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3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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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文艺 2003年第12期-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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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身听说,爸,没什么事情我睡觉了。跟你这么说,姥姥去世了,从今晚开始,你到姥姥屋去睡,我自己在你那屋里睡,咱们各睡各的屋。强光光不情愿地,凭什么我到你姥姥屋睡呀,你不会去吗?虹拧着眉毛,我不去,我觉得那屋子阴气太重。强光光喊着,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阴气。虹说,强光光,你不要以为你是我爸就什么都压制我。我怕妈妈,但我不会怕你。说着,虹走进房间,咣地把门给关死。强光光敲门,说,我拿我的被子呀?虹开开门,把强光光的被子枕头扔出来,又把门摔上。他抱着被子和枕头到岳母的屋子里,铺好了,心就咚咚地跳。他的手机在响,打开是女老板,问,怎么还不来?强光光说,是不是太晚了?女老板笑着,喝茶正是好时间。强光光硬着头皮到了女老板的店,确实装修完了,很豪华,但显得肤浅,少了布艺店的那一份休闲和淡雅。女老板把窗帘拉上,这道窗帘是浅蓝色的,上面缀着一朵朵的白花。女老板穿了件裸背的长裙,她的后背很光滑,像是白玉。女老板一直相信,好看女人的后背就是男人眼睛朝圣的地方。她端来一个四方紫檀木盒,里面是一把别致的小茶壶,还有两个手掌般大的茶杯。小茶壶和茶杯上都雕刻着古代男女交媾的画面,雕刻的技术很地道,刀纹清晰,画面也栩栩如生。女老板给他沏着浓郁的铁观音,味道顿时就在店的四周弥漫开来。女老板的声音随着茶水的水汽也变得软起来,说,这套东西是一个从福建回来的人送的,挺好玩的。咱们的店装修得怎么样?强光光应酬着,还行。女老板靠在强光光身上,软绵绵的,像是一滩烂泥。强光光撑着,他除了许雯丽还没有和哪个女人这么亲近过。女老板觉得自己好像在抽大烟,不跟男人这么贴着就浑身难受,提不起精神。她实在喜欢强光光,光光这两个字很有暧昧的味道。
  自从开了美容店,女老板接触男人多了,但没有像强光光这么清心寡欲的,这么有股子文气。她每天都想着要和强光光上床,四面挂着他设计的各种窗帘,把两个人团团包围起来,由他任意蹂躏自己。要是有风才好,风把周围的窗帘刮起来,扑簌簌地响着才过瘾呢。一个建筑经理曾经搂着她,嘴里喷着酒气说,比较比较,有钱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是最分不开的,那射精比赚钱更过瘾。女老板是个人高马大的蒙族女人,丰乳肥臀。在床上,她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邻居们听见吓得以为强盗来了呢。她的丈夫离开她,是因为实在不能忍受几乎天天晚上的折磨。她丈夫是体育学院的游泳教练,当初女老板能看上他,是他发达的肌肉。可一旦结婚,这位肌肉发达的游泳教练就不是她的床上对手。游泳教练总期待着女老板能够来例假,这样就能休整几天,养精蓄锐。他觉得让女人来例假,纯粹是上天为男人着想的,应该感谢上天才是。可女老板就是来了例假,都磨着他上床办事儿。有时,她丈夫没好气地吼道,你累不累啊,我觉得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女老板不高兴地说,你没意思,我可有意思。她丈夫说,那好你去找有意思的男人吧。离婚后,那个游泳教练和一个性冷淡的女人结婚了,两个人恩恩爱爱,弄得别人摸不清楚里面的玄机。可女老板却一直找不到生活的感觉,她回家没人给她洗脚了,没人陪她说话了,没人为她沏茶了,也没人与她在床上撕心裂肺了,原本很温馨的房间变得冰冷冷的。她突然感到游泳教练其实挺好的,因为他从来没有和她发过脾气。她开始不敢回家,有时就住在美容店里,吮着乱七八糟的味道,看着四周的大镜子,照着自己孤独的一张脸。
  女老板觉得靠着这个男人身体在发慌,就问,你不喜欢我?
