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先生；〃山姆对他主人说；〃一个青年人注意一个好看和端庄得不可否认的青年女子；我看没有什么坏处吧。〃
〃当然没有；〃匹克威克先生说。
〃一点儿都没有；〃维勒先生表示同意说；显出一副温和的然而俨然尊长的样子。
〃我对于这么自然的行为；非但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匹克威克先生继续说；〃我倒想要帮助和促进你这方面的愿望。因此；我和你的父亲稍为谈了一下；并且发现他同意我的意见。。。。。。〃
〃她并不是个寡妇呵；〃维勒先生插上一句作为解释。
〃她不是一个寡妇；〃匹克威克先生说；微笑着。〃我愿意把你从现在这个职务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而且为了表示我看重你的忠诚和许多优点；我要使你能够马上和她结婚；并且能够维持你们的小家庭的独立生活。我将引为骄傲；山姆；〃他说；起初声音有点发颤；但随即恢复了惯常的语调；〃我将感到骄傲和快乐；如我能对你一生的前途加以好意而特殊的照顾。〃
短期间的深深的静默；随后；山姆说话了；他的声音低低的；有点儿沙哑；然而很坚决：
〃我非常感激你的好意；先生；就象感激你本人一样；但是那不行的。〃
〃不行！〃匹克威克先生吃惊地叫。
〃塞缪尔！〃维勒先生威严地说。
〃我说不行；〃山姆用比较高的声调重复说。〃那你怎么得了呢；先生？〃
〃我的好朋友；〃匹克威克先生答；〃我的好朋友中间最近发生的变化；会使我将来的生活方式完全改变；而且；我年纪又大些了；需要休息和安静。山姆呵；我的奔波劳碌完了。〃
〃我怎么知道呢；先生？〃山姆辩驳说；〃你现在这样想！假设你改了主意呢：那并不是不可能的；因为你还有二十五岁的人的那种精神：那末没有我你怎么得了？那是不行的；先生；不行的。〃
〃很好；塞缪尔；你的话很有道理；〃维勒先生鼓励说。
〃我是考虑了很久才说的；山姆；我一定要守约的；〃匹克威克先生说；摇着头。〃新的情景已经展开在我眼前；我的奔波劳碌是要结束了。〃
〃很好；〃山姆答。〃那末；正因为如此；所以要有了解你的人跟着你；来服侍你；使你舒服呀。假如你需要一个更好的人；你就用他好了；但是；有工钱也好。没工钱也好；你要也好。不要也好；供膳宿也好。不供膳宿也好；你从波洛那个老旅馆里弄来的山姆。维勒总是不离开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随便一切人和一切事闹个不亦乐乎；什么都阻止不了这一点！〃
山姆极其激动地把这段表白说完的时候；大维勒先生立起身来；把时间。地点和规矩这一切考虑都置之度外；高高举起帽子挥动着；猛烈地欢呼了三次。
〃我的好朋友；〃当维勒先生由于自己的热情冲动有点害羞。重新坐好的时候；匹克威克先生说；〃你也应该替那位青年女子想想呀。〃
〃我替她设想的；先生；〃山姆说。〃我替她想过了。我对她说过；我告诉过她我的处境；她预备等我准备好；我相信她会等的。假如她不等；她就不是我所认为的那种女人；那我是乐于把她放弃的。你以前就知道我的；先生。我下了决心；就什么都不能改变。〃
谁能够反对这种决心呢？匹克威克先生是不能的。他的卑微的朋友们的毫无私心的爱戴使他感到骄傲和感动；那比当代最伟大的人们的千言万语的声明所能在他心中唤起的还多哪。
当这场谈话在匹克威克先生房里进行着的时候；一位穿一套鼻烟色衣服的矮小的老绅士；后面跟着一个拿着一只小旅行包的脚夫；在楼下出现了；他搞到了过夜的铺位之后；问侍者有没有一位文克尔太太住在这里；对于这问题；侍者当然作了肯定的回答。
〃是不是她一个人在家？〃那矮小的老绅士问。
〃我想是吧；先生；〃侍者答；〃我可以去叫她的女佣人来；先生；假使你。。。。。。〃
