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超现实的梦幻-象征主义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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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超现实的梦幻-象征主义文学-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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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性的游戏。

  在这一章中,艾略特采用类似“蒙太奇”的手法,摄取了很多场景,表现了人类世界的情欲泛滥及其恶果。

  艾略特接受了柏格森的“心理时间”说:在《荒原》中打破了传统的时空观念,把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事物都交溶在一起。因此,本章中的描写一会儿是古代,一会儿是现代;一会儿是富丽堂皇的王宫,一会儿又是现代社会中某家嘈杂的饭店。这种时空处理方式,使本章包容无比丰富,而且还体现了艾略特本人所强调的作家的“历史感”。

  诗人先通过引述莎士比亚的悲剧《安东尼与克莉奥佩特拉》第二幕第二景中的内容,让读者联想到克莉奥佩特拉这位风流女王。她放纵情欲,最后让毒蛇把自己咬死在阴冷的古墓中。然后,诗人又引述维吉尔史诗《伊尼德》第一卷的内容,把人们带到了非洲海岸,目睹了迦太基女王狄多的爱情悲剧。狄多把自己的全部的爱献给了飘流到这里的特洛亚王子伊尼亚斯,结果被无情地遗弃,自焚于熊熊烈焰。人类的情欲导致了多少悲剧啊!它不但使人自戕,而且使人害人。下面描述的夜莺的不屈的哀啼更为激动人心。奥维德在《变形记》中讲:国王铁卢欧斯的妻子泊劳克奈想念妹妹翡绿眉拉,求丈夫来接她小住。谁料铁卢欧斯发现翡绿眉拉长得美丽,遂起歹念,不但强奸了翡绿眉拉,而且残酷地割去了她的舌尖,把她关在山洞里。翡绿眉拉织成一幅藏有文字的锦绣,托人送给姐姐,向姐姐诉说自己的不幸。泊劳克奈万分愤怒,找回妹妹后,立誓复仇。她杀死了儿子,煮熟了给丈夫吃。铁卢欧斯发现后,便杀死了妻子和妻妹。姐姐变成了燕子,妹妹则变成了夜莺,整夜悲啼,诉说内心的不平。情欲的危害如此之大,可现代人仍不知警觉。接下来艾略特描写了两个现代的场景。一是在卧室里,男女二人在精神空虚,无聊烦闷之中,逢场作戏,有欲无情,“还要下一盘棋”。一是在饭店中,一个叫丽儿的女人和她的女伴窃窃私语,谈着不可告人的私情,打胎,以及怎么对付退伍回家的丈夫……一句话,这是一个情欲主宰着的世界。

  第三章《火诫》。“火诫”是佛劝他的门徒禁绝情欲,过一种清心寡欲的生活,最终达到涅境界的告诫。水是情欲的象征,必须以火制之。

  这一章首先以一系列干涩、死寂的意象来表现现代文明对自然的破坏,在这个背景下再表现现代人的庸俗、淫逸生活中的精神麻木状态。诗人从具有两性功能,瞎了眼却还能看见的帖瑞西士的角度来观察现代世界,将伦敦这个并无实体的城市的一个侧面加以放大,具体描述了一个打字员和一个公司职员之间的淫乱行为。这两人处于麻木不仁状态,连“爱情”也不能引起他们的兴奋。诗人这样描写女打字员“厌倦又疲乏”,冷漠地听任那个公司职员发泄兽欲之后的情景:

  她回头在镜子里照了一下,没大意识到她那已经走了的情人;/她的头脑让一个半成形的思想经过:“总算完了事,完了就好。”美丽的女人堕落的时候,又/在她房里来回走,独自/她机械地用手抚平了头发,又随手/在留声机上放上一张片子。

  根据诗人的意思,女打字员的精神状态绝不是个别的,而是普遍的。整个现代人都处于这种欲无情、虽生犹死的麻木状态,因此诗人才说他见到的“伦敦”是“并无实体的城”。

  此时空中传来另一种奇异的乐声,它是拯救人类灵魂的精灵发出的。在乐声的感召之下,下界的人大声祈祷:

