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外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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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克威克外传(四)-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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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防止混合酒对他有害处。。。。。。于是;粗暴地抓起帽子;毅然走出了大门。
    〃那是个天气恶劣的刮风的夜晚;我伯父关上了参议员的大门;把帽子紧紧戴在头上免得被风刮掉;两手插进口袋里;抬起头来对天气略略地观察了一番;乌云以最轻狂的速度由月亮上飘过去:一时使她失色;一时又使她发出全部光辉照耀着周围的一切;不久;又用更高的速度向她冲过去;使一切都掩蔽在黑暗里。'真的;这不行;;我伯父说;对天气发言;好像他觉得他受了人身侵犯。'这跟我的航程一点儿也不对劲呀。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行;;我伯父说;非常激动的样子。重复了几遍之后;费了些力才恢复了身体的平衡。。。。。。因为仰着头观看了这么久的天色;所以有点头晕了。。。。。。于是快乐地走去。
    〃市参议员的房子在凯纳该特;我伯父要到莱斯路那头;大约有一哩多路。在他的两边;以黑暗的天空为背景耸立着高大的。狰狞可怕的。零落的房屋;门面日久天长变污损了;窗户似乎也分担了人类的眼睛的命运;因为年龄关系变成昏暗和凹陷的了。这些房屋是六层。七层。八层的楼房;一层又一层;像孩子们用纸牌搭的。。。。。。它们的黑影投射在铺得不平整的石子路上;使黑夜更黑暗。有一些星散的油灯;互相离得老远;它们的作用只是指出一些狭窄小路的污秽的入口;或者表示那里有一个公用的楼梯可以经过许多陡峭而复杂的弯弯曲曲的路通到上面各层。我伯父怀着对这些见惯了因而觉得不值得注意的那种人的神情;瞥视着这一切;在街心里走着;把两只大拇指分别插在两个口袋里;嘴里时而唱着各种歌曲的断片;唱得那么有兴致和有精神;叫那些安静的诚实的市民从头一觉中惊醒过来;躺在床上发抖;直到声音在远处消失为止;那时他们认定那不过是什么'做不出好事来的;醉鬼回家去罢了;就把被子盖得暖暖地重新入睡了。
    〃绅士们;我所以特别描写我伯父在街心里走着;把大拇指插在背心口袋里;是因为;正如他时常说的(而且有很大的理由);这个故事里没有一点特别的地方;除非你一开头就清清楚楚了解他一点儿也不是欢喜荒诞无稽或者浪漫行径的人。
    〃绅士们;我伯父把大拇指插在背心口袋里一路走着;沿着街道的中心;嘴里一时唱一节情歌;一时唱喝酒的歌;两者都唱厌了就吹吹音调和谐的口哨;直到他到了那连系爱丁堡的新旧市区的北桥。他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儿;看看那些在半空中一层叠一层的奇怪的不规则的光群;它们在老高的地方闪霎着;高临空中;看上去就像是繁星;从一边的堡垒的垣墙里和另一边的凯尔顿岗上射出来的。它们照耀得好像真有什么空中楼阁;同时;古老的美丽的市镇在下面朦胧和黑暗之中沉沉地睡着:像我伯父的一个朋友所说的;它那日夜被古老的射箭岗看守着的圣路的小教堂和宫殿;仿佛是什么脾气乖张的守护神;阴沉沉。怒冲冲地高耸在他守护了这么久的古城之上。绅士们;我说;我伯父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儿;四面看看;然后;对那稍为开朗了些的天气。。。。。。虽然月亮在落下去了。。。。。。恭维了几句;就像先前一样又大模大样走下去:很神气地拣着马路中心走;简直好像什么人会跟他争这个权利似的。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人想作这种争夺;所以;他就这样走着;大拇指插在背心口袋里;安静得像羔羊。
