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宸公子，你怎么在这？”彩衣过去询问，尊主向来说一不二，难道夜宸还有事求见？
“行宫里还有雪水么？”夜宸问道。
“雪水？沏茶用的？”彩衣一笑，只要有夜宸公子在，沏茶这事都不用她们，尊主素来都会让夜宸沏茶，她们还特此向夜宸请教过如何沏茶。
“是的。”夜宸迟疑了一下，说道。
“行宫里怎么可能没有雪水，就藏在地窖里。”彩衣说道，雪水才上个月贮存的，现在才初春，用到明年都还有剩余。
605。亡灵之死05
“你去取一些雪水，送到我那里。”夜宸说道。
“是现在么？送到夜宸公子你的楼阁？”彩衣一脸疑惑，夜宸公子为什么让她去？即使尊主要用茶，雪水也应该是送去茶室。
“是的。”夜宸点头说道。
“要不要送到茶室？是给尊主沏茶用的？”彩衣多嘴问了两句。
“…主人现在要用茶么？”夜宸疑惑问道。
“尊主没说，不过向来都是夜宸公子你沏茶，这十多天你不在，彩衣才代劳了，幸好夜宸公子你回来，不然明早又得彩衣代劳。”
说到这，彩衣暗暗舒了一口气，她的茶艺在外人眼中算是无可挑剔，但在尊主面前，大概怎么都赶不上夜宸公子。
夜宸看了看彩衣，眼中有一丝探究和疑惑，她不喜欢彩衣沏茶？一直都是他沏茶？
“彩衣先去取雪水了。”彩衣见天色不早，然后就走了。
…………
药房的门紧闭着，从昨天到现在还没打开过。
景傲在外面徘徊了一会儿，这两天无心都在药房，一关就是一天半天，他有些担忧。
他等了许久，没有听到里面有声音，于是悄悄地靠近了门，还是没有听到声音。
平时也会听到捣药的声音，或是看见屋顶的烟囱有烟，现在没了动静，他更担心了。
于是他又悄悄移步到窗户，透过窗缝，往里面瞄了瞄。
一室阴暗，她依旧一身白色纱衣，褪去平日的冷然，神色忧伤，美目无光。
她坐在那儿，似乎有些累，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放在案几上，手心上乘着一个小锦盒。
景傲惊讶，偷看得出神，这样的无心，是他从没见过的，原来她并不冰冷，冰冷不过是她的伪装，此刻的她才是真正的她，那么的忧郁悲伤，他看得心痛，她为什么而忧伤？
看见她手心上的盒子，由于室内太暗，他看得不怎么清楚，于是把窗缝再撬开一点。
是个普通的锦盒，方形，木色，掌心大小，他越看越觉得熟悉，如果再看清一些，他一定能想起来。
于是他再冒险地把窗缝再撬开，几乎把头钻进去，定眼一看，他立刻想起来了，在蓝斯学院……
“谁？”
嘭的一声，一个沉重的纸镇准确无误地砸向窗缝，砸在景傲的额头上。
“啊！”
景傲闷哼一声，他想得太入神了，猝不防及，直直地往后倒去，捂住额头，痛得剑眉紧皱。
“竟敢偷窥！”无心打开门出来，冷冷地看着他，冷声道。
“我、我……”景傲还狼狈地坐在地上，自知理亏，一时语塞。
忽然感到手上有些湿漉漉的，放下手来一看，吓了他一跳，满手都是鲜血，额头的血液止不住了，顺着俊脸流下来，触目惊心。
无心冷眼旁观，冷讽道：“偷窥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景傲欲哭无泪，立刻伸手捂住额头止血，见旁边有一块染了血的纸镇，这纸镇是用黑玄铁做的，不把他的脑袋砸碎已经算大幸了。
于是，他还很好心地捡起纸镇，然后起身走到她面前。
606。亡灵之死06
“还给你。”景傲满脸鲜血，唇色苍白，加上他递纸镇过去的动作，别说有多恐怖了。
无心楞了一下，他是疯子？她当然不可能接，只会弄脏她的手！
咚的一声，纸镇落到地上，他也跟着倒下了，双目紧闭，一动不动，额头上的鲜血止不住了，像小溪般流到地上。
无心冷哼一声，无意理会，正准备离开，但见那鲜血像水一样猛流，秀眉不由得一皱。