  强光光老实说,我想我老婆。
  女老板吃吃笑着,你老婆能把你舍弃跑到日本,能算是好老婆吗?男人活着有什么滋味,就是找个好女人泡着,泡得骨头酥酥的,心里痒痒的。
  女老板说着,折过身,两只胳膊像箍在强光光的身上,烫人的嘴唇按在强光光的嘴唇上。强光光一激灵,女老板把舌头像烙铁般地印在强光光的牙齿里,软的克制住硬的。强光光好像在温泉里浸着,热气在身上侵蚀着。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一接是月月打来的,月月按捺不住地说,我被他软禁了,他把我所有的联络工具全收走了。强光光问,你在哪呢?月月说,他刚才喝酒喝醉了,躺在床上睡着了,我在卫生间给你打的。我想你,想你的布艺店。说着,月月在那边抽泣着。强光光摆脱女老板,站起来在屋子里乱走着,你哭什么?你应该找他理论才对,你嫁给他,不是卖给他,都什么年代了。强光光听见话筒那端有人在吼叫着,喊着小婊子,然后就是盲音。强光光叹口气,他看见女老板默默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你不是不喜欢女人吗?
  强光光不知道说什么好,支吾了一会说,月月是我一个重要客户。
  你老婆走了,你很孤独,就想找个女人做替身。
  我没伤害过谁,你不知道一个人闷在家里,没有亲人交流,没有痛苦,也没有快乐。我以为可以在设计上找到补充,不行,设计归设计,它不能代替人的感情。我岳母去世了,女儿也要去日本找她妈妈,我有些恐惧。
  我可以给你需要的,给你女人的温暖。我是单身,你不用担心哪个男人敌视你。
  我想我再挺一挺,挺不过去了我再找你。
  挺什么?为什么挺?有必要挺吗?备不住你老婆在日本东京已经跟哪个男人红杏出墙了。
  我老婆不是那样的女人,她的人生热情就在手术刀上,对别的不感兴趣。
  我最不愿意男人虚伪,凡是说女人是女强人的,放心她脑子里想男人不比别的女人少,就是嘴硬,就是让面子撑的。女人熬不了多久的,熬久了就不是女人了。你老婆漂亮吗?漂亮女人更熬不住,她现在让你的女儿去日本,是给你个宽心丸。其实,她照样跟那个男人好,好完了以后,一回国就再接着跟你续上。有时间有机会就跟那个男人好,没有,就一脚蹬了。感情就这么残酷,女人就这么简单。以前还眉来眼去的,现在感情都浓缩了,两个小时就能在床上搞定。
  感情也能浓缩,原本那些有情趣有浪漫的东西都被浓缩掉了,还有意思吗?
  
  六
  
  强光光喝了不少铁观音,他觉得茶水也能喝醉了,走出店门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踉跄。外面又下大雾了,把月亮罩在雾里,强光光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女老板送他出来的时候说,先放你一马,等你享受我的时候就离不开我了。说着搂住强光光的脖子,狠狠地亲吻了他一下,亲的强光光魂飞魄散。他走在路上,女老板的亲吻还在他嘴边徘徊。他觉得刚才和女老板的对话让他有所悟。因为除了那次,他还有几次偶然打电话都是那个男人接的,他想象是医院那个同事,一个很高个子,眼睛很亮的男人。他是个麻醉师,往往手术师和麻醉师最为默契。