    〃我伯父走到莱斯路尽头的时候;得穿过一块很大的荒地;才能走到他回寓所必须走过的一条小街。那时候;在这块荒地上有一片属于一个车匠的围场;这人是和邮局订了契约;买那些破旧的邮车的;而我伯父非常欢喜车子;无论旧的。新的;或者半新的;所以他突然决定离开他走的路;不为别的;只为了从栅栏的缝子里望一望那些邮车:他记得看见了大约一打的车子;被弃置和被拆散了;堆在那里面。我伯父是那种非常热情的。容易动感情的人;绅士们;所以;他觉得从栅栏外面不能够看个清楚;就爬过栅栏;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根旧车轴上;开始带着很庄严的神情观察那些邮车。
    〃车子也许是一打;也许还多些。。。。。。这一点我伯父没有弄得十分确实;而他是一个对于数目字忠实得一丝不苟的人;所以他就不愿意说得确确实实。。。。。。不过它们全都乱七八糟地放在那里;乱得无以复加。车门已经由铰链上卸下来而且搬走了;衬里已经被撕掉;只是这里那里有一只锈钉挂住一片;灯没有了;辕杆早已不见了;铁制品生了锈;油漆剥蚀了;风在光秃秃的木板的裂口里嘘嘘地响;积在车顶上的雨一滴一滴地滴进车里;发出空洞而忧郁的声音。它们是已死的邮车的腐朽的骨架;而在这荒凉的地方;在这深夜;它们显得沮丧而悲哀。
    〃我伯父把头撑在两只手里;想到多年以前坐在这些旧车子里飞奔着的忙忙碌碌的人们;现在也是沉默而改变了;他想到无数的人;这些破烂腐朽的车子之一;曾经一夜又一夜;持续了许多年;经历了一切的气候;带给他们所焦急盼望的消息;热烈期待的汇款;健康和平安的保证;疾病和死亡的突然的宣告。商人。爱人。妻子。寡妇。母亲。小学生。听见邮差敲门而蹒跚地向门口赶去的婴孩。。。。。。他们全都是多么盼望着古旧的邮车来临呵。而现在他们都上哪里去了!
    〃绅士们;我伯父常常说他那时候想到这一切;不过我怀疑他是以后才从什么书上学来的;因为他清清楚楚说过当他坐在旧车轴上看着那些腐朽的邮车的时候;打起瞌睡来了;后来是什么深沉的教堂钟声敲两点钟突然把他惊醒了。我伯父从来就不是一个思想迅速的人;假使他想到了这一切;我可以断定那至少他得想到正两点半才行。所以;我断定我伯父打了瞌睡;根本没有想到什么。
    〃就算这样吧。教堂的钟打了两点。我伯父醒了;揉揉眼睛;吃惊地跳起身来。
    〃钟一敲两点;顷刻之间;整个这荒凉和寂静的场所变成了一种最特别的活跃生动的景象。邮车的门安在铰链上;衬里又有了;铁制品像新的一样;油漆恢复了;灯点着了;坐垫和大衣放在每个车箱里;脚夫们在把包裹丢进每一个将李车箱;车掌在收藏着邮包;马夫们提着一桶桶的水在冲那些修补好了的车轮;有许多仆役四处奔忙着把辕杆装上每一辆车;乘客们来了;旅行箱被递上去;马被套上了车;总之;十分显然;每辆邮车马上都要出发了。绅士们;我伯父看见这一切把眼睛睁得那么大;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瞬间他总是时常怀疑他怎么能够居然又闭下来。
    〃'喂!;一个声音说;同时我伯父感觉到有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你订了一张内座。你最好是进去吧。;
    〃'我订了内座!;我伯父说;掉过头来。
    〃'自然罗。;
    〃我伯父;绅士们;什么都说不出;他吃惊得那么厉害。最奇怪的是;虽然有那么一大堆人;虽然每一瞬间都有新的脸孔涌进来;却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们仿佛是用什么奇怪的方式从地下或者从空中跳出来的;而消失的时候也是一样。一个脚夫把行李放进马车。拿了搬运费之后;掉过身去就没有了;我伯父还没有来得及去想他是怎么回事;就又有半打新的脚夫跳出来;在那些大得像要压碎他们的包裹的重量下蹒跚地走着。旅客们也都是穿得那么古里古怪。。。。。。肥大的。宽边的。滚花边的上衣;带着大的硬袖;没有领子;还有假发;绅士们。。。。。。大大的合乎礼仪的假发;后面有一个结。我伯父弄得莫名其妙。