走了两步，迟疑了一下，然后俯下身检查了一下景傲的伤口。
“别死在我的药房门口！”无心冷冷道，犹豫了一会，狠下心伸手捂住他的伤口，然后扯着他的衣领，把他拖进药房。
…………
第二天早上。
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彩衣端着早膳，去到宫殿大门时，见夜宸在树下徘徊，他端着茶具和一罐水，应该是从茶室来的。
“夜宸公子，你怎么不进去？”彩衣奇怪地问道。
“我正准备进去。”夜宸说道，然后和彩衣一同进了宫殿。
寝殿的大门开着，罗衣在殿门候着，示意彩衣和夜宸进殿。
这座寝殿分三个隔断，大殿，寝室，浴池，分别用纱幕和屏风隔开，浴池的水一年四季都是凉的，是从后山引进来的山泉之水。
“尊主。”彩衣从容地进来，一如既往地敬畏问候。
“主人。”夜宸凝视了纱幕一瞬，才问候。
“什么时辰了？”纱幕后传出她的声音，不见她的身影，她大概是屏风后。
“大概辰时两刻。”彩衣回道，然后开始布膳，仿佛回到以前的日子。
夜宸又停顿了一瞬，才走到放置暖炉和茶叶的柜卓那，见这里有一罐茶叶，是毛尖，那么他取来的茶叶用不着了。
开始添水煮茶，这个沏茶的复杂过程，但他仿佛做了无数遍，熟悉无比，加之他昨晚练习了一夜，应该不会出现纰漏。
夜宸正在一丝不苟地沏茶，听力却十分集中，听着殿内每一个轻微的声音，有微风，纱幕扬起，有很轻的脚步声，他认得出那步伐的节奏，只要听过一次，绝对不会忘记。
彩衣布膳完毕后，在一边候着等待吩咐。
“下去吧。”
“是，尊主。”彩衣点头，俯身出了大殿。
穹影坐到椅子上，未曾看桌子上的食物一眼，反而肆无忌惮地看着沏茶之人。
夜宸背对着她，他在大殿的墙侧，距离她有两丈之远，他仍然能感觉到那道深邃的目光。
他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就连倒水的声音也极轻。
他知道他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见他在做什么，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看得见。
他等了一会儿，那道目光仍然如芒在背，她到底在看他什么？
最后，他盛好了茶，端起，然后转身，往餐桌走去。
他目不斜视，仿佛注意到她的目光，从容而一丝不苟地放下茶壶，取出杯子，斟茶。
一杯冒着热气的香茶就呈现在她面前。
穹影没有喝茶的意思，就是一直地看着他，她在等待他会给出什么反应。
607。亡灵之死07
夜宸恰恰相反，他一直都没有看她，但察觉到她好像没什么反应，于是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僵持了一会儿，夜宸缓缓地转身，他要去把火炉里的炭火灭了，这不算牵强的理由。
“过来。”穹影的声音如鬼魅般，毫无预兆地在他身后响起。
夜宸立刻止步，然后又缓缓地转身，再次走回她身边，等候吩咐。
“坐下。”穹影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夜宸终于有一丝反应，他听错了？眼睛终于触及她，错愕地看着她，仅仅一眼，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不由自主地涌现。
“我不喜欢说第二遍。”穹影看着他疑惑的样子，她颇为满意。
“是，主人。”夜宸遵从地坐到她旁边，他坐姿和他的人一般，一丝不苟的礼仪，又不失优雅和气度，可见他的礼仪修养十分到家。
“不用拘谨，把它喝了。”穹影把茶推到他面前。
那是刚才他斟的那杯茶。
夜宸迟疑了一瞬，她在怀疑他？于是，他没有说话，然后毫不犹豫地端起茶杯，准备喝下。