  烧啊烧啊烧啊烧啊/主啊你把我救拔出来/主啊

  你救拔

  烧啊人类祈求救世主,用净火烧掉人世的罪孽。

  第四章《水里的死亡》。诗人借腓尼基人弗莱巴斯被欲海吞没的可悲下场告诫世人,必须把准航向,否则将导致死亡。

  第五章《雷霆的话》。这里的“雷霆”代表着上帝。诗人先描写耶酥受难。耶酥被犹大出卖,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接着,长诗通过岩石的意象表现荒原的干涸,枯竭状态。诗中写道:

  这里没有水只有岩石/岩石而没有水而有一条沙路/那路在上面山里绕行/是岩石堆成的山没有水/若还有水我们就会停下来喝了/在岩石中间人不能停止或思想/汗是干的脚埋在沙土里/只要岩石中间有水/死了的山满口都是龋齿吐不出一滴水/这里的人既不能站也不能躺也不能坐/山上甚至连静默也不存在/只有绛红阴沉的脸在冷笑咆哮/在泥土缝裂的房屋的门里出现/只要有水/而没有岩石/若是有岩石/也有水/有水/有泉/岩石间有小水潭/若是只有水的响声/不是知了/和枯草同唱/而是水的声音在岩石上/那里有蜂雀类的画眉在松树里歌唱/点滴点滴滴滴滴/可是没有水“水”在这里是生命的象征。在上述描写中,主要的意象是“岩石”,它象征着荒原的生命力枯竭。诗人以意象反复的手法,“岩石”与“水”不断地交替,反复出现,以突出荒原中生命力的枯竭,表现生存于荒原中的人对于生的渴望,对于救世主的企盼。

  接下来,诗人引述《圣经》中的内容,来表现人们对救世主的企盼。耶酥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后,重又复活,并在他的门徒中行走。现在,人们仿佛感到,耶酥早已重临人间,正与我们同行。但是诗人认为,救世主来临的时机还不成熟。因为“山那边”发生了一场可怕的骚乱:愤怒的人群“在无边的平原上蜂拥而前,在裂开的土地上蹒跚而行”,到处可以听到“慈母悲伤的呢喃声”。根据诗人的原注,我们了解到,这里实际上描写的是十月革命前后俄国和东欧各国的革命运动。诗人站在反动的立场上,对俄国和东欧各国的革命运动持反对态度。他认为,这场革命的结局是使西方文明蒙受了无法弥补的损失,恰如古代惨遭蛮族破坏的耶路撒冷、雅典、亚历山大一样。他非常恐惧地想到,如果让革命之火蔓延开来,今天的伦敦和维也纳也有毁于一旦的可能。

  诗人在下面描写,正当人类处于末日的边缘,在灾难中挣扎的时候,终于,代表上帝的雷霆说话了:舍予、同情、克制。诗人暗示我们,现代人只有顺从上帝的意旨,皈依上帝,按基督教精神生活,才能最终得救。诗人认为,舍予、同情、克制就是打开荒原这人间地狱的钥匙,因为形势紧急:

  我坐在岸上垂钓/背后是那片干旱的平原/我应否至少把我的田地收拾好?

  渔王快死了,他甚至需要赶快料理后事了,骑士还没把圣杯给他找来。只有找来了圣杯,荒原才能复苏。按照上帝的意旨而舍予,同情,克制,就能找到圣杯。“那么我就照办吧。”于是,骑士又踏上了寻找圣杯的艰难历程,他念念不忘:“舍己为人”[即前所谓“舍予]、同情、克制。”

  通过上述介绍,可见,在《荒原》一诗中,诗人出于深沉的忧患意识,描写了现代文明所遭受的巨大破坏,表现了现代人的精神空虚,抒写了一代敏感的知识分子的浓重的幻灭感,但是,作为一个虔城的天主教徒,从保守甚至反动的政治立场出发,他却把我们引向了宗教,把我们推到了上帝的怀抱中。可是,这“上帝”存在吗?归根结底,他开了一张“虚无”的药方。

