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局外人的对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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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局外人的对谈录- 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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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年的使命就不难猜测了。洛甫是代表中央布置陈、潘的。潘之所以先走,就是因为只需潘就可以完成这个“留一条后路”的任务。陈去的任务,倒还真是恢复国际联系。这两个任务,是有轻重缓急的,潘的任务完成了,再陪陈去苏联也不迟。所以,潘汉年的行程上,就可以看到洛甫这批人的想法,就是做好散伙的准备。
  C:即便张闻天想散伙,也不说明张革命意志动摇,他只是设身处地想找出一个于个人和革命两不误的办法来。后来刘英及张闻天传记作者都试图在此点上替张辩白,都没有看透这一点。唉,这个张闻天也是的,既然都有这一出戏了,怎么到1959年庐山会议时,居然还多嘴多舌,结果连累了彭德怀。否则,毛最多是大骂老彭一顿了事,哪里用得着搞个“反党集团”呀。 Y:散伙这个词不好听。当时留苏生们设想的是到苏联去先呆着,等待时机,再杀回来,这个想法其实也就是散伙,一回事情。前面讲过两代领导人。这第二代留苏生为主的领导人离开苏共和国际,在中国整个就是个不适应,他们根本无法同民国政府打交道,也无法同国民党打交道,所以,当形势所迫,呆不住时,就往苏俄跑,也很自然。但这第一代人就不同了。他们还是极有韧劲的。毛无论如何还是想再试试运气,努力撑住。就此而论,留苏生们倒也能接受。如果毛能撑一段时间,那暂不散伙,闯闯看,实在不行再散伙也不迟,所以张闻天忍受了毛的嘲讽,还是支持毛。
  C:先逃亡,图存活。有个空间,可以腾挪,所以,就拜托毛来运作了。毛如果不行,那就散伙。我想这个就是遵义会议的情形。我认为指出散伙重新再来这样一种可能性非常非常重要。正因为有这样的底线,才可能发生遵义会议的权力结构的变化,才有随后三个多月里,中央内部的权力重组。否则,对那些纯之又纯的青年布尔什维克来讲,请毛做主,无疑是放弃革命。
  Y:正因为这样,所以还不能给出“核心”位置给毛泽东。因为一旦不灵,散伙以后,还得靠共产国际,那博古,洛甫这些人是不可缺少的,所以毛只是被授予军事指挥权。其实就是给他政治最高决策权,与他而言也如同废物。毛在四个月后的会理会议上,痛斥张闻天“是个书生,根本不懂革命战争”,弄得张闻天赶忙服软“自己对军事系统,共青团系统,政治保卫局方面,知道得很少。所以也说不出什么来”。可见这个负总责的政治岗位形同虚设,没有什么作用。所以给毛一个军事指挥岗位就可以了。倒不是说毛不想要那个位置,也不是毛出于策略考虑不要这个位置,而仅仅是中央认为给毛这个军事指挥的位置就可以了。而政治负责人的位置由留苏生们拿着,以后散伙到苏联去还是可以有个交待。
  C:散伙是最后的办法,结果没有发生,但作为最后选择,一直就是个底线,也多少算个定心丸,只是这个定心丸只对少数高级人物有价值,所以不能轻易地讲出来。但凡有在现状下存活的可能性,就先图存活,等待时局的转机。这是毛的力量,有作为的方向。事实上,遵义会议之后的几次人事安排,就是在此点上达成一致。
  Y:散伙不好听,却是讲得通,有前例可行的做法。但当由于毛的坚持,散伙不可能。并非因为毛的威信。在这种危险状况下,散伙就将大家置于一个完全不能自主的恐惧中,特别是一般人员。相比之下,投降还好一些。在坚持亦不可能的情况下,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也是个理论问题就提交到毛及其同事那里,就是中共革命的前途和道路到底会怎么样呢?当时的情景下,谁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到会理会议后,红军受侵扰较少,中央领袖有一定的时间思考。我猜测,到此时毛和留苏生们都想过这个问题。在中央苏区时,毛讲“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重在燎原。这是关键,同全国革命战略仍然是相洽的。因为基于同一个假设,就是全国布满干柴,只要星星之火就可以点燃,爆发。到遵义会议之后,这个希望就没有了。这个没有了,不是出于理论什么的,仅仅是出于本能的感受,就是觉得没有机会了。那么如何去理解中共革命呢?还有没有其他的方案呢?逃亡本身不能提供行为的目的,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是个头呢?到这个时期,我相信有个幽灵开始在这支队伍上空徘徊:招安,就是与政府军讲和,以某种形式生存下去。
  C:这就是当时可能有的第三种选择。招安这个选择不同于散伙,在当时,还没有一种意识形态能为招安提供一种政治上讲得通的逻辑。这个时候,“八一宣言“还没有发表。新民主主义论也还没有创造。一句话,苏维埃革命运动是没有招安的余地的。正因为如此,所以招安只能被猜想,而不是有明证的。这正是长征中最诡异之处。无论无何,在四处追兵的情况下,想着招安并不为过,虽然讲在政治上一时还讲不通。当然,这是一支主义下的队伍,在这样的队伍里,招安才会在政治上讲不通的,对一般的造反者来说,是没有问题的,仅在于对形势的判断,比如那个“伪君子”冯玉祥,该降就降,该叛就叛,全无负担。
