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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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 2006-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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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我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吼吼”地将粮车推得飞快。 

  5

  1998年正月二十五,在父亲的努力下,我插班进了县二中读初二,被安排在最后一排,连书都没有。

  刚开始,班主任很担心我这个辍学一年半的乡下娃会拖全班后腿,旁敲侧击地警告我:“去年也有个插班生,他后来考到了13名,如果你能考进前15名,我才真正接受你这个学生。” 

  我没做声,只是拼命地学。3个月后学校考试,我拿了全班总分第一名,比第二名整整多考了60分。 

  因为父亲有严重的风湿病,我家田地都退了,全靠 二姐每月60元的工钱买米吃,因而显得捉襟见肘。而我在学校也总是吃不饱,又没钱买菜吃,身体健康又开始走下坡路。父亲很着急,决意来县城照顾我。二姐的老板看我们可怜,答应将一套闲着的小房免费给我们住。于是,我从学校宿舍搬了出来,父亲成了我的伙食管理员,我靠着吃饱饭,吃些新鲜青菜,这才稳住了健康状况。

  有一天晚上,看我做完功课了,父亲便坐在我身边,说要跟我商量件事。

  原来,这段时间,村里总有人家盖房子,领头的石匠师傅是父亲的老朋友,每当有活干时,师傅总让他去打下手,拌灰、筛砂什么的,每天领个十元八元工钱。但现在,师傅看父亲的手脚越来越僵硬,便婉言拒绝了找活干的父亲。父亲因此无比失落,感觉自己好像成了“废物”,郁郁寡欢了很长时间。

  父亲问我:“傻儿,爸闲得难受,你说我干点什么好?”我说您什么也不要干,也干不得。父亲摇摇头:“我看见街上总有人丢矿泉水瓶,我想捡去卖,多少也能补点家用。”我没想到父亲要去捡垃圾,他连走路都不方便啊!二姐和我异口同声反对。父亲显出少有的果断,僵硬的手用力一挥:“你们别说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清早,父亲背着个蛇皮袋,手里拿个铁钩子出了门。黄昏时,他回了,很得意地说:“嘿,我今天捡垃圾卖了4块钱。开门红,好兆头!”他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两张2元纸币,孩子似的笑着。然后,父亲坐下来,惬意地点燃一支劣质卷烟,美美地吸了一大口,并掰着手指头算:“一天4块,十天40块,三十天就是120元。哎呀……”我和二姐都没做声,默默地对视一眼,泪水同时模糊了我们两人的眼睛。

  6

  1999年夏,我以638分的好成绩考上了县重点高中。

  那年暑假,我正呆在家里看书,一位街坊找上门,对我说,你爸在街上被人打了。我心里一紧,冲到那里,看到父亲正扶着一棵树直喘气。原来,有个开面包车的司机嫌父亲走路太慢,挡了道,骂了父亲几句。父亲质问他为什么骂人,司机跳下车,当胸一拳就打在父亲身上,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后来,在路人的厉声谴责下,司机才灰溜溜地开车跑了。 

  我帮父亲背起蛇皮袋,含泪将他带回家。晚上,我看到他瘦削的胸前有个清晰的、拳头大小的紫印。 

  站在父亲面前,我泣不成声:“爸,我们可以少吃点,求你不要捡垃圾了。我已经逼死了妈,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父亲却温和地笑了,说:“你大姐已经开始挣钱了,二姐也加工资了,你马上要参加高考,爸再咬咬牙,等你考上大学,我就不捡了。。。。。。如果考上了,爸陪你到妈坟头给她报个信,她一个人在那边也够孤单的,让她也高兴高兴。” 

  我还能说什么呢? 

