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大宅门 导演郭宝昌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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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的大宅门 导演郭宝昌传记-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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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精装的《郝寿臣脸谱集》用来交换。那时这本册子要卖七十多元,很贵的了。我笑着从书架上拿下两本,一本精装一本平装。我早就有了。他无奈地走了,并希望我再考虑,说这将是我对戏剧事业的一大贡献,非常有意义的事,讲了许多大道理。我如何听得进去!我没得意多久,三年后“文化大革命”来了,全部收藏被红卫兵付之一炬。那是烧我的心呐!
  其实,我在高中以后看戏已不是单纯地玩儿和娱乐了,我逐渐被戏曲丰厚的美学内涵所震撼,比如电影中要表现紧张的氛围,音乐便出现了弦乐的颤音或尖啸的怪音,京剧只用一个“单皮”,楗子“嗒”的一声,观众立即紧张了。这不神奇吗?这一下有着那么丰富的表现力和感染力。
  为什么?京戏的打击乐(武场)融合于整体的戏曲美学之中,是大写意的恢宏手法,涵盖了世间声音之万象。老祖宗给它也起了那么多好听的名字:“水底鱼”、“扑灯蛾”、“撞金钟”,实在是美呀!我在青年时就想把它用于电影,直到晚年才在《大宅门》中得以实现,观众认可,内行称道,戏曲界的朋友长了精神,我终于玩儿了一把!戏曲美学不仅传统而且超前,我们的老祖宗太智慧了,他们大胆地毫无愧色地向世人宣布:一切全是“假”的。使所有总是标榜自己是真实的其他门类,黯然失色。灯火通明之下,二人摸黑开打,正是在这假定性中,观众欣赏到了戏曲的美。演员手中的一根马鞭,摔叉,马失前蹄;抢背,翻身落马;鹞子翻身,马在旋转;三人编辫子,马在狂奔,观众感受到的却是直线前进。
  现在电视戏曲片把“真实”也弄上去了,追求“真实”,岂不知您把戏曲美学的根本的东西全破坏了。戏曲舞台上,什么没有?“四击头”一亮相那就是电影中的“定格”;“趟马”、“起霸”,那就是镜头跟拉;苏三大堂之上转身向外跪,那就是“移摇”;《武家坡》薛平贵一背身,王宝钏出场,那就是“渐隐渐显”;一个圆场到了西城这就是“叠化”;《二进宫》每人唱一句,那就是“切”。这一切技巧,都是由于观众的参与自己去完成的。布莱希特的间离意识在我们老祖宗的创作中无处不在——可是我们的理论呢?
  大概是一九五九年或一九六0年,中国文化代表团访苏,参加“十月革命”胜利多少周年庆典。所谓代表团,其实只有舒强一人,那时中苏关系已趋紧张,舒强参加了“史氏体系”研讨会。苏联专家介绍了研究的新成果,并立即请舒强介绍一下中国研究“梅氏体系”的新成果。舒强闹了个大红脸,作为世界三大体系的“梅氏体系”,咱们研究什么了?有的只是历史的追述,常识性的评论,演戏的经验,学习的心得。理论呢?没有!理论研究是一门科学、是实践的升华,有了理论才能反过来作用于实践,戏曲美学才会得以发展,戏曲舞台才会繁荣。首先必须要有科学的态度,只纠缠于梅先生养鸽子为了练眼神,梅先生为了合理“卧鱼儿”而加了“嗅花”,梅先生为改革而去掉“检场”,增加了二胡,这不是理论!长久以来,我渴望有识之士、有志之士能担起这个重任。