〃不；我不要叫她；〃老绅士很快地说。〃带我到她的房里去；不要通报。〃
〃呃；先生？〃侍者说。
〃你聋了吗？〃矮小的老绅士问。
〃不聋呵；先生。〃
〃那末听着；请你。。。。。。你现在可以好好听着吗？〃
〃是；先生。〃
〃那好。带我到文克尔太太房里去；不要通报。〃
矮小的老绅士发这命令的时候；塞了五先令在侍者手里；对他紧紧地盯着。
〃真是；先生；〃侍着说；〃我不知道；先生；是不是。。。。。。〃
〃啊！你肯吧；我看；〃矮小的老绅士说。〃你还是马上做的好。省些时间。〃
那位绅士的态度里有种东西是如此冷静和镇定；使得侍者把五先令放进口袋；不再说一句；领他上楼了。
〃就是这间房；是吗？〃那绅士说。〃你可以走啦。〃
侍者照办了；心里纳闷这位绅士是什么人；要干什么；矮小的老绅士等他走出视线之外；就敲那房门。
〃进来；〃爱拉白拉说。
〃唔；无论如何声音很好听；〃矮小的老绅士喃喃地说；〃不过那算不了什么。〃他说了这话；就开了门走进去。正坐在那做活的爱拉白拉；看见是一个陌生人；就站了起来。。。。。。有点儿莫名其妙；但是一点没有显得尴尬。
〃不必立起来呵；夫人；〃那位不知名的人说；走进房来；随手关了门。〃是文克尔太太吧；我想？〃
爱拉白拉点头。
〃就是跟伯明罕的一个老年人的儿子结婚的。那生聂尔。文克尔太太吧？〃陌生人说；带着显而易见的好奇心看着爱拉白拉。
爱拉白拉又点点头；不安地四面看看；仿佛拿不定要不要喊人来。
〃我看我使你吃惊了；夫人；〃老绅士说。
〃是有一点；我说实话；〃爱拉白拉答；越来越纳闷了。
〃我要坐一坐；假使你允许我的话；夫人；〃那陌生人说。
他坐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眼镜盒子；悠闲地拿出一副眼镜；架在鼻子上。
〃你不认识我吧；夫人？〃他说；那样紧紧地看着爱拉白拉；她开始觉得吃惊了。
〃不；先生；〃她畏缩地回答说。
〃不呵；〃那绅士说；捧住左腿；〃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认识我。不过；你知道我的姓的；夫人。〃
〃我知道吗？〃爱拉白拉说；抖着；虽然她几乎不知道为什么发抖。〃我可以问问吗？〃
〃马上告诉你；夫人；马上；〃陌生人说；眼睛还是不离开她的脸。〃你是最近结婚的吧；夫人？〃
〃是的；〃爱拉白拉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说；放开手里的活计；她很激动了；因为一个先前发生过的思想现在更有力地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没有建议你丈夫应当首先证询他所依靠的父亲的意见吧；我想？〃陌生人说。
爱拉白拉用手绢擦眼睛。
〃甚至都没有用什么间接的方法探听老年人对于这件他自然会觉得很关心的事情的感想吧？〃陌生人说。
〃我不能否认；先生；〃爱拉白拉说。
〃并且自己没有足够的财产来长久支持你丈夫获取人间的福利吧；而这；你知道；假使他按照她父亲的意思结婚的话是会得到的？〃老绅士说。〃这就是男女孩子们所谓的毫无利害观念的爱情。。。。。。直到他们自己有了男孩子和女孩子；才用比较粗俗的和完全不同的眼光来看事情了！〃
爱拉白拉眼泪滚滚而流；诉说她年纪轻；没有经验；要求宽恕；她说她只是为了爱情才做她所做的这件事；她几乎从婴儿时代就失去了父母的忠告和指导。
〃这是错的；〃老绅士用比较温和的声调说；〃错得很。这是愚蠢的；浪漫主义的；不合乎实业作风的。〃
〃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先生；〃可怜的爱拉白拉答；啜泣着。
〃胡说；〃老绅士说；〃他爱上你总不是你的错吧；我想。不过却也是的；〃老绅士说；有点诡谲地看着爱拉白拉。〃是你的错。他是身不由己。〃