  Y:其实,招安不等于投降。招安还可以保留你的某种想法,以及你的团伙,而暂屈人之下,还是留有再图大业的余地。这个同叛变和投降还是有质的不同。叛变不用说了,投降则除保留生命而外,一任敌人所为。在某种意义上讲,招安也是保留革命火种的一种方式。中共及红军高级干部个人有投敌的,但整个组织投敌,似乎确实没有丝毫迹象。蒋就显得很奇怪,长征途中他似乎一次都没有尝试他对其他军阀的手段。杨永泰到哪里去了呢?为什么不用政治解决手段呢?还是蒋对中共这个共产“硬核儿”心存顾忌?是否薛岳、陈诚这些青年将领立功心切?使老蒋认为不必花政治功夫了?总之,他就是打算像干掉石达开一样干掉红军。所以,中共及红军投降的客观条件不具备,主观上,中共这样的组织训练之下,不会有人在党的会议上提议全党投敌的,这个不可能,有此心的人士最多就是自己溜掉,当然,这也很不容易,没有组织的协助,溜也风险不小。比如,潘汉年离队,没有安排那些鸦片贩子的道道,潘是走不出贵州大山的。
  C:招安的迹象也不是没有,要注意到当时已经出现的民族危机。所以在福建事变时,提出共同“反日反蒋”的合作;在长征前夕中共军委发布《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宣言》,在言词上已有统一战线的含义。另外,记得张闻天在长征前期有文章已经提到中国革命长期化的可能。虽然这很不系统,零零星星,但却也透出迹象,似乎在某种全民族危机这个大局之下,可以把阶级矛盾先放一放,以这种合作方式抗日,以这个抗日的旗号,寻求一种招安的借口。
  Y:这个招安到此时为止,确实仅仅是种可能。不像散伙,是一种现实的选择。事实上,最终困境达到一定程度后,招安没准儿还是种并非最差的选择。涉及到抗日这个背景时,确实有些复杂。首先,“九。一八”事变之后,抗日已是中国社会的一个大的标准了。很多事儿都要用抗日这个尺子量量尺寸的。中华苏维埃政府成立是在“九。一八”之后。这在当时及之后很长时间,直到今天,都很是有些质疑的。毕竟你是另立了一个政府。在“九。一八”之后,抗日这个尺寸下,似乎于民族大义有些说不过去。当时国内知识界主流民意对中共的这个搞法是不认同的。其次,在这之后,中共尽管也呼应了抗日这个主题,但又总是同反蒋挂上钩。这个也有被质疑的地方。因为蒋毕竟在法律上是中国的首脑人物,反此人又要抗日似乎说不过去。说蒋不抗日甚至卖国,至少在国统区影响还很小。再次,中共对抗日的态度又受到共产国际的影响,而共产国际对日态度基本上就是服从苏俄的地缘政治战略,所以中共在此问题上也难免尴尬。比如在东北中东路事件中,中共声明支持苏联,当时就被不少知识分子认为卖国无异。所以,在抗日大义之下,中共找招安的借口,也不难,但确实也有一段复杂的历史。而当时以毛及中央那班人的眼光和理论功底,还处理不了这样复杂的理论问题。他们在这点上,甚至还不如张国焘来的机智。所以,招安这个选择在当时,无法浮出水面。但绝对不能因此就否认这个可能性的存在,毕竟只是少了借口说不出口。毕竟涉及日本问题,还要看共产国际和苏俄的眼色。到会理会议时,这个借口还一时不可能成立。
  C:在目前这种局面下,坚持下去,无非就是个拖。既然是拖,就要有个措施,有个目的,有个结果。否则的话,拖下去,除了痛苦,没有其他意义。即便是同四方面军会了师,那又能如何呢?还得想办法呀。招安就当时来讲,应该还是一个朦朦胧胧的东西,并不清晰。对有些人来讲,可能一想到这个东西,不自觉的就想把这个念头压下去。这就有两个本能吧,一个是生存的,一个是主义的,煎熬啊!话说回来,就意识形态讲,招安也有可能性,例如第一次国共合作,基于对中国社会性质认识和对国民革命性质与任务的认识,才有了中共对国民党的加入与合作。这虽说不能讲就是招安,但也有那么点儿意思。但当与国民党翻脸开打了已有4、5年之久后,用意识形态来解释招安,还讲不通。总之,到长征时期,在意识形态上尚无创新以解招安之惑。
  Y:但是,如果把意识形态放到一边,这个招安,的确没什么大不了。刘邦被招安过,宋江就不用说了。宋江不想当皇帝吗?可能是不敢想而已。先图存,再讲其他。这帮亡命之徒,出于各自不得已的原因来到水泊梁山,一闹大了,就有了组织生存的强烈考虑,当皇帝不可得,再闹下去肯定完蛋,怎么办呢?原来说“只反贪官,不反皇帝”,最后贪官都不反了,还要到贪官那里去走门路,连妓女都用上了,为了招安,无所不用其极啊!但有个底线:大家不能散了让人各个击破统统杀了,这个可能性非常之大。打方腊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如果打完方腊他们不是打残了,而是做大了,会不会有安天下的企图呢?怎么会没有呢?74年批《水浒》,毛说宋江“搞投降主义”,其中的用意,外人也真个难解啊。毛泽东后来常讲,总是先有事实,后有理论。用在这件事上很贴切。在招安这个事情上,我认为,形势所迫,招安的念头一定会产生,至于如何讲得通,那是后来的事。在当时,即便没有其他借口,逃亡与生存就是借口。正因为如此,我认为,中央红军在会理会议决定迅速翻过雪山,与红四方面军会师之后,除开这个会师可能带给这支疲惫之师些许幻想之外,招安的想法恐怕是呼之欲出了。
  C:是呵。环境凶险呵。既然散伙以保火种毛不同意,那么招安以保革命火种毛未必就不同意吧。况且,以他对中国社会的熟悉程度和以前政治活动的经验,似乎他至少比洛、博这些人更加适应招安吧。无论如何,招安还是置根于中国社会。保不齐,毛还是这个招安的首倡者呢!这个非常之中国传统的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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