  大约七八年前吧,我去书店在书架上看到了一本《论戏曲的美学品格》,翻书的时候我激动得手直发抖,匆匆付钱回家,进门坐在书桌前细读起来,直到天亮。我被深深地感动,古老的中华大地终于有了这样一本书,集中论述戏曲美学的书。书的作者是沈达人先生,他从“老庄”的美学思想探源,追溯戏曲美学的发展,论述精辟,引例准确。可惜,我在与戏曲界朋友的交往中,包括研究生在内竟都不知沈达人、郭汉城为何许人也,实在可悲。我们的演员只热衷于拜师、学艺,学得和老师一模一样,他们满足于别人的称道:“你学谁谁学得真像”、“你学谁谁简直可以乱真”,这不死定了吗!这实实在在是一种对“平庸”的赞美,于是形成了“十净九裘”、“十旦八张”的惨不忍睹的局面。
  “流派”害死人!你自己呢?你跑哪儿去了?毫无疑问,流派是老艺人勤恳努力创出的艺术结晶,是戏曲的瑰宝,但它不是终点。为什么说“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因为你自己的个性完全丧失,即使您改动了一个腔,增加了一个动作,那也谈不上流派的发展。流派当然要继承,那只应该是博物馆式的传承,为了研究,为了欣赏,有一二人足够了。
  学流派本是业余票友的事,学着好玩儿,学得像,聪明!专业的起什么哄?就是票友,也有无数“下海”的创出了自己的新流派,因为他没有枷锁,没有条条框框,由着性子张扬自己的个性,他成功了,为戏曲舞台注入活力,让人一步步感到希望。
  拜师本无错,哪一个成功者不是老师教出来的?坏就坏在老师教戏一招一式不许走样儿,学生兢兢业业地学,不敢走样儿。“似我者死”早就抛诸脑后,积重难返。其实作为学生,
  从拜师那天起你就要下决心突破老师,超过老师,摆脱老师而自成一家。试想梅先生不走样儿地学王瑶卿还有梅派吗?程砚秋曾拜梅兰芳为师,结果他反叛了,根据自身的特点、个性,独创程派,并公然向老师挑战了,实在可贵!没有叛逆,则没有京剧的前进!其实我这些话好多人都同意,但不敢说,怕得罪人,怕得罪老先生,怕得罪传承弟子,那不是一个两个,那是太多太多了。得罪就得罪吧!怎么啦?反正我只是个戏迷,骂我也不在乎。
  现在中央台戏曲晚会,主持人白燕升每次都说“下面由×派传人×××演出……”,“下面由××亲传弟子演唱×派名剧……”烦死了!什么时候白燕升能站在台上宣布“下面由×派创始人×××演唱……”啊!那京剧就有了希望了。
  回顾一下,三四十年代,京剧流派纷纷崛起,五十年代以后至今半个世纪竟无一个流派出现。京剧怎么了?完全失去了创造活力。这有着深深的社会原因,戏曲界本身的原因,演员个人的原因。那时运动不断,极左思潮猖獗,人的个性都没了还谈什么艺术个性?戏曲界固步自封,门户之见顽固,人事关系错综复杂,没有你发展的气候、环境。而很多演员呢,急于求成,拜在某名师之下便有了靠山,有了说法,有人捧,红得快,便不思进取,满足于学得像。所以我推崇李维康,毕业后没有拜师,独步戏坛,自成一家。
  前几年曾有议论“李派”之说,然应者寥寥,无门无派没人搭理你!且不说能否成派,以维康之努力能有今日之成就实属凤毛麟角,难能可贵。她太难了,她是顶着多少压力走过来的!门户之见丑恶得很!应该认真地呼吁一下:各位领导、各位朋友、各位有钱的老板、各位戏曲界的有志之士、各位理论的先驱者,给他们创造些条件,营造些氛围,准备些环境,鼓励他们做点实事,让他们走自己想走的路。老师们,别拦着!您最常用的一句话应该是:“你他妈老学我干什么?!”
  在诸多的戏曲大赛中,能否立一个“创新流派”奖!大奖!奖金多多的!
