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语录新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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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语录新编-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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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言


  前言
  鲁迅出现在二十世纪初的中国“文艺复兴时期”,也即东西方文化大交汇的一个极其奇异的历史时期。世界上很难找到像鲁迅这样对东西方文化都十分熟悉的作家,襟怀博大,视野开阔,目光犀利;更难找到像他这样以异质性的文化观念,猛烈地抨击自己的民族文化传统的作家。在这个意义上,他是一个天生的叛逆者,革新家,一个与政治霸权和文化霸权誓不两立、不妥协不屈服的斗士。在文人社会中,他孤身奋战,那么勇敢而傲岸。同时,鲁迅又是一个极富于同情心和道义感的平民作家。他可以放弃学者教授的头衔,放弃世俗社会所珍视的一切,但是决不放弃作为一个写作者的责任。就像他笔下的那个复仇的黑色人那样,他惟以儿子般的忠诚,和侠士般慷慨赴难的热忱,始终不渝地护卫着苦难的大地,广大的被侮辱被损害的人们。
  在鲁迅那里,人格、思想、艺术,是一个极其健全而又充满内在矛盾张力的统一体。不但在中国,他是唯一的;即使在世界范围内,也是罕有的特异者。
  鲁迅的所有一切,可以说,都包容在《鲁迅全集》里,包容在他的全部的文字遗产中。要了解中国,了解中国知识分子,了解鲁迅本人以及我们自己,正如郁达夫说的,阅读《鲁迅全集》是唯一捷径。实际上,能够通读《全集》的人毕竟很有限,作为一般读者,大约只能读选本。至于读文摘本或语录本,无疑是更简捷的,而流弊,也正好出在这简捷上面。文革期间,以油印或铅印方式出版的鲁迅语录当不在少数,但都一律使用单一的论斗争的文字,这些文字一旦被抽离专制统治的背景,鲁迅便立刻化成了一个仇恨成性、无端挑衅、面目狰狞的“英雄”。鲁迅本人曾经打过一个调皮的比方,说:“譬如勇士,也战斗,也休息,也饮食,自然也性交,如果只取他末一点,画起像来,挂在妓院里,尊为性交大师,那当然也不能说是毫无根据的,然而,岂不冤哉!”
  所以,鲁迅是反对“摘句”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容易流于片面。在后来写的一篇文章中,鲁迅以陶渊明为例说,世人多摘引其“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句,以完成一个“飘逸”的诗人形象,殊不知还有“金刚怒目”的一面,因为他确实写过像“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一样的文字,并非整天整夜的飘飘然。可见,倘要摘句,就得极力避免以偏概全。
  目下的这个摘句式选本,就是基于这种考虑编选的。编者并非那类研究鲁迅的通人,自然,本书也不敢自诩为模范的选本,但是,力求显示鲁迅思想和人格中的实质性和丰富性,确是着手的初衷。
  在此,编者需要说明的是:
  一、鲁迅是一个十分关注中国现实问题的知识分子。他所以从事写作,本意就是为了改造“国民性”,改造中国社会。因此,回到鲁迅当时的语境,——一个专制、腐败、黑暗的中国社会环境中进行理解,才是有效的阅读。
  二、鲁迅常常慨叹说中国的战士太少。作为“精神界战士”,批判的人文主义者,反抗强权与强势的需要,决定了鲁迅的思维是否定性思维,反向的思维,批判的思维。譬如像自由、民主、人权等问题,在鲁迅那里,往往没有现成的定义和结论,只能通过对专制政治,对暴君与奴才,对愚民政策等等具体的社会历史现象的暴露与批判,才能理解其真正的意涵。鲁迅是惯于以“否”说“是”的,而这,正是他与聪明的学者及次学者大不一样的地方。正因为如此,鲁迅也就常常被加以“仇恨政治学”、“偏激”、“刻毒”、“不宽容”、“有破坏而无建设”之类的恶名。
  三、有条件者,当然最好能阅读原著;在发生疑义时,尤当顾及语录的上下文,顾及全篇,乃致所有相关的文字,以确保思想的完整性。譬如最后论现代人物的部分,所录未必是完全的,且不能视作定论,因为更多的,只是作为社会成见的一种反证而已。
  以上所说,并非什么“临时约法”,编者也没有如许权力。据说,自由阅读是没有边界的。——读或不读,又或如何读,概由读者作主。正如鲁迅说的,“自己裁判,自己执行”,其实这不也很好吗?
            2005年8月
  编选说明
  一 书中语录,除个别选自最近刊布的佚文之外,均据《鲁迅全集》选出。《全集》以通行的人民文学版为主,也参考别种版本。全书共分二十三章,从鲁迅固有的思想范畴出发划界,故有些章节,仍取鲁迅惯用的概念命名,如“权力者”、“奴隶与奴才”等,以见鲁迅思想的独特性。
  二 各章编排,大体以写作时间先后为序;为完整性起见,也有根据内容进行重构者。
  三 每条语录出处,按顺序依次为篇名、集名、全集名。全集按人民文学版页码标出,以便利读者查阅。
  四 附录中外名人论鲁迅文字及鲁迅年表各一,以备参考。
  五 原文有少数字为异体字,今不作改动,一仍其旧。


目 录


  目 录
  一 中国人
  二 中国社会 
  三 中国历史 
  四 权力者 
  五 奴隶与奴才 
  六 文人,学者,知识分子 
  七 论启蒙 
  八 论群众 
  九 论流氓 
  十 论青年 
  十一 书报审查制度 
  十二 传统与改革 
  十三 论革命 
  十四 论斗争 
  十五 论宽容 
  十六 论道德 
  十七 论人生
  十八 论友谊 
  十九 性爱、婚姻与家庭 
  二十 文化教育 
  二十一 文学艺术 
  二十二 关于现代人物 
  二十三 关于自己 
  '附录一' 鲁迅论 
  '附录二' 鲁迅年表 


