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浴缸障碍赛
奥马哈；20世纪30年代
20 世纪20 年代，已经充满泡沫的股票市场吸引了普通民众首次进入投资领域。 1927 年，霍华德·巴菲特决定进入这个行业，并在联合州立银行谋得一份股票经纪人的工作。
股市的繁荣在两年后结束。1929年10月29日，“黑色星期二”，股市单日市值下跌了140 亿美元，4 倍于美国政府年度预算的财富在几个小时内蒸发。 1929 年的市场损失达到了300 亿美元，接近美国在一战中的开支。
银行破产和自杀事件接踵而至，人们开始保有现金，没人想要股票。
时隔4 个月，我父亲才做成一笔交易。他的第一笔佣金是5 美元。我母亲常常在晚上陪我父亲坐着电车出门，当父亲拜访某人的时候，母亲则在外等候，为的只是当我父亲回家的时候，他不会过于灰心丧气。
股票市场崩淡10 个月后，即1930 年8 月30 日，霍华德· 巴菲特家的第二个孩子沃伦· 巴菲特出生了，比预产期早了5 周。
焦虑不安的霍华德去见他的父亲，希望能在家庭杂货店里找到份活儿干。所有巴菲特家的成员每周都会在杂货店干点活儿，即使是那些有工作的人，但只有霍华德的弟弟弗雷德在店里全职工作，并领取做薄的薪水，所以，欧内斯特告诉霍华德，他已经没钱再雇一个儿子了。
就某种意义上讲，霍华德得到了解脱。他从杂货店中“逃离”，再也不用回去。 但他又担心他的家人会挨饿。“别担心食物，霍华德，”父亲告诉他，“我来支付你的账单。
“这就是我的祖父，”沃伦说。“我来支付你的账单。”欧内斯特不是不爱他的家人，“你只能希望他能更经常表达出他的爱。
“我想你最好还是回西点镇的家去，”霍华德告诉他的妻子，〃 至少你能一日吃上三餐。但是利拉没有回去。她步行到罗伯特家的奶制品商店支付账单，这样能节省电车费。她开始脱离她的教堂圈子，因为轮到她提供咖啡的时候，她无力支付相应的29 美分。为了确保霍华德有吃的，她有时宁愿不吃饭。
沃伦周岁生日前两周的一个周六，人们排着长队，在高温中汗水滴答，等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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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回他们存在当地银行的钱。他们从清晨等到晚上10 点，缓慢地向钱移动脚步，把排在队列前的人数了又数，默默地不断祈祷：“求你了，上帝，轮到我的时候，让银行里剩点钱吧。”
不是所有人的祷告都被上帝听到了。那个月有4 家州立银行倒闭，而他们的储户分文未得。霍华德· 巴菲特的雇主联合州立银行就是倒闭的银行之一。沃伦不止一次说起这段故事：“1931 年8 月15日，我父亲去银行，两天前是他的生日。银行已经倒闭。他失业了，他的钱还在银行里，而他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他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找不到其他的工作。”
不过，两周时间内，霍华德和两个合伙人卡尔· 福克和乔治· 斯克莱尼卡签下协议，开了一家股票经纪行—— 巴菲特…斯克莱尼卡公司。这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决定—— 在没人想买股票的时候开一家股票经纪行。
三周之后，英格兰脱离了金本位制。这意味着，为了防止银行倒闭，深陷债务危机的国家只会发行更多的钱来偿还债务。这是一个只有政府能实施的巧妙诡计。在那个年代，美元拥有放广泛的认可度和被接受度，而现在的情况似乎是美国在对外宣布：“我们将要开出空头支票，你们要么接受，要么自己看着办。”这个声明立即毁掉了那些正规、信誉良好的机构，全世界的金融市场大跳水。
