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纪事本末 作者:[清]谷应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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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纪事本末 作者:[清]谷应泰- 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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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日,百官集阙下,颇闻败报,私告语,惊惧。出朝见败卒裹创累累至,讯之,皆不知上所在。是日,皇太后遣使赍重宝文绮,载以八骑,皇后钱氏尽括宫中物佐之,诣也先营请还车驾。不报。
  谷应泰曰:
  古者天子有道,守在四裔。及其季也,保境固圉,毋生戎心。是故马邑之诱,加罪王恢;郅支之诛,靳封延寿。盖以勤兵远略,轻开边衅,非细故也。况乃撑犁之帐,甫逼关门,而黄屋之尊,自为锁钥。晋明帝深窥姑孰,赵武灵突入咸阳,谁实谋国,而乃身试不测之渊,轻入虎狼之穴哉。
  若夫英宗践祚,王振擅权,也先桀黠,狡焉启疆。其时如罗亨信之议备土城,石亨之拨军屯种,则先事之防也。王直之伏阙恳留,邝埜之坚请回銮,王佐之草间跪伏,则临事之救也。而王振威福自擅,从来日久,锐意亲征,有进无退,岂真楚国联师,灭此朝食,骠姚报汉,无以家为者乎?乃从来嚬笑窃弄者,必须假御侮以固主恩,而势焰炙手者,易于幸边功以邀富贵。此振之所以据鞍顾盼,走死地如骛耳!至于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十室之邑,可以免难。而英宗是时劝驾之言易入,断鞅之议不行者,毋亦文皇自征瓦刺,狃于易与;而宣宗自将待边,又所亲见者耶!以故追戎济上,专目鲁公;北伐令支,群推小白。然而天时人事,则有异焉。
  方其天变见于上,地变见于下,南宫荆棘,北殿尘灰,比于梅福之金铁皆飞,宗周之三川告亡,此何景也?至龙台而一军皆乱,出居庸而连宵风雨,薄大同而殭尸满路,比于苻坚之犬嗥宫门,管子之鼙鼓皆浊,此何兆也?逮夫井源败衄踵至,朱冕全军覆没,而振始还屯左次,定议班师,呜呼晚矣!荡阴之血,酷于染衣;平阳之辱,几于执盖。徒使师武臣封尸俱死,诸大夫茇舍无从。楚三户之众,见怀王以何期;锐司徒之妻,叹吾君之不免。幸而共和行政,叔武入守;适来那颜之怒,不用乃公之谋,则货匪居秦,璧还入赵矣。不然而皇太后遣赍重宝,钱皇后尽括宫中,币与地同尽,人与币俱往,徽、钦之祸,复见于兹,雪窖冰天,魂终漠北矣。
  然予尝论之,寇准饶学术,可以战而真宗受盟;王振少方略,不可以战而英宗骤举。是则澶渊之会,以重发而丧功;土木之变,又以轻为而至败耳。彼王振倡谋,喜宁反噬,虽一死沙场,一膏斧锧,而罪浮罄竹,报不蔽辜。宜乎靖康诛童贯,而贾生之书必欲缚中行说而笞其背也。
  
  第三十三卷  景帝登极守御
  英宗正统十四年(己巳,一四四九)秋八月,上北狩,太后召百官入集阙下,谕曰:「皇帝率六军亲征,已命郕王临百官。然庶务久旷,今特敕郕王总其事,群臣其悉启王听令。」
  辛未,太后诏立皇长子见深为皇太子,时年二岁,命郕王辅之。诏天下曰:「迩者寇贼肆虐,毒害生灵。皇帝惧忧宗社,不遑宁处,躬率六师问罪。师徒不戒,被留王庭。神器不可无主,兹于皇庶子三人,选贤与长,立见深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仍命郕王为辅,代总国政,抚安万姓。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癸酉,郕王临午门,言官大臣次第宣读弹劾王振启章,言:「振倾危宗社,请灭族以安人心。若不奉诏,群臣死不敢退。」因哭,声彻中外。王起入,内使将阖门,众随拥入。有令旨籍没振,遣指挥马顺往。众曰:「顺,振党也。宜遣都御史陈镒。」时太监金英传旨,令百官退。众欲捽殴英,英脱身入。马顺从旁叱百官去,给事中王竑愤起捽顺首,曰:「马顺往时助振恶,今日至此,尚不知惧!」众争殴之,或就脱顺(革华),捶击躧踏,立毙顺。众又索振党内使毛、王二人,英捽令出,亦击杀之,曳三尸陈东安门,军士犹争击不已。逾时,执振侄锦衣卫指挥王山,反接跪于廷,众唾骂之。于是众竞喧哗,班行杂乱,无复朝仪。百官既殴杀顺,益恟惧不自安。王亦屡起,欲退还宫。兵部侍郎于谦直前揽王衣,曰:「殿下止。振罪首,不籍无以泄众愤。且群臣心为社稷耳,无他。」王从之,降令旨奖谕百官归莅事,马顺罪应死,勿论。众拜谢出。是日,事起仓卒,赖谦镇定。谦排众翊王入,袍袖为裂。既出,吏部尚书王直者,笃老臣,执谦手而叹曰:「朝廷正藉公耳!今日虽百王直,何能为!」