  2002年7月2日,早上的温度就达到34度。我吹着电扇,在家进行高考前的最后总复习。因为担心父亲被热着,我劝他休息一天。父亲说:“正因为天热,捡破烂的人才会少些,我今天出去,收获一定很大。”他坚持着出了门。 

  到了中午,父亲迟迟不回来吃饭。我焦急地出门去看,觉得整个县城像被一口烧红的锅罩着,街面上的柏油马路被晒得软塌塌的。我站了一会儿就受不了,无法想像父亲在这样的天气里如何捡破烂。 

  一直到下午3点左右,门口才传来父亲熟悉的脚步声。与以往不同,那声音异常沉重。我急忙迎出去,父亲背着满满一蛇皮袋东西,脚步趔趄,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脸色煞白煞白的。我一把接过大袋子,说:“爸,这么热的天,怎么才回?快吹吹电扇,我给你把饭菜热热。”父亲喘着粗气,虚弱无力地说:“不,不必了,我浑身软绵绵的,差点走不回来了。。。。。。”

  父亲脸也没洗,就去了里间休息。

  一个小时后,我隐隐有种不祥的预兆。父亲睡觉打鼾,今天怎么没动静?我站在房门口喊:“爸,该吃饭了。”喊了三声房里都没有动静,我急了,冲进去摇着父亲的身子,这才发现,父亲已经停止了呼吸。。。。。。。

  “爸,傻儿害了你啊——”我撕心裂肺的哭叫着,可是父亲,他却永远也听不到了。。。。。。

  7

  安葬好父亲后,我在极度悲痛中走进了高考考场。坐在考场上,我的牙齿咬破了下嘴唇。

  我在心中对自己说:一定要考上,一定要考上,不能让父母为我所做的牺牲付之东流!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武汉科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捧着那一纸通知书,我来到父母坟前。父亲和母亲,像两截干枯的树枝,戳在我愈来愈模糊的泪影中。 

  “我原想收获一缕春风,你却给了我整个春天;我原想捧起一簇浪花,你却给了我整个海洋;我原想撷取一枚红叶,你却给了我整个枫林;我原想亲吻一朵雪花,你却给了我整个银色的世界。。。。。。”默诵着已经背了千百次的诗句,我再次痛哭失声。 

  我只是一枚树叶,现在,我该用怎样的努力,才能回报森林给予的爱? 
 

   
   

窗外的风 
王 正

  看着窗外的风。

  等等,风是可以看的吗?应该可以吧,那随着时间飘过的,悠久的风。都市里的人群像躁动的浪涛,不会因为每个人,或者说是伴着浪花浮沉的沙粒而短暂停留。而我们,会不会在飘到下一个入海口时,就忘了自己从哪来的?

  的确,叶子飘落有可能是因为秋的枯黄,但是更有可能是因为……树的不挽留。水里的沙、天上的云、落下的雪,轻得连声音都没有。那么,作为人间的一员,生老病死会不会也像落雪的声音一样——无声无息?

  但人毕竟是有感情的。于是,人就把过往堆叠,淡淡地蒙上一层记忆的色彩,飘出一阵阵怀恋的气息。一个你曾去过的地方,无论是童年吹泡泡的花园,少年匆匆踏过的街市,中年时有过的繁华,老年时模糊的视线……只要是出现过的,往往会有美丽的记忆色彩,温柔地笼罩着。

  少年人可能没办法理解比自己大上很多岁的人,但是看着只到自己腰际,或是刚到肩膀的孩子,他的眼睛里,总有你可以读懂的东西。这大概就是记忆的功劳。

  看过的风景,读过的书,喜欢过的音乐,感动过的故事,都会留下痕迹。这痕迹可以轻到被遗留在脑海深处,但是联想起来,却总不会彻底忘记。而我们的思想,其实,也是这一点点喜欢,一点点讨厌,一点点感动留下的回忆,慢慢磨出每个人特有的美丽形态。

  所以,当我们被岁月的浪涛,翻覆得晕头转向,却还留有最初的坚持,最初的梦。就是有这些宝贵的能量,我们才会不管眼前的风浪,注视着初晴的光,即使只有微微的曙色,还是勇往直前。