已经“伤风”的美国经济开始“咳嗽”，然后增长停滞，接着开始进行“自由落体运动”。一批银行被快速地吸入到经济增长的真空状态，纷纷宣告破产。一个城市接一个城市，储户们拼命地挤到银行出纳窗口，却又被打发走。但是，在这场大灾难中，霍华德的公司成功了。他最初的客户大多是亲朋好友。他向他们出售安全的证券，比如公共事业股票和市政债券。在经纪行第一个月的营业中，金融恐慌弥漫于全国，他却赚了400美元，经纪行赢利了。在之后的几个月，即使人们的储蓄蒸发，也不再相信银行，但霍华德还是坚持进行同一类保守的投资，这使他的客户开始增多，生意也开始做大。
霍华德家的收人和财富开始出现转机。在沃伦· 巴菲特满两岁后不久，20 个月大的小查尔斯· 林德伯格被绑架，并于1932 年3 月被杀害。根据评论家孟肯的说法，“孤鹰”② 之子被绑架是“经济复苏以后最轰动的一件事”。全国突然患上了“绑架偏执症”，所有父母都流露出对孩子会遭受绑架的恐惧，巴菲特家也不例外。就在这个时候，霍华德患上了某种非常严重的疾病，利拉不得不叫来救护车，梅约医学中心最后诊断他的心脏病出了问题。从那个时候起，他的生活起居就受到限制：他不能举重物，不能跑步，不能游泳。利拉的生活更是整个围着霍华德转——
① 金本位制下，政府财政部所持有的黄金数量决定了流通中的美元数量。金本位制可以防止政府大量印制钞票触发通货膨胀的行为。—— 译者注
② “孤鹰”是指查尔斯·林德伯格，于1927年第一次成功地不间断飞行跨越大西洋。—— 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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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迷人的“王子”曾解救她脱离排印报纸的悲惨命运，一想到霍华德可能出什么事，利拉肯定会被吓坏。
沃伦已经长成一个谨慎早熟的孩子。当他学走路的时候，他总是弯曲着膝盖，靠近地面。当他母亲带他去教堂参加定期聚会时，他很乐意静静待在母亲的旁边。母亲临时给他一个玩具—— 一把牙刷就能让他高兴。沃伦很安静地盯着牙刷，一盯就是两个小时。当沃伦盯着一行一列的牙刷毛时，他都在想什么呢？
那年（1932 年）11 月，美国还处于危机之中，富兰克林· 罗斯福①被选为美国总统。霍华德认定，这个属于上层特权阶级的人对普通民众的生活一无所知，他会弄脏国家的货币，并把美元引向灭亡。霍华德还在阁楼上放了一大袋搪，以防备出现最糟糕的情况。直到这个时候，霍华德看起来还像穿着西装、孩子气的超人克拉克，带着真挚的徽笑，态度亲切。但是，当霍华德谈到政治的时候—— 在晚饭时评论当天最热点的新闻—— 他会变得暴跳如雷。霍华德情绪激昂地说，可怕之事将降临到这个由民主党主导白宫的国家头上，这个时候，多丽丝和沃伦可能并不懂霍华德在说些什么。但是，“社会主义”之类的字眼开始嵌入孩子们的脑子，吃过晚饭后，他们会看着令人敬畏的父亲坐在客厅的红色皮椅上休息，椅子旁边放着收音机，霍华德会一连好几小时都埋头看他的晚间报纸和杂志，完全不理会其他事情。在巴菲特家里，政治、货币和哲学是晚餐时经常讨论的话题，但是家庭感情却不是。即使在那个父母对子女感情含蓄的年代，霍华德和利拉也以缺乏温情而出名。巴菲特家没人会说“我爱你”，也没有人会抱孩子到床上入睡，并亲吻他们。