  丙子,移王座入奉天门左受朝。陈镒奉令旨,籍振并其党彭德清等家。振第宅数处,壮丽拟宸居,器服珍玩,尚方不及,玉盘径尺者十面,珊瑚高者七八尺,金银十余库,马万余匹,皆没官。脔山于市,族属无少长皆斩。振暨山弟林等皆从驾,死于兵。太后命以于谦为兵部尚书。
  二十三日,也先拥上至大同城下,索金币,约赂至即归上。都督郭登闭门不纳。上传旨曰:「朕与登有姻连,何外朕若此!」登遣人传奏曰:「臣奉命守城,不敢擅启闭。」随侍校尉袁彬以头触门大呼,于是广宁伯刘安、给事中孙祥、知府霍宣同出见,献蟒龙袍。上以赐伯颜帖木儿及也先弟大通汉英王。上曰:「秋稼未收,军士久饥,可令刈以入城。」又曰:「也先声言归我,情伪难测,且严为备。」从骑叩城下索犒军资,并内官郭敬等金银共万余两来迎驾。既献,复不应。
  初,也先来索赂,郭登曰:「此绐我耳!莫若以计伐其谋,劫营夺驾入城,此为上策。」乃谋以壮士七十余人,饷之食,令奋前执其弓刀,因拥上还。召壮士与之盟,激以忠义,约事成高爵厚禄。士皆奋跃用命,已书券给之。会有沮者,既淹久,寇觉,惊扰而去。时登练兵振武,誓以死守大同。将士咸感奋,屡出奇挫敌,故以孤城得全。也先拥上道宣府,总兵杨洪闭城门不出。事闻,逮洪系诏狱。上出塞,过猫儿庄、九十海子,历苏武庙、李陵碑。
  二十八日,至黑松林,也先营在焉。上始入也先营,也先拜稽首,侍坐设宴,令妻妾出上寿,歌舞为乐。仍奉上居伯颜帖木儿营,去也先营十余里,伯颜帖木儿与其妻见上,亦如也先礼。也先屡欲谋害,会夜大雷雨,震死也先所乘马,谋乃沮,且加礼焉。袁彬侍左右,颇知书,性警铭。又有哈铭者,先随使臣吴良羁留在北,至是亦与彬同侍。又有卫沙狐狸者,亦随上至漠北,供薪水,劳苦备至。
  二十九日,太后遣太监金英传旨:「皇太子幼冲,郕王宜早正大位,以安国家。」时议者以时方多故,人心危疑,思得长君以弭祸乱。于是文武群臣交章劝进,王再辞让。众请遵太后命,允之,遂择日行礼。
  九月戊寅朔,上在迤北,也先遣使来言,欲送上还京师。使还,以金百两、银二百两、彩币二百匹赐也先。
  癸未,郕王即皇帝位,遥尊上为太上皇,诏赦天下,改明年为景泰元年。
  也先复遣使致书,辞悖慢。兵部尚书于谦见帝泣言曰:「寇贼不道,势将长驱深入,不可不预为计。迩者各营精锐,尽遣随征,军资器械,十不存一。宜急遣官分设,召募官舍余丁义勇,起集附近民夫,更替沿河漕运官军。令其悉隶神机等营,操练听用。仍令工部齐集物料,内外局厂昼夜并工,成造攻战器具。京师九门,宜用都督孙镗、卫颖等给领兵士,出城守护,列营操练,以振军威。选给事中御史如王竑等,分出巡视,勿致疏虞。徙郭外居民于城内,随地安插,毋为寇掠。通州坝上仓粮,不可捐弃以资寇,令在官者,悉诣关支准为月粮之数,庶几两得。」帝嘉纳之。以兵部郎中罗通、给事中孙祥并为副都御史,分守居庸、紫荆等关。以薛瑄为大理寺丞,分守北门。命侍讲徐珵、杨鼎,检讨王询等行监察御史事,分镇河南、山东等处要地,抚安军民。令各处招募民壮,就令本地官司率领操练,遇警调用。起杨洪、石亨于诏狱,命洪仍守宣府,亨总京师兵马。亨有威望,方面巨躯,须垂至膝。先协守万全,坐不救乘舆,械系诏狱。至是,以于谦言赦出之,使总京营兵马赎罪。
  十月,也先以送上皇还京为名,与其汗脱脱不花寇紫荆关,京师戒严。先是,太监喜宁,故鞑靼也。土木之败,降于也先,尽以中国虚实告之,为彼向道,奉上皇入寇。
  七日,至大同城下,守臣郭登曰:「赖天地祖宗之灵,国有君矣。」也先知有备,不攻去。
  九日,至广昌,破紫荆关,杀指挥韩清等,都御史孙祥走死。朝野汹汹,人无固志。赦交址败绩论死成山侯王通为都督,升鸿胪寺卿杨善为副都御史,协守京城。太监兴安问王通计将安出,通以挑筑京师外城濠为对,兴安鄙之。侍讲徐珵方有时名,亦锐意功业。太监金英召徐珵问计,珵曰:「验之星象历数,天命已去,请幸南京。」英叱之,令人扶出。明日,于谦上疏抗言:「京师天下根本,宗庙、社稷、陵寝、百官、万姓、帑藏、仓储咸在,若一动则大势尽去,宋南渡之事可鉴也。珵妄言当斩。」太监金英宣言于众曰:「死则君臣同死。有以迁都为言者,上命必诛之。」乃出榜告谕,固守之议始决。谦闻寇迫关,思各处刍粟数万计,恐为敌资,急遣使焚之,然后奏闻。或请姑待报,谦曰:「寇在目前,若少缓,彼将据之,适以赍盗粮耳!独不见宋牟驼岗事乎?」众皆是之。
  己卯,也先长驱至京城西北关外。命石亨等军于城北,兵部尚书于谦督其军;都督孙镗军于城西,刑部侍郎江渊参其军,皆背城而阵。以交址旧将王通为都督,与御史杨善守城。时众论战守不一,主将石亨欲尽闭九门,坚壁以避贼锋。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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