中国人(1)


  一中国人
  中国人向来有点自大。——只可惜没有“个人的自大”,都是“合群的爱国的自大”。这便是文化竞争失败之后,不能再见振拔改进的原因。
  《随感录·三八》,《热风》,《全集1》P311
  必须敢于正视,这才可望敢想、敢说、敢作、敢当。倘使并正视而不敢,此外还能成什么气候。然而,不幸这一种勇气,是我们中国人最所缺乏的。
  《论睁了眼看》,《坟》,《全集1》P237
  中国人的不敢正视各方面,用瞒和骗,造出奇妙的逃路来,而自以为正路。在这路上,就证明着国民性的怯弱,懒惰,而又巧滑。一天一天的满足着,即一天一天的堕落着,但却又觉得日见其光荣。
   《论睁了眼看》,《坟》,《全集1》P240
  我们中国人总喜欢说自己爱和平,但其实,是爱斗争的,爱看别的东西斗争,也爱看自己们斗争。
  《观斗》,《伪自由书》,《全集5》P7
  ……无论如何,我总觉得洋鬼子比中国人文明,货只管排,而那品性却很有可学的地方。这种敢于指摘自己国度的错误的,中国人就很少。
  《两地书·二九》,《全集11》P89
   
  不过我们中国人实在有一点小毛病,就是不大爱听别国的好处,……
  《林克多〈苏联闻见录〉序》,《南腔北调集》,《全集4》P424
  中国人将办事和做戏太混为一谈,而别人却很切实,……
  《致台静农/1933年6月5日》,《全集12》P92
  我们中国的许多人,——我在此特别郑重声明:并不包括四万万同胞全部!——大抵患有一种“十景病”,至少是“八景病”,……
  《再论雷峰塔的倒掉》,《坟》,《全集1》P191
   
  但实际上,中国人向来就没有争到过“人”的价格,至多不过是奴隶,到现在还如此,然而下于奴隶的时候,却是数见不鲜的。中国的百姓是中立的,战时连自己也不知道属于那一面,但又属于无论那一面。
  《灯下漫笔》,《坟》,《全集1》P212
  我觉得中国人所蕴蓄的怨愤已经够多了,自然是受强者的蹂躏所致的。但他们却不很向强者反抗,而反在弱者身上发泄,兵和匪不相争,无枪的百姓却并受兵匪之苦,就是最近便的证据。再露骨地说,怕还可以证明这些人的卑怯。卑怯的人,即使有万丈的愤火,除弱草以外,又能烧掉甚么呢?
  《杂忆》,《坟》,《全集1》P225
  所以中国人倘有权力,看见别人奈何他不得,或者有“多数”作他护符的时候,多是凶残横恣,宛然一个暴君,做事并不中庸,待到满口“中庸”时,乃是势力已失,早非“中庸”不可的时候了。一到全败,则又有“命运”来做话柄,纵为奴隶,也处之泰然,但又无往而不合于圣道。这些现象,实在可以使中国人败亡,无论有没有外敌。要救正这些,也只好先行发露各样的劣点,撕下那好看的假面具来。
  《通讯》,《华盖集》,《全集3》P26
  中国人但对于羊显凶兽相,而对于凶兽则显羊相,所以即使显着凶兽相,也还是卑怯的国民。这样下去,一定要完结的。
  我想,要中国得救,也不必添什么东西进去,只要青年们将这两种性质的古传用法,反过来一用就够了:对手如凶兽时就如凶兽,对手如羊时就如羊!
  那么,无论什么魔鬼,就都只能回到他自己的地狱里去。
  《忽然想到》,《华盖集》,《全集3》P61
  谁说中国人不善于改变呢?每一新的事物进来,起初虽然排斥,但看到有些可靠,就自然会改变。不过并非将自己变得合于新事物,乃是将新事物变得合于自己而已。
  《补白》,《华盖集》,《全集3》P102
  中国人不但“不为戎首”,“不为祸始”,甚至于“不为福先”。所以凡事都不容易有改革;前驱和闯将,大抵是谁也怕得做。
  《这个与那个》,《华盖集》,《全集3》P142
  所以中国一向就少有失败的英雄,少有韧性的反抗,少有敢单身鏖战的武人,少有敢抚哭叛徒'1'的吊客;见胜兆则纷纷聚集,见败兆则纷纷逃亡。
  《这个与那个》,《华盖集》,《全集3》P142
  


中国人(2)


  我独不解中国人何以于旧状况那么心平气和,于较新的机运就这么疾首蹙额;于已成之局那么委曲求全,于初兴之事就这么求全责备?
  《这个与那个》,《华盖集》,《全集3》P143
  中国人的官瘾实在深,……
  《学界的三魂》,《华盖集续编》,《全集3》P206
  中国人的对付鬼神,凶恶的是奉承,如瘟神和火神之类,老实一点的就要欺侮,例如对于土地或灶君,待遇皇帝也有类似的意思。君民本是同一民族,乱世时“成则为王败则为贼”,平常是一个照例做皇帝,许多个照例做平民;两者之间,思想本没有什么大差别。所以皇帝和大臣有“愚民政策”,百姓们也自有其“愚君政策”。
  《谈皇帝》,《华盖集续编》,《全集3》P252
  看看中国的一些人,至少是上等人,他们的对于神,宗教,传统的权威,是“信”和“从”呢,还是“怕”和“利用”?只要看他们的善于变化,毫无特操,是什么也不信从的,但总要摆出和内心两样的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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