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 第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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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 第一辑-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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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感到惊讶的是,投资长江医院的詹氏,原来跟周末也有渊源。早在1999年,连清川、寿蓓蓓等老师就曾揭过莆田游医鼻足詹国团的老底。据说,稿件见报以后,前主编江艺平曾接到詹氏家族的电话,说要把南方周末的楼炸掉。江回应说:你们炸吧,我们的楼上了保险,你们炸了,我们正好可以拿到保险后盖一座新的。
我通过从网上查询发现,7年之后的詹国团,现在有两个身份,一个是福建省人大代表,另一个是新加坡一医疗投资集团的董事长。
除了能认定詹万龙与詹国团同是莆田人外,我没有拿到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之间有更加亲密的关系。不过,有意思的是,长江医院的企划部经理詹国强——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跟詹国团却是同一个村。而且,从名字可以看出,还是同一辈份。詹国强在我逼问下承认,董事长詹万龙其实也是莆田人。
詹国强在长江医院中的地位,跟我一起去采访的司机许师傅一看就看出不一般。“你没看见,院长都对他毕恭毕敬的?”出门后许师傅跟我讲。中国的民营医院有一个怪象,院长通常不是法定代表人,他只是投资方雇来替他赚钱的,当然,如果出了事,也可以拿出来顶,但真正的投资人却一直躲在幕后。
稿子发了后,有周末前辈看了很激动,说看到周末还能发这样的稿子感到振奋。但他们也都提出,稿子做得很不过瘾,一些关键问题都是浅尝辄止,还多了一些院方和卫生局的无聊口水。我对此只有苦笑,事实上,为了让这篇稿见报,编辑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广告
我觉得有必要特别说说广告的事。长江医院能火起来,八成应该归功于广告,特别是电视台的广告。这家医院注册资金5000万,一年收入不到5000万,可广告方面能花3000多万。现在看来,长江医院能摆平诸多媒体,其实也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强的关系,而主要是广告因素,间接的或直接的。
其实也就是钱的因素。
长江医院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在他们刚刚夺得央视民营医院广告“标王”之后,央视却突然“搞”了他们一下。就在央视报道叶氏夫妇“不孕案”之前,长江并没有怎么把上海的媒体当回事,因为他们的市场是全国。上海人没人去长江看病,长江也不在乎他们。但是央视不同,这是一颗重磅炸弹,把长江医院一下炸得晕头转向。
搞笑的是,就在这期节目播出前后,同一频道仍播出了长江医院的广告。
在此之前,我早就领教了广告力量的强大。2003初进周末后,我写了“伤骨愈膜”的假膏药,结果事后那家公司马上在上海的文汇报上登了半版的声明,指称南方XX报的报道严重失实云云。另一起例子是去年6月,我又打了一个叫“静舒氧”的假玩意,结果这家公司在健康报和法制日报上登声明,指出我报道的十条“失实”。两个声明都说要采取法律手段维护自身权益,可到现在我也没看到他们的动静。后来,我知道,这其实也是他们对付媒体报道的一贯路数,这样的声明无疑全是花了钱的广告,主要目的是给经销商和医院壮胆。
尾巴
稿子发了之后,长江医院詹国强两次打来电话,邀我一起“坐坐”,而另一家与长江医院不相干的民营医院,也莫名其妙地托人找我“吃饭”。我都没去。有哥们说是“鸿门宴”,我想还不至于。
做这个稿子的一大成就感,是长江医院没有像以前做批评报道那样事后发来“律师函”,或者再在某报发一个“声明”。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一直闲着。前一阵,我曾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自称是检察日报的,向我核实一下我稿子开头提的患者的姓名和身份(我用的化名),我检察日报有四个同学,当年毕业时我本来也要去的,结果三言两语下来,那人便挂了电话。现在判断,这人不知道和长江医院有什么关系。显然,他们是想找点稿子的把柄,组织“反击”。
类似的“反击”,做新兴医院的一家媒体就不幸遭遇到了。在新浪网的首页上,有一个“新兴妈妈回娘家”的链接,点开之后你便会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原来大半内容是寒碜一个批评过新兴医院的媒体。最损的是一个“欧洲大奖游”的有奖竞猜:
去年某媒体刊登了对新兴医院严重失实的报道,给其声誉造成了一定影响,后来该媒体向新兴医院发了致歉函,请问该媒体的名字是:A.瞭望东方周刊;B。新京报。
所以无论怎么着,南方周末千万别给长江医院发致歉函。
(相关报道:《“送子神话”的背后》2006年3月2日)
成功(新闻板块,广州)
“你们终于来了。”海南省公安厅政治部李主任告诉我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昨晚审讯快结束时,马加爵反复几次向审讯人员提出要见南方周末记者,要接受你们的独家采访,要说说自己的作案经过、心理历程和逃亡情况。”
说来凑巧,从2004年3月到2005年7月,前后不到两年的时间,我碰到了两个著名的杀人犯:马加爵和阿星。
打开被束之高阁的“采访资料”,我才发现马加爵和最近采访的阿星身上有太多的相似点:他们都生长广西的小山村,一个来自广西宾州,一个广西天等县;他们都是涉世不深的年轻人,一个是还未毕业的大学生,一个年仅20岁的打工仔;他们都因为一句话而杀人,一个因为同学说他打牌作弊,一个因为工厂主管骂了一句难听的话;他们都压抑太久,一个长期得不到身边同学尊重,自己很自卑,一个每天12小时在血汗工厂拼命,还时常要面对主管训斥和失业的威胁;他们都残暴地杀人,一个用大铁锤先后砸向四个同学的脑袋,并且饶有耐心地将尸体装入储物柜,平静地离开校园,一个抡起4把大刀,轮番砍向主管的脖子,并从主管的口袋中掏走了300多块钱……最为巧合的是,在到达人生旅途的终点站之前,他们都想见《南方周末》,见见《南方周末》的记者。
天涯海角追上马加爵
去年3月15日晚11点多,我正在海口宾馆紧张写另一篇稿,副主编毛哲打来电话说,得到一个消息,马加爵在海南三亚落网。因为我离三亚最近,所以让我第二天早上一定赶到三亚,进行采访。
我立即着手赶往马加爵落网之地。海口离三亚200多公里,全程高速要两个多小时。因为手上的稿子当期要用,我加快进度,到凌晨2点半终于搞掂。接着,我打电话给宾馆大堂经理,询问现在还有没有去三亚的车。经理发出一阵的怪笑,说现在是凌晨3点,没有车!