“慢着。”穹影说道，伸手取过他手中的茶，放回桌面上。
夜宸又错愕了，不安地收回落空的手，她的手指很冰冷，和昨天一样。
“你不知道茶很烫么？等凉了再喝。”穹影眼中隐隐有笑意，现在的他，比以前更好戏弄，因为他心中的防线太多了。
夜宸神色不变，心中却翻起了巨浪，她要做什么，还是她在怀疑什么，她似乎在和他玩心理战，那么输的一定是他，因为她清楚他，他对她几乎一无所知。
穹影给自己倒了杯茶，悠哉游哉地等待茶变凉，偶然看他一眼，偶然拿起茶匙搅一下茶水。
不知过了多久，穹影伸手碰了碰杯子，探了探温度，然后看着他，说道：“差不多了。”
夜宸依旧不动声色，顺从地端起茶，在她的注视下，缓缓地喝下半杯，然后放下杯子，看着她，似乎在洗脱自己的嫌疑。
“看着我做什么？”穹影笑了笑，她自己却霸道地看着他。
“没什么。”夜宸连忙别开目光，把视线移到殿外的景色上。
“我又没说不许你看我。”穹影说道。
“呃……？”夜宸又疑惑地看了看她，沉静的心绪再也不能平静，他完全猜不到她想怎么样。
“好不好喝？”穹影问道。
茶好不好喝？夜宸疑惑，一时语塞，心中诧异，也许她并非怀疑他，只是单纯地想问他这茶好不好喝而已。
但她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她都还没尝过。如果他说好喝，万一她喝了之后觉得不好喝怎么办？如果他说不好喝，这茶是他沏的，不好喝的他怎么能端上来？
最后他决定直说好喝还是不好喝，但，他居然忘记了刚才那杯茶是什么味道，刚才他疑心重重，是完全没有留意茶的味道。
“好还是不好，很难回答么？”穹影故作不解，他一定在不停地猜疑，和思考怎么应对她，并且，他或许会说谎。
608。亡灵之死08
“我忘记了是什么味道。”最后，他也决定直说。
“呵呵，你太不专心了。”穹影忽然大笑起来，或许，他没有说谎。
夜宸看着她，看得出神，原来她也会笑的，不是眼中毫无笑意的笑，不是若有若无的笑，而是明媚的笑。
“再尝尝好不好喝。”穹影给他添了茶，示意他喝下。
夜宸迟疑了一下，她太奇怪了，她一直都是如此，还是今天才如此？还是他已经掉进了她的陷阱之中？
“怎么了？”穹影问道。
“没怎么。”夜宸端起茶，这次他不敢想别的，细细地品尝，入口清新，之后微甘，清香，有一点点苦涩。
“好不好喝？”穹影问道。
“一般。”夜宸万分纠结之后，才想出这么一个折衷的回答。
他没觉得特别好喝，也没觉得不好喝，而她应该是个挑剔的人，连彩衣沏的茶都不喜欢，所以她应该会觉得难喝。
想到此，他有些不安，她会怀疑他茶艺不精的原因么？
“我倒觉得很好。”穹影笑着说道，然后才端起茶来浅尝。
夜宸愣了，难道他猜错了？不，她都还没喝就说很好，那么她一定是故意说很好，即使是不好。但她为什么要扭曲事实？
“吃一块糕点，挑你喜欢吃的。”穹影把一盘糕点推到他前面，然后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吃。
夜宸彻底糊涂了，在她的注视下，他不得不听从她的命令，于是他拿了一块最小的，就一个红枣大小。
“快吃啊。”穹影催促道。
“一定要吃么？”夜宸忽然问道，其实他想说，你这样盯着我，让我怎么吃？
“你一样都不喜欢吃么？”穹影不解问道，他不喜欢，她自然不会强求。
“不是。”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并且他也不知道喜不喜欢，只要不是太奇怪的食物，他都没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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