  京剧是国粹,真就好得无可挑剔了吗?非也。京剧的致命伤就是它的“文学性”!当然文学的概念包括了情节、人物、结构、语言、流派等等全面的文学因素,我这里只说语言。京剧绝大多数的剧本真是不忍卒读。这是京剧的致命伤!什么“加鞭催动了马能行”,什么“低下头来心暗转”、“只见高来马前存”、“为什么绑辕门要把刀开”、“耳边厢又听得朝靴底响”……这都叫什么词儿?只要有了辙、押上韵,别的什么都不管了。老艺人这么唱,老师这么教,学生就这么学。您唱着不觉得别扭啊?都说唱戏的没文化,可现在的演员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不能改改吗?大概都是西太后的徒弟:祖宗之法不能变。可祖宗就全对吗?当然,“文”得像元曲一样,普通百姓听不懂,但至少应该词句通顺,没有语病。
  再如《西厢记》中“碧云天,黄花地,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这都是经典名句,到了京剧则成了“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翔,问晓来谁染得霜林降,总是离人泪两行”,不但没了意境,也不通了。
  为了好唱,也还罢了,再看看评剧《雷雨》,四凤居然唱出这样的词儿:“大少爷跪在地向我求婚,吓得我周身发抖汗如雨淋,大少爷长得好真有学问,他胸前总戴着钢笔一根,
  小脸蛋粉的噜的白中透嫩,青丝发黑中发亮梳的是偏分。”假如没有曹禺先生的《雷雨》,也无可非议。那是文学名著!戏曲如何提高,这一步是个大工程,不管多大总得有人去做,这当然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又不是编剧,又算不上改编,也没人给稿费,谁愿意受这个累?除了叹气,我也没辙。更不用说京剧中还有很多应该剔除的糟粕,工程就更大了。
  说到头儿,我也只不过是个戏迷,反正我不是行里人,说错也可以不负责任,错就错了吧。您只当一个戏迷胡说,充其量我也就是个戏迷吧!
  只有发展,才是硬道理。
  再说一遍,我就是一个无知的戏迷,您别当真!


  第五部分


  宅门英雄谱

  四十集电视连续剧《大宅门》的演员阵容,汇集了中国影视界一大批精英,轰动一时。特别是张艺谋等人的加盟客串,更引起了媒体的特别关注,一时大报小报、杂志、电视铺天盖地的“爆炒”。
  我们在筹备拍摄阶段已定下规矩,宣传工作一律低调处理,除新闻发布会一篇通稿外,不接受任何记者采访,只由中央电视台有关宣传部门发布消息。记者诸君自然是不高兴了,
  既不叫进拍摄现场,甚至连电话采访也不接受。
  有些记者开始胡来了,先是捕风捉影地编造些新闻,继而长篇累牍地编造故事;为了表示是一手材料,竟然登出某月某日某时电话采访了我。内容则全是从各报纸抄来的,只是集中了一下。再往后就不好了,开始进行人身攻击了,说我为了抬高身价故意炒作,说我在用这些大腕“做秀”。这是何苦?我未向媒体说过任何话,我做什么秀!这不是无知就是别有用心,至少是不负责任。三年了,直到现在媒体采访还有些人纠缠这个问题,刨根问底想知道真相,不同的记者总提出一个相同的问题:“你和‘五代’导演怎么了?”一是说来话太长,三言两语说不清,二是早已说明白了的事还要问,登了八百六十遍了,难道办报的人都不看别人的报吗?说句真心话,我根本不想炒作。
  我是导演,我只对剧的艺术质量负责。大腕儿客串,每人一场戏不过一两分钟,与艺术质量并无多大裨益,我更无心做秀,“秀”不是那么好做的,没点儿本钱,还真不行。不信你来试试看,你敢做吗?一旦炒作起来,对我不但无益,简直就是灾难。本来大腕儿客串上个角色,挺好玩儿的,老百姓也想看个新鲜,这对投资方有利,也会提高收视率,随便报道一下不就完了吗?现在不行了,完全走了味儿。有位领导严重地警告我,这些大腕儿必须来,一个不能拉,否则便成了欺骗行为!谁欺骗了?本来是这些大腕儿可来可不来,一下子变成了非来不可,这就使我焦头烂额,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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