不过，对外人来说，利拉的表现堪为一位完美的母亲和妻子。人们记得她的活力、乐观、母性和甜美，甚至“滔滔不绝的说话方式”。利拉喜欢不停地讲她过去的事，她会把不太光彩的地方遮掩过去，将自己说成是了不起的基督徒父母养大的幸运儿。她最喜欢说的事是她和霍华德曾作出的“牺牲”—— 她为了大学学费而错过的三年，霍华德经纪行刚起步时颗粒无收的4 个月，以及在此期间她为了省车费而步行到奶制品店。利拉经常会谈到持续很长时间的”神经痛”（有时被误以为偏头痛），她认为病痛是小时候待在发出重响的报纸印刷机旁边的结果。虽然如此，她的一举一动仿佛表示她必须做所有的事，而且她会让自己非常辛苦和忙碌—— 桥牌茶会、煎牛排、生日会和周年纪念日、拜访邻居，以及准备教堂晚餐。相比其他任何人，利拉更多地拜访邻居、烘烤饼干，写更多的笔记注释，在怀孕期间，她还曾自己动手给家人做饭，并试若通过闻肥皂的气味来压制清晨的呕吐。她的第一原则是：一切为了霍华德。“她把自己钉在了十字架上。”她的妯娌凯蒂· 巴菲特说。
然而，利拉对待责任和牺牲的态度有另一种负面影响：责备和羞愧。当霍华德早上乘车上班之后，多丽丝和沃伦会玩耍或者穿衣打扮，而利拉突然间可能冲着他
① 富兰克林· 罗斯福1932 年参选美国总统，1933 年3 月就任。—— 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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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发脾气。利拉的音调可能事先透露出会发火的迹象，但大多数悄况下，一切的发生毫无征兆。
我们总是做了或者说些什么，然后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脾气就爆发了，没有消停和减弱的迹象：你过去犯的全部错误都会被翻出来。事情就这么无休无止。我母亲有时会把这归因于神经痛，但是她在外从未发作过。
盛怒之下的利拉会不停地责骂孩子，内容千篇一律：他们的生活显然来自她作出的牺牲；他们一无是处、不知感激、自私自利，他们应该觉得羞愧；她会挑剔每个真正或想象出来的错误；她几乎总是冲着多丽丝长篇大论，然后会把同样的话说上至少一个小时，有时还长达两个小时。沃伦说，直到两个孩子“认错”、流下无助的流泪，她才结束。多丽丝说：“她不把你说哭就不满意。沃伦无奈地看着利拉脾气大作，没有能力保护多丽丝，并且得竭尽全力地避免自己成为目标。很显然，利拉的攻击是故意的，她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控制他们，但是，作为母亲，她如何看待自己的行为根本不清楚。不过，无论利拉怎么看待自己的所作所为，到沃伦三岁、妹妹罗伯塔（Roberta ，昵称伯蒂）出生的时候，对沃伦和多丽丝而言，一切已经回不去了”。他们的心理和精神已经受到了伤害。
孩子们从未向父亲求助，即使他们知道父亲也了解母亲的坏脾气。霍华德可能会对他们说，“妈妈要大发雷霆了”。这是在提醒利拉要发火了，但他不会干预。不过，利拉经常会在霍华德的听力范围之外发作，而且不会冲着霍华德。因此，在某种意义上，霍华德是孩子们的保护者。虽然他没法使他们免于母亲的盛怒，但他依然意味着安全，因为他在旁边的时候，孩子们就很安全。
巴克大街的白色小平房之外的内布拉斯加已经滑向了违法乱纪的深渊，奥马哈猖撅的私酒贩卖一直持续到沃伦三岁时。在乡下，农田分文不值，以农田为抵押的农民面临着抵押赎回权的取消，他们开始不服管制，发起反抗户5000名农民在林肯市的州议会大厦外游行，直到惊慌失措的立法者们急急忙忙地通过了抵押贷款延期偿还的法案。
1933 年11 月，寒风刮过美国西部炎热的沙丘，以雷霆万钧之势，掀起表土层，形成巨大的旋风，横扫美国东部；然后以每小时60英里的速度，一直抵达纽约。这场飓风所到之处，平板玻璃的窗户破碎，路上的车辆被吹翻。《 纽约时报》将之比做喀拉喀托火山的爆发，将要持续好几年的沙尘暴天气开始了。
在20 世纪最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