是这小小的恭维话；或者是这小小的老绅士的古怪说法；或者是他那转变了的态度。。。。。。比开始时温和得多了。。。。。。或者是这三者合在一起；使爱拉白拉在落泪中间露出了微笑。
〃你丈夫呢？〃老绅士突兀地问；收起刚刚在他脸上出现的微笑。
〃我想他就要回来了；先生；〃爱拉白拉说。〃今天早上我劝他去散散步。他非常消沉和苦恼；因为没有得到他父亲的答复。〃
〃苦恼吗？〃老绅士说。〃活该！〃
〃我恐怕他是为了我呵；〃爱拉白拉说；〃并且；先生；我为了他也苦恼呢。我是使他陷入现在的处境的唯一的原因。〃
〃不要为他操心；我的亲爱的；〃老绅士说。〃他活该。我高兴。。。。。。真正高兴；就他而言的话。〃
这些话刚从老绅士的唇边发出；就听见上楼来的脚步声；这声音他和爱拉白拉似乎同时都听出来了。矮小的绅士脸色发白；拚命强作镇静；立起身来；而文克尔先生已经走进来了。
〃父亲！〃文克尔先生喊；吃惊地退缩着。
〃嗯；先生；〃矮小的老绅士答。〃先生；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文克尔先生默然无语。
〃我想；你是害羞了吧；先生；〃老绅士说。
文克尔先生仍然默然无语。
〃你是害羞呢；先生；还是不害羞？〃老绅士问。
〃不；父亲；〃文克尔先生答；挽住爱拉白拉的手臂；〃我不为自己害羞；也不为我的妻子害羞。〃
〃当真的！〃老绅士讥讽地喊。
〃我很难过；做出了使你不像以前那样爱我的事；父亲；〃文克尔先生说；〃但是同时我要说；我没有理由因为有这位女士做妻子而害羞；你也没有理由因为她做了你的媳妇而害羞。〃
〃把你的手给我；那生；〃老绅士改变了声调说。〃吻我；我的爱；无论如何你是一个非常媚人的媳妇呵！〃
几分钟之内；文克尔先生去找匹克威克先生；同他一同来了；他见了他的父亲；两人不停地握手握了五分钟。
〃匹克威克先生；我极其真诚地感谢你待我儿子的一切好意；〃老文克尔先生说；说得坦白直率。〃我是个急性子的人；上次我见你的时候；我又烦恼又惊慌。我现在搞明白了；我不仅满意而已。我还要再道歉吗；匹克威克先生？〃
〃哪里；〃那位绅士说。〃我要得到十至十美的幸福所唯一缺少的事情；你已经给我做好了。
说到这里；又握了五分钟的手；同时还说了许许多多的恭维话；这些话除了恭维的性质之外；还附带着一种值得一提的新奇东西。。。。。。诚恳。
山姆孝顺地送父亲到了贝尔。塞维奇；回来的时候在胡同里遇到胖孩子；他是替爱米丽。华德尔送信来的。
〃我说呀；〃话多得出奇的乔说；〃玛丽是多么漂亮的女孩子呀；不是吗？我多欢喜她呢；我！〃
维勒先生没有说什么话来答复他；只是；对胖孩子盯了一会儿；被他这种放肆完全弄得目瞪口呆了；随后；抓住他的领子拖他到角落里；不伤害他然而多礼地给了他一脚；打发了他；之后；他吹着口哨走回家去了。
第五十七章
匹克威克社终于解散；一切都圆满结束
文克尔先生从伯明罕来临是件快乐的事情；在接下来的整整一星期里；匹克威克先生和山姆。维勒都是成天不在家；到吃饭的时候才回来；脸上带着一种神秘而重要的神情；那是他们本来完全没有的。显然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在进行着；不过；究竟怎么回事；却有种种的猜测。有些人（特普曼先生在内）以为匹克威克先生打算结婚；但是这种想法；女士们极其坚决地加以驳斥。另外有些人却相信他有了远行的计划；现在正忙着作准备；但这又被山姆坚决否认；他被玛丽盘问的时候曾经明确地说过不会有新的旅行。到最后；大家的脑子绞了六天之久；东猜西想而毫无所得的时候；一致决定要叫匹克威克先生解释他的行动；把他为什么跟崇敬他的朋友们这样疏远的道理说个明白。
因此；华德尔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