  长诗虽然在思想内容方面存在这样的局限,但在艺术方面却有极高的造诣,简直可以说达到了象征主义艺术的顶峰。我们仅从以下几个方面来看一看这首长诗的高度艺术成就:

  第一,它是继《恶之花》之后又一部以都市罪恶为题材的重要诗作,发展了自叶芝以来的“世故得多”,“接近现实得多”的诗风,使象征主义冲出了早期诗作那种狭小的“纯诗”天地,为诗歌的发展拓出了一条新的路子。在诗中,我们看到的是代表现代世界的富有特征的一系列“恶”的事物,如龟裂的大地、干涩的岩石、枯死的树干、流油的长河、昏黄的城市、昏暗的工厂、嘈杂的饭店、肮脏的鼠窝、阴沉的钟声、飞舞的尘土,以及萎靡的乐曲,淫乱的生活……通过这种描写,我们可以形象地、具体地了解西方世界精神方面、物质方面的状况,认识到现代人的精神的空虚、道德的堕落、社会的腐败和文明的崩溃。这些年表“恶”的意象经过诗人的组合,放在长诗中,便成为“美”的重要组成部分,成为审美对象。这正是波德莱尔“从恶中发掘美”观点的一些成功实践。

  第二,长诗集中实践了艾略特的“非个人化”理论,以一系列的“客观对应物”来表现某种情绪和观念,对诗的艺术做了有益的探索,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在《传统与个人才能》(1917)一文中,艾略特阐述了他的“非个人化”理论。所谓“非个人化”,就是反对诗歌的主观的自我表现,“对诗人的个性 (情感)作最少的要求,对诗人的艺术(技巧)作最大的要求。”其原则是:“诗不是放纵感情,而是逃逸诗人主观感情的直接抒写,避免直接对事物、事件直接议论,避免诗人个性的表现,一句话,做到“非个人化”。他认为,这种“非个人化”的诗是艺术的极致,它超越诗,一如贝多芬的后期作品超越音乐。”

  《荒原》可说是上述理论的一次成功实践。构成长诗的,没有一句诗是直抒胸臆,没有一句诗是直接议论,有的只是事物,只是场景,只是事件。但这一系列事物,许多场景和事件,又都表现出某种情绪,某种观念。特别引人注目的是,长诗中引用了35个作家的56部作品和流行谣谚,还有六段宗教经文,诗人还为它写了大量既是解释、又是补充的注(往往与引用的作家、作品相关)。诗人对这些引避感情,不是表现个性,而是逃避个性”。艾略特认为,“艺术只是在这种非个人化的过程中才能达到科学的境地”。

  那么,如何才能做到“非个人化”呢?艾略特主张采用“客观对应物”。在《哈姆莱特及其面临的问题》一文中,艾略特指出:“用艺术的形式表达激情的唯一方式是找到 ‘客观对应物’;换言之,寻觅到一系列事物,一个场景或一连串事件,并把它们作为表达某种激情的程式;以达到一接触到这些客观事实,读者心中就会立即唤起同样的激情的效果”。艾略特曾表示,他要写一种“只靠骨头赤裸裸站着的诗”。这里的“骨头”,说的就是“客观对应物”。艾略特认为,利用“客观对应物”,就能避用的内容作了复杂的、蒙太奇式的类比,使它们相互咬合勾联,显示出历史的统一性,使它们蕴含的情绪,观念更为复杂,更为丰富。特别是,诗人以寻找圣杯的传奇贯穿始终,更使长诗具有了不同寻常的神奇的启示性。在一定意义上我们甚至可说,整个的《荒原》就是艾略特某种情绪、某种观念的“客观对应物”。因此,龚翰雄在《现代西方文学思潮》一书中说:“《荒原》好像是被艾略特这位出色的建筑师用各式各样的 ‘预制件’,根据精心设计的蓝图构成的一座庞大协调的建筑”。由于艾略特对“客观对应物”的强调,后来的西方诗人就自觉地在作品中减少了抽象地表现思想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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