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3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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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文艺 2003年第11期-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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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月的流水无休无止。
  从那次讲课远远地看到冯师傅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现代生活的节奏紧张、繁杂,让人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但在夜静更深的时候,我常会想起冯师傅,算一算年纪,他都快八十岁了,不知他身体怎么样,家里的一切可好?
  有一天,我正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传达室的收发员忽然送来一本厚厚的书,封面上赫然印着四个大字:“血海深仇”;书名下面是“冯大成”三个字。哦,冯师傅的书终于出来了!
  收发员说:“是一个老人送来的,请我转交给你。还说不打扰你了,你忙。然后,就走了。”
  这个冯师傅,也不肯进来坐一坐、喝口水,送了书就走了。真奇怪。他不肯见我,是出于什么考虑呢?难道真怕打扰我?
  收发员走了。
  我仔细地打量这本书,印得很粗糙,印数只一千。我立刻断定,这是本自费书!三十万字所用的印张,书号费加上印刷费,恐怕得三万元左右。对于冯师傅这样一个退休工资不高的人,不是一个小数字。也许儿女们还混得不错,能够予以帮助吧。我又粗粗地翻阅了一下章节,基本上没怎么改变原有的格局,挑看了几段文字,还是“风采依旧”。我叹了一口气。
  我的目光最后定在“后记”上,其中有一段是这样写的:“有一位熟悉的作家说:‘一个爱好文学的人,他的一生是充实的。也许,他一生中一事无成,但这个过程绝对是美好的。其收获,并不亚于出版了几部书,获得了多大的名声。’当时我听了,很感动,可回去一想,不对,这只是成功者对失败者的安慰而已。因此,我用一生精力创作的这部长篇小说,一定要出版面츖;。儿女虽欲出资相助,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与老伴从菲薄的退休工资中,积攒出出书费用,终于如愿以偿,此生再无愧憾矣!”
  我的心颤抖起来。
  我将好好地收藏这本书。
  责任编辑维佳
  
  


表姐呀表姐
■  晓 苏
  表姐,你好!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那天早晨离开省城的时候,我本来应该去你那儿和你说声再见的,因为火车开得太早,我就失礼了。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一点儿我不说你也清楚。
  我突然离开了杨花酒店,你肯定十分着急,说不定还以为我失踪了呢。吴炎对此也有可能感到不安,因为他和我毕竟谈过两年的恋爱。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已经于昨天回到了家乡油菜坡,请你放心好了。同时也请你转告吴炎,让他不要为我担忧。另外,请代我问你的女儿雪绒好,这小姑娘又聪明又诚实,我会经常想念她的。
  表姐,事到如今,我仍然在心里对你充满了感激。
  那年春天,因我妈生病卧床,我爹便让我半途退学了,要我找地方打工,挣点儿钱给我妈治病。说实话,那会儿我真不情愿离开学校,已读到高二了,再读一年就可以考大学,而读大学是我做了好多年的一个梦啊!从高中卷着铺盖回家时,我的心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双脚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同学们正在教室里大声读书,他们的读书声像针尖刺着我的心,使我忍不住泪流满面。回到家里,看见躺在床上不停呻吟着的我妈,我痛苦的心情更加难受,有一种雪上加霜的感觉。我爹两眼含泪对我说,我妈已经没钱吃药了,让我赶快出门打工挣些钱回来结她买药。听了我爹的话,我不禁两眼一黑,一个不满二十的农村姑娘,又刚从学校出来,人生地不熟,到哪儿去打工挣钱呢?我因此焦头烂额,心急如焚。就在这个关口,是你朝我伸出了一只帮助的手。你的那只手像寒夜里的一支火把,不仅照亮了我的眼睛,而且温暖了我的心。
  事情说来也巧,你正好在那年春天当上了杨花酒店的副总经理。在这之前,你差不多四五年没到过油菜坡了,当上了老总,你觉得你应该到农村看看你的亲人,就这样,你把我从油菜坡带到了省城。想起来还是你主动提出让我跟你走的,当你得知我们家的情况后,你马上转过脸望着我说,小葱,你就到我们杨花酒店去当服务员吧,每个月可以给你五百块钱的工资!我一听高兴坏了,一连好几天的愁眉苦脸在一瞬间换成了笑容。与此同时,你还大方地掏出了五千块钱递给我爹,让他拿去给我妈买药,并说这是提前给我开的工资。当时,你让我好感动啊!我久久凝视着你的脸,第一次发现你的脸是那么美丽,圆圆的眼睛,勾勾的鼻子,翘翘的嘴角,简直像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
  表姐,我初到省城的那两年,你们的小家庭是多么温馨而幸福啊。我还暗暗地羡慕过你,心想我到时候要是能找到一个像表姐夫那样的男人再生一个像雪绒那样的女儿该多好啊!在这样幻想时,我禁不住害羞得耳热心跳。