  而现在的我们,回忆起以前的自己,即使是几分钟前的,大概也会微微笑,嘴角微微扬,头轻轻地摇。可见,记忆会让我们越来越成熟,却绝对不会让我们忘掉过去,迷失自己。

  过去、现在和未来,被奇妙的线牵引,存在着莫名的巧合,惊人的重复。只有记得住过去,才能看得到未来。

  透过厚重的玻璃,看自己生活的城市,灯火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但窗畔的脸,又多了几分成熟。有时候,不得不佩服时间快得揪心。然而,能够把这层烦乱抚平的,只有记忆里天空的颜色。

  看着曾经出现过的景象,大概会有朦胧的重叠,那是因为留有当时的视线。时光飘过,曾经的身影朦胧,感情骄傲地宣告惊人改变,但回忆到过去的时候,微微的酸涩就骗不了自己。

  太多追不回的、珍贵青春的青春记忆,就失落在这个城市的风里。推开窗户,伸手触摸柔柔的空气,隐约知道了风的流向。 
 

   
   

当老人变成孩子 
作者:刘墉

  天热,吃凉面。 

  “你不知道吗?我从来不爱吃面。”八十七岁的老母,居然把碗一推,转身去冰箱拿了面包和肉松。一边把肉松往面包里夹,一边没好气地说: 

  “看到面,我就想起你老叔,想起他,我就有气!那年,我刚嫁到你们刘家,你奶奶怪,你老叔更混蛋。给他做了面,他偏要吃饺子;等他吃完饺子,我回头吃那碗面,早凉了,我一边吃,一边掉眼泪。告诉你!记住了!妈从那时候开始,就恨吃面。” 

  吃完饭,一家人在餐桌上吃水果。五岁小孙女的水果,照例由奶奶料理。

  将九十岁了,老人家的手还挺稳,削完了苹果又切桃子。 

  “我要桃核!”小孙女喊着,“我要去种。” 

  “种桃子干什么?”老奶奶停下刀,叮嘱着小孙女,“要种杏,别种桃!” 

  一桌人都怔了。 

  “‘桃’就是‘逃’!我逃一辈子了,先逃‘老义军’(军阀),再逃小日本,还逃不够吗?”老奶奶喃喃地说,“所以要种就种杏,幸幸福福过几年太平日子。” 

  不知为什么,跟着老母四十多年,最近却听了她一堆新故事。说实在话,我从不知她不爱吃面,也不晓得她忌讳种桃子。怎么一下子,全出笼了?连最近小女儿跟她学的儿歌,都是我以前没听过的。 

  “怎么没听过?我从小就唱!”老母还不承认,“我爹教我的。” 

  最近提到我外公,老母的表现也不一样了。以前她恨他,恨他又娶了个小,现在却“我爹、我爹”叫得愈来愈亲切。好像她缩小了,我外公又站在了她的面前。

  于是那个原来所谓不苟言笑、偏心、重男轻女的老头子,便一下成了会说故事、会唱儿歌、会买咕咕钟的“好爸爸”。 

  “我爸爸也一样。”一位老朋友颇有同感,“以前提到我爷爷,他都好像要立正似的,说‘我的父亲’,里面还加上日文的‘敬语’。可是这两年不同了,他会说‘我阿爸带我去抓鱼,我阿爸教我游泳’。当你看他说话的样子,他不再是我的爸爸,倒成了一个孩子。” 

  老人家确实愈来愈像个孩子。过去她很不喜欢小孩,后来只爱自己的孙子、孙女,现在则只要是孩子,她就喜欢。 

  有一天,妻带她从外面回来,看她提个重重的塑胶口袋,我问她买了什么。 

  “买什么?你不会感兴趣的!全是糖,给小孩吃的。” 

  每次有小孩来玩,不论是亲戚的小孩,或邻居的洋孩子,就都往她的房里钻。每个人出来,都鬼鬼祟祟的,捂着口袋。说老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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