    〃'喂;你进去不进去呀?;先前对我伯父说过话的人说。他打扮得像个邮车车掌;头上戴了假发;上衣上有最大的硬袖;一只手里提一盏灯;另外一只手里是一根很大的大口径枪;正打算塞进他的小手提箱。'你就进去吗;杰克。马丁?;车掌说;把灯提向我伯父的脸照着。
    〃'哈罗!;我伯父说;倒退了一两步。'不要随随便便了!;
    〃'乘客表上这样写的呀;;车掌答。
    〃'上面没有写着〃先生〃吗?;我伯父说。。。。。。因为他觉得;绅士们;一个不相识的车掌来叫他杰克。马丁;那是放肆;假使邮局知道的话;是不会批准的。
    〃'没有;那上面没有。;车掌冷冷地答。
    〃'车钱付过没有?;我伯父问。
    〃'当然付过了;;车掌答。
    〃'真的?;我伯父说。'那末就去。。。。。。哪部车?;
    〃'这部;;车掌说。指着一辆老式的爱丁堡伦敦线的邮车;踏脚已经放下了;门开着。'慢着。。。。。。有些别的客人来了。让他们先进去。;
    〃车掌刚说完;我伯父的面前立刻就出现了一位青年绅士;戴着扑粉的假发;穿一件天蓝色的上衣;滚了银边;衣裾非常饱满和宽大;里面衬着硬麻布。那印花布和背心上有'铁近和威普斯;的字样;所以我伯父马上知道了那所有的料子。他穿了短裤;在他的丝袜和带着扣子的鞋上面打着一副裹腿;他的手腕那里打了襞褶;头上戴着一顶三角帽;身边佩着一把细长的剑。背心的垂边拖到大腿的半中间;蝶形领结的头子拖到腰里。他庄严地高视阔步走到车门旁边;脱下帽子;伸直手臂;把它高举在头上;同时把小指翘在空中;像有些装腔做势的人端着一杯茶的样子;然后把两脚收拢在一起;深深鞠了一个庄严的躬;于是伸出了左手。我伯父正打算走上去热烈地握它;忽然他觉察到这些殷勤不是对他献的;却是对一位那时刚刚出现在踏板前面的青年女子;她穿了古式的绿色天鹅绒衣服;罩了长长的胸衣。她头上没有戴软帽;绅士们;却用黑色的丝头巾包着;不过在她预备上马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下;露出的脸是那么美丽;我伯父从来也没有见过。。。。。。哪怕是在图画里。她上马车的时候用一只手提着衣服;我伯父讲这故事的时候老是大骂一声说;要不是他亲眼看见;他决不相信腿和脚会达到这样完美的程度。
    〃但是;在这美丽脸孔的这一瞥中;我伯父看出那位小姐对他投射了恳求的眼光;她似乎又恐惧又惶惑。他并且注意到;那戴着扑粉假发的青年人;虽然那些献殷勤的表示都很漂亮和高贵;却在她上车的时候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并且立刻跟着进去。一个异常恶相的戴着色短假发的家伙;穿着一套梅子色的衣服;带着一把很大的剑;高统靴子一直穿到屁股下面;他也属于他们这一伙;当他在那小姐旁边坐下的时候;她连忙缩到角落里去;我伯父就更确信他最初的印象;觉得正在进行什么黑暗和神秘的勾当;或者用他自己常说的话讲;'什么地方有只螺丝松了。;真是十分可惊;他那么快就决定了不顾任何危险帮助那位小姐;假使她需要帮助的话。
    〃'死和闪电!;当我伯父进了马车的时候;那位青年绅士手摸着佩剑叫。
    〃'血和雷!;另外一位绅士吼。说着;他就猛然拔出了剑;向我伯父一刺;也不再打什么招呼。我伯父没有带武器;但是他很灵巧地从那恶相的绅士头上抓了他的三角帽;让剑从帽顶正中戳穿;折起帽边来;一把紧紧抓住他的剑。
    〃'从后面刺他!;恶相的绅士对他的同伴喊;一面拚命夺剑。
    〃'我看他最好还是不那样;;我伯父叫;用威胁的态度显一显他一只鞋子的后跟。'不然我要踢出他的脑子来;假使他有什么脑子的话;要是他没有脑子;我就踏破他的脑袋。;这时候我伯父用全部气力从恶相的绅士手里把剑夺了下来;干脆丢出了车窗:那比较年青的绅士看见了;就又怒叫一声'死和闪电;!并且把手伸到剑柄上;神情非常凶猛;不过他没有拔剑。也许;绅士们;就像我伯父常常带着微笑说的;也许他是怕惊吓了那位小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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