  当时,表姐夫确实对你很好。他那会儿好像还在研究所当工程师,不单有知识,人也长得帅,单位的收入也高,更重要的是,他特别爱你。至今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表姐夫时的情景,那是我到扬花酒店上班后的第一个星期天,因为我不懂城市里的规矩,没有敲门就推门进入了你们的客厅,当时表姐夫正在给你洗脚。我看见你舒坦地坐在沙发上,将头仰在沙发的靠背上,两眼轻轻地闭着,似睡未睡的样子。而表姐夫呢,他坐在你面前的一把小矮凳上,两腿之间放着一个盛着水的瓷盆,瓷盆里泡着你的两只脚和他的两只手,他的两只手正在捏你的两只脚。他捏得真是过细,不紧不慢,不轻不重,像是在玩着两条喂养的金鱼。表姐夫一边捏着脚一边问你,舒服不舒服?你梦呓般地回答说,舒服舒服,舒服极了!到目前为止,亲自给妻子洗脚的男人,表姐夫是我见到的唯一的一个。
  雪绒那时候刚读小学二年级,能歌善舞,还会画一手好画,她的小房间里四壁都贴着她的绘画作品,其中有一幅叫《桥》的,我至今还能记得它的画面。有一条小河没有桥,一只小白兔要过河了,急得团团转,这时来了一只长颈鹿,将脖子长长地伸到了河对岸,让小白兔踩着它的脖子过了河。这幅作品我非常喜欢,看它第一眼时我就产生了好多联想,我陡然想到了你把我从油菜坡带到省城这件事,觉得我就像那只要过河的小白兔,而你就是那只长颈鹿!这幅《桥》。后来还获了少儿绘画比赛一等奖,领奖回来的那天晚上,你把雪绒抱在怀里亲了好半天她的脸。
  那时候,我一点儿也没想到你们这么好的一个三口之家会发生变故。世界上的事情啊,真是无法预料。
  表姐,我实在不愿意和你再提到吴炎。但我做不到,人有时候就是无法控制住自己。
  我和吴炎的相爱,说到底也是由于你的帮助。我和他虽然是高中同班同学,但读书期间彼此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当时我们都不太懂事,再说心思全都用在了读书学习上。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会在省城的火车站上碰到他,那可以称得上是一次奇遇。
  时间是我到杨花酒店第二年的夏秋之交,那天你派我去火车站为你的一个朋友送行,刚把你的朋友送进检票口,我一转身便看见了吴炎。吴炎背着一个背包,提着一个小蛇皮袋,头发乱蓬蓬的,脸上淌着黑汗。我们都一眼认出了对方,还同时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吴炎告诉我,他高考落榜了,现在正要去南方打工。我问他南方有没有熟人,工作找好没有?吴炎摆着头说,什么都没有,一切都靠自己去闯。接下来吴炎便询问我的情况,当他听说我的表姐是杨花酒店的副老总时,他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一下。吴炎试探着问我,小葱,你能不能帮我在你表姐那儿找一碗饭吃?我说,这我不敢答应你,只能回去问问表姐。吴炎见我愿意帮忙就喜出望外,当即要跟我一道去杨花酒店。我又不好拒绝,只好把吴炎带去了。
  我让吴炎站在门口,我一个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了你的办公室,又小心翼翼地讲了吴炎的事。你当时正在审阅客房部递交的一份计划书,听我讲完了才慢慢拾起头来问,他人呢?我说就站在门外。你当时大概是嫌一个刚下长途火车的人身上脏吧,没喊吴炎进门见你,而是自己起身走出办公室去看了他。你只看了吴炎一跟就转头进门了,微笑着对我说,小伙子看上去怪机灵的,你是不是想和他谈朋友?我脸上一红,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你又说,如果你想和他谈朋友,我就把他收下来做电工,如果没有这个想法,就让他去南方吧,我们酒店的电工也不缺人手。你这么一说我有点儿慌了,来不及细想就脱口说,那就请表姐把他收下来吧!就这样,吴炎成了杨花酒店的一名电工。
  表姐,如果当时你不是那么热心快肠地关心我,我和吴炎也不会那么快就确立恋爱关系。
  吴炎刚到杨花酒店上班的那一个月,我和他并没有多少接触,他在水电班,我在商务部,平时很难碰上面,有时候在食堂遇到了也只是亲热地说几句话,我们之间还没有丝毫超越同学和老乡的那份情感。我和吴炎的亲密接触是从那年国庆节开始的。当时我们放假两天,放假的头一天,你下班时对我说,小葱,你明天把吴炎带到我那儿去玩一玩。在你的猜测中。我和吴炎已经好上了。所以我就没有拒绝你的邀请,答应第二天和吴炎一起去你家里。国庆节那天早晨,我去水电班宿舍找吴炎并让他和我一起去你那儿时,他兴奋得心花怒放。吴炎刚领了工资,他觉得穿一身水电工作服去你那儿不好,还特地让我陪他到商场买了一套减价的西服。吴炎的五官和身材都是不错的,把西服往身上一穿更显潇洒。我和吴炎到你家是上午十点多钟,你们一家三口正坐在长沙发上看电视上的国庆节特别节目,我看见你坐在中间,右边是表姐夫,左边是雪绒,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情。你见我和吴炎去了马上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让我们落座便指着吴炎对我说,小葱的眼力不错嘛,吴炎穿上西服帅呆了!吴炎听了你这话感到非常惊异,但机灵的吴炎很快就把惊异转为惊喜了。他扭过头来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就抿嘴笑了一下。坐下之后,你给我们泡了茶,吴炎接茶杯时说了一声谢谢总经理,你却用责怪的口气对他说,以后到了家里就别叫我总经理了,就叫我表姐吧!吴炎顿时面红耳赤,又望着我抿嘴一笑。我当时也有点头脑发热,居然对吴炎说,那你就喊表姐吧。吴炎倒是挺大胆,我的话音没落,他就喊了你一声表姐。
  那天我和吴炎在你家坐了约摸二十分钟,你从包里掏出了两张电影票对我们说,今天过节,我请你们去看一场电影,还买的是情侣包厢呢。就是在那次看电影的时候,我和吴炎拉开了恋爱的序幕。那天看的是一场外国电影,其中有好多男女接吻的镜头,开始我和吴炎坐得很开,看着看着吴炎就靠紧我了,还把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我的一只手。如果在其他场合,我是绝不会让吴炎这么快就抓我的手的,但在那电影院的情侣包厢里,我没有办法拒绝他,相反还用我的手指头对他的手指头表示了由衷的欢迎。接下来吴炎就得寸进尺了,他学着银幕上人物,把一张热乎乎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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