  强光光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做爱了,他那天晚上看了黄碟,半夜竟然遗精了。他不敢想和许雯丽过去是怎么做爱的,一想就心悸。他不敢看和许雯丽过去的合影,一看就哆嗦。他那次和月月去了一家饭馆,一进去,强光光就把月月往外面拽,声音颤抖地说,不能在这吃。月月问他,为什么?强光光说,我以前经常和我老婆在这吃,进去就勾心思。回到家,虹那屋的灯已经黑了。在走廊上,墙壁上有一张特大的彩色相片,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在森林的尽头有一条幽静的小路。强光光看着这张彩色照片,经常幻想着许雯丽能从那条幽静的小路上朝他走来,然后和他做爱。在岳母的房间里躺下,他听见岳母在角落里唱歌,他毛骨悚然。他实在忍受不住,使劲儿砸开虹的房间,虹迷迷糊糊地说,你看见鬼了?强光光很久没再睡,他就开始胡思乱想,当然绝对不能想许雯丽。他觉得月月这个女人有点意思,小巧玲珑,如手里的一掌碧玉,与许雯丽形成反差。许雯丽太好强,动不动就发火,挺漂亮的女人经常在家说出操你妈的话,弄得他下不来台。强光光听说月月和别的男人上过床,那是他到小厂里提货的时候,厂里的师傅们传说的,说月月一直对她的丈夫不满意。两个人总吵架,有一次她丈夫把一个男人打得断了三根肋条骨,被公安局拘留了十五天。强光光曾经问过月月,月月说,都是谣言,我还没碰见我喜欢的男人。强光光信服这些传言,他发现月月和男人对话,都用眼睛直盯着对方,扰得男人汹涌澎湃,心猿意马。他小时候听母亲听过,女人说话总看男人,不是正经女人。强光光想,月月三十岁了,可岁月没有在她额头留下一道皱纹。那天月月住在布艺店,若是当时没走,跑到布艺店里,趁着撩人的月色,抱着月月在床上办事儿,该是多惬意呀。强光光想到这扑哧乐了,他觉得这个念头很唐突,也很龌龊,但也很刺激。
  强光光兴奋地编织这个黄色故事,一直到窗帘发白。
  强光光到布艺店,两个女店员在那聊天,强光光扫视着说,怎么这么冷清。一个女店员不以为然地说,今天是星期一,每到这天都冷清。强光光在布艺店里照例转悠着,他看什么窗帘卖的快,什么窗帘卖的慢。他发现那个翡翠色的窗帘总是在那挂着,这是他精心设计的,颜色和样式都很有现代感。他把两个女店员叫来,问,为什么这个卖的不好呢?两个女店员看了看,说,没注意到,很多顾客都爱在这站的,站了半天都没买。强光光问,为什么光看不买呢?一个女店员说,颜色太深了,挂在家里太鲜艳。窗帘就是个陪衬,不能把窗帘挂上,别的就什么也不能挂了。强光光听完一愣,觉得很有道理。另一个女店员笑着说,这么比喻吧,在家里,老板就是窗帘,可无论多重要也不能压住你老婆吧。两个女店员嘎嘎笑着,这时走进一个男顾客,没有看别的,而是径直来到这道翡翠色的窗帘前说,我就要这个了。女店员给他包着,随意问着,您来了好几次,就是为了看这个吧?男顾客点点头。女店员问,是留着自己挂还是送别人的?男顾客说,自己挂呗。男顾客心满意足地走了,强光光对两个女店员说,你们怎么看?其中一个嘴快的说,这个男人是单身。另一个撇撇嘴说,也不见得,弄不好他老婆就是他的陪衬。强光光想,要是这道窗帘在自己家挂着,许雯丽回来是不是觉得太扎眼了。
  半个月后,夏天到了收尾,早晨出来凉意有些扑脸。
  虹被医院的院长接走,院长要去日本东京看望许雯丽几个人,顺路就把虹带走。强光光为女儿准备了两大箱子东西,虹和强光光单独呆了一会儿。虹伤感地说,爸爸,我走了没人跟你抢房子了,你两间房子随便住吧。强光光抱住虹,心像被刀子割般地疼痛,身边最后一个亲人也走了。虹抬头看着强光光,哽咽着,爸,没我,你更孤单了。说着,她的眼圈潮湿了。强光光说,你妈妈就这么霸道,说让你走,我说什么都不顶用。虹说,我去日本不是为了陪妈妈,是想看看东京,备不住能在街上看见我喜欢的偶像呢。强光光说,爸爸托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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