心理活动,对权力和女人,皇帝和草民的期许没有什么质的的区别,因此对“御用产品”,大多数男人有种也想试一下的心理冲动。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心理学、社会学课题。就那么些并不符合现代饮食观念的红烧肉,因为某人吃过大家便争相品尝,那些为某人专门烧制的陶瓷因为打上某种文字,某人从未用过但尘封多年后,价格飙升。而女人是最重要的“御用产品”,让草民们“意淫”一下当然正常。在皇帝千方百计的打击“僭越”的高压下,这种“在场”的体验大多是想象。不过我觉得这位发明瘦金体的多才皇帝还算开明,自己宠幸过李师师后,并未为她建造别居,将其垄断,而是让她仍从事本职工作,在元宵佳节依然接客。不像别的皇帝,用过的东西必须放进纪念馆,作为“圣迹”草民只能远观而不可近玩。——凭这点我佩服这样最后葬送大好河山的皇帝的大度。

  在历代奚落挖苦国君臭事的歌谣里,有两首最著名,尽管经过孔老二的“删诗”,依然存在《诗经》中流传至今。

  这两首诗都产生在中原大地。周朝的豫北有三个小国:邶、啵臀溃性蟮鼐用穸嗍巧倘说暮蟠谖鞑康暮笃鸩柯渲苊鸬羲堑闹醒胪醭桃院螅痰淖用裼捎谠对抖嘤谥苋耍豢赡苋勘簧钡簟M獠坷吹恼鞣咧荒懿扇≈趁瘛⑼⒓嗍拥陌旆ǎ坏愕闳妨⑿峦醭娜ㄍR琶衩且幢磺ㄡ悖缛盟侨ゲ澈8浇灰淳驼庋环殖尚矶嘈」庵艹耐跏一蚬Τ既プ髦詈睿持握庑┮琶瘛N拦墓褪钦庋摹爸趁裾摺薄

  商人热情奔放、敢爱敢狠,所以才有纣王这样精力充沛、好美女醇酒的帝王,可是战斗力和掠夺性自然不如西部偏僻之地的周人,他们先丧失了自己的中央王朝,后来卫国又被北方来的狄人灭掉。

  文化发达、崇尚人性的国家总打不过野蛮国家,这是中国的历史宿命。

  卫等三国的居民顽固地保留自己的文化和民族性。在淇水之滨,他们无周人的男女之防,他们的年轻人开放活泼,他们在一种充满情欲的气息中恋爱、交合,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伦理道德。因此长期被服膺周礼的后代读书人垢病。——而来统治这些开化之地的贵族,也渐渐变得更加开放,以至于没有廉耻。

  当时的魏宣公给自己的儿子汲娶了个媳妇,看到自己的儿媳宣姜漂亮,便变了主意,自己纳之。——后来的李隆基搞了寿王的老婆、自己的儿媳杨太真用的也是这招。而这位公子汲,又是宣公和自己父亲的侍姬夷姜私通所生。宣公这老爬灰死翘翘后,正当如狼似虎年华的宣姜又和宣公的庶子顽私通,生了五个儿女。你说这宣公,上搞庶母,下搞儿媳,他的儿子自然有乃父之风。——这关系够乱的。

  在如此开放文化中长大的百姓也感觉过份,作了两首诗嘲笑他们。

  一首是讽刺宣公爬灰的《新台》:

  “新台有泚,河水湥郎}。
  嬿婉之求,籧篨不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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