想着早上赶到三亚的死限,我便和大堂经理纠缠起来,一定要他安排车。逼得没办法,大堂经理只好叫上一位有私家车的亲戚,让他送我去三亚。收拾行李、退房、定车,一番折腾,已经四点多,赶紧上路。
听说我是记者,开车的师傅问我是去采访马加爵吧?我大吃了一惊,司机师傅告诉我他是从中央台知道马加爵在三亚落网的。因为是凌晨,高速路上的车特别少,司机脚下的油门自然舒畅不少,我也在车上打起了瞌睡。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在车后座上睡着的我猛然惊醒,奇怪地发现汽车安安静静地躺在高速路旁一个匝道上,司机也不见了,四周土坡上长满青草。当下心头一紧:难道我在睡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过了一会儿,我才发现司机师傅正在换轮胎,原来后车轮出了一点问题。此刻,我庆幸还在人间。
16日7时许,赶到三亚,天已放亮。三亚公安局门口停满了车,电视台、报社的记者已经堵在门口,大有磨刀霍霍的架势。
在当地几个记者帮助下,我很快找到当时抓捕马加爵的警察,并找到现场一些目击者,搞清了当时现场情况。我心中盘算,要尽量找机会见到马加爵,更奢侈的想法是能够和他面对面谈一谈。
马加爵要见《南方周末》
到了三亚公安局,“南方周末记者?”接过名片,一位女警察脸上的表情由开始的惊诧慢慢变成困惑,最后又一阵释然的笑。
我很奇怪她的表情如此复杂,并且变得这么快。《南方周末》在海南政法线名头很响,凡去法院、公安局采访,大家无一例外先和你谈几分钟有关《“反腐狂人”的梦想与悲怆》这篇文章,虽然褒贬不一,但是南方周末的影响力却不可轻视。我最初猜想是不是他们还惦记着那篇报道留给他们的印象,但是很快真相大白了。
这位女警察把我领到一位中年男人面前,介绍说这是南方周末记者。这位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名片,突然双手握着我,让人猝不及防,冷峻、严酷的脸也变得亲和起来,从他坚定的眼神中,我能够感受到他对南方周末的尊重。
“南方周末来得真是快啊!”他笑着说,不断感叹昨晚马加爵刚被抓,今早南方周末就赶过来了。
“你们终于来了。”他自我介绍是海南省公安厅政治部李主任,主管宣传,看到我一脸迷惑的样子,他告诉我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昨晚审讯快结束时,马加爵反复几次向审讯人员提出要见南方周末记者,要接受你们的独家采访,要说说自己的作案经过、心理历程和逃亡情况。”
说完,李就到隔壁房间向公安厅一位副厅长请示,临走时,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如果上面同意,我亲自陪你去见马加爵。”
利用这个机会,我和旁边一位刑警攀谈起来,这个恰好参加审讯的警官透露,马加爵供述,他在逃亡的过程中,也曾经几次想联系《南方周末》,但因为多种因素,最终未能实现。
很兴奋,我赶紧向编辑部报告这一情况,并商量在见到马加爵时如何提问,以洞察一个逃犯和一个大学生的内心世界。同时,马加爵要见南方周末的消息也震动了编辑部同仁,这个曾被大多数人认为是“少年变态杀人恶魔”也显示其另外的一面。
擦肩而过的马加爵
“厅长说不同意,要请示公安部。”海南公安厅政治部的李主任无奈摆摆手,礼貌地说,“我也希望能陪你去采访马加爵,这是个独家大新闻。”
请示公安部,结果可想而知,但编辑部还是通过各种渠道努力争取。李主任催促我赶快取得公安部特批,因为下午马加爵要从看守所移交到昆明警方手中,时间很紧。看到李主任对我们报纸有好感,我就盯着他死缠烂打。最后通过他,我顺利找到正在三亚看守所的公安部专案组的一位成员,可是他始终不松口。
16日下午5时许,马加爵移交给昆明警方,公安部还是没有同意,而现场指挥的公安部专案组成员也恪尽职守,他私下里说也很喜欢南方周末,但考虑到公安没有对马加爵的口供固定下来,万一对南方周末说得不一样,以后很难统一起来。“我个人认为,应该给犯罪嫌疑人说话的这个权利,但许多因素还未确定,所以要得到上级领导批示。”他坦言自己只是个处长,无能为力。
最终没有能够采访到马加爵,作为一个记者,最为沮丧的莫过于此。无论对于马加爵本人,还是急切想了解马加爵的民众,不能接受采访都是一个不可弥补的损失。也许马加爵有很多话想对他信任的南方周末说,但是他没有机会了。在移交前的那一刻,我隔着看守所窗口看着马加爵,皮肤黝黑的他双手捧着一根烟,猛抽几口。警方试图用抽烟让他平静下来,但对带着脚镣的他怎么也没有效果。
反思马加爵
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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