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隆浑身一颤，许久才闷声道，“二哥这个样子……丢人吧……”
“小艾他……你喜欢他？”
“……现在说，好像有点晚了……”
“……”卡妙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从没如此失意过的加隆，只能陪他蹲着，听他自言自语似的诉说。
“他受了那着严重的伤，幸好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加隆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会忘了我……早知道这样……早知道这样，我绝对不会拒绝他……人家都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可如果一时糊涂的代价是他的话，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有聪明过……我喜欢他，好喜欢他……可是，他还会喜欢我吗？”
卡妙和加隆一样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能做的就是温柔地搂住他的肩膀，努力平复他的颤抖，
此刻其实卡妙的心里一样翻腾着难以抑制的恐慌。有一天，他和米罗会变成这个样子吗？他也许喜欢着他，却在他不再爱或者不能再爱自己时才发现……他们会这样重复着加隆和小艾的故事吗？飞来横祸，生生切断两个人还没有来得及连接上的联系……
……
他不要这样！
卡妙暗自告诫自己，要理清楚跟米罗的感情，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自己在将来的某一天因为今天的迟钝而后悔。
没错，他一定要好好想清楚！
艾俄洛斯和撒加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看到小艾躺在床上没有知觉，加隆坐在床边没有反应的样子，两个人也只能相视苦笑。
悄悄退出病房，跟医生大致了解了一下病情，艾俄洛斯难得让自身阴郁的一面外露。撒加见状拍抚着他的背，安抚他不能自已的情绪。他的心情，他是能够理解的。就像当初卡妙要动手术一样，还不止这些，连他听了都想把伤了艾欧里亚的混蛋大卸八块。
还有加隆的情况也让他担忧——看来那家伙是懂了情的滋味，只是代价有点大。双胞胎的心电感应在这时发挥了作用，他几乎是承受着和加隆一样的痛楚。不同的是，加隆痛到麻木，他痛到更加心痛。
其实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撒加和艾俄洛斯，同样是做长兄的人，同样看着弟弟无助的样子束手无策。这样的心疼跟自己受伤还不一样，却更加磨人。
艾俄洛斯明白撒加的意思，紧紧闭上双眼，再睁开眼睛时又是那个温和无害的艾俄洛斯。
事实上他是有那么一点怨加隆的，米罗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虽然明白艾欧里亚因公受伤是因为他自己走神了，但是让他精神恍惚的罪魁祸首又是加隆，艾俄洛斯是好人却不是圣人，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可是感情上的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你情我愿固然好，动情的先后却不是个人可以左右的。
加隆没有任何错，拒绝小艾也是出于对小艾负责。如今他自责固然没有道理，其他人更是没有权利指责他。
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等待艾欧里亚苏醒；至于之后的事情，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艾撒二人相携暂时退出“人类补完”计划，留在雅典娜坐镇“圣星”。除了执意要留在医院里照顾小艾的加隆，其他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
表面上，一切又都回到了正轨上。撒加身兼二职，同时还要兼顾加隆的“圣域”；艾俄洛斯加入了小艾的专署医疗组，同时也开始对卡妙身体的调理。米罗的工作完全进入正轨，而且越来越得心应手；卡妙的工作进度……完全停滞。
卡妙的情况大概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
他每天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发呆，看着一个方向、看着一个人。好像是在偷窥，可在被人发现的时候却丝毫没有窘迫，仍然执著地看着。反倒是被偷窥的人，浑身的不自在，又不能抗议，真是有苦说不出来。
米罗百思不得其解。尽管得到卡妙的全心注意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可是时时刻刻都受到这样的关注，怎么想都是一种酷刑。
镇定地坐在办公桌前办公，努力让自己忽视来自对面的专注视线。体内升起坐立难安的感觉，但是米罗并没有阻止。
他知道，卡妙正在想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很可能和最近发生的事情有关系。
他这样乐观地想，也许经过了思考，卡妙就会开窍。关于感情的事情，关于米罗的事情；如果他猜得没错，卡妙正在试图自行想清楚这些事情。
而事实上，卡妙想的正是这些事。
感情、喜欢，这样的名词在卡妙的认知中都是别人的事情。他明白人是不能离开感情的，人是情感动物，人与人之间的羁绊说白了就是感情。可是显然，他和米罗之间并不是这样的简单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超越了这些……就像艾欧利亚为加隆伤神，就像加隆为艾欧利亚憔悴。那应该就叫做爱情吧……
原来，米罗想从他这里得到的，是爱情。
他终于明白了米罗的话，不是朋友的最重要的人——那不就是爱人吗？他就是拒绝去想其他的可能性，说他狭隘也好，说他短浅也好，虽然他还不明白爱情究竟是怎样在他和米罗之间产生的，可是他的认知已经把米罗对他的感情定位为爱情。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反应，要是换一个人大概都不会这样确定。
米罗爱他。那么他呢？他爱米罗吗？
有些事情是关于爱的。
比如两个人相对无言很少交谈、却只要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是因为爱情；比如独自守着一个承诺经年不悔、周围惋惜之声不断却还能够微笑着等待，是因为爱情；比如不在乎坐拥江山的尊贵却只要那人发自内心的一笑，是因为爱情……
一切合理不合理的事情，只要跟爱情扯上关系，就都会变成合理的。
而这些东西，是卡妙不理解的。
说他是天性冷感也好，说他是感觉迟钝也好，对于爱情，他确实要比很多人都少了一份本应是天赐的领悟。
不过好在，他已经知道了米罗的心意。虽然还很懵懂，但是他看着米罗的目光已经不一样了。
关于这一点，全心全意关注着他的米罗，当然没可能意识不到。
他的心底充满了喜悦，同时也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期待。卡妙会在什么时候爱上他呢？像他一样，爱着他……但是米罗知道，感情的事情不能急于求成。卡妙现在就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娃娃，想要抬脚跑步不知道还要等待多长时间，这要看机缘巧合。
所以，米罗并不太着急，只是兴冲冲地暗中准备着什么。
与此同时，呆在医院里的两个人却出现了问题。
人生就是充满了数不清的变数，每一个瞬间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爱恨情仇、生离死别，最恰当的舞台就是医院。
当人们走进医院的时候，都会不喜欢这里的味道；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消毒水味、其他药水的味道，混合着人们的悲伤和绝望，吸进鼻翼，也会跟着感觉到无助和悲伤。
所以很多人都不喜欢医院。
加隆也是其中一员；虽然不会因为对医院的恐惧而抗拒医院，但他还是那种能不去医院就不去医院的人。而这一次，是他在医院停留时间最长的一次。
他坐在艾欧里亚的病床边，握着小艾没有扎着点滴的手，水蓝色的眼眸专注地看着小艾的脸。此刻，加隆的侧脸看起来跟撒加的相似极了；一样的沉静，一样的内敛。如果有任何人看到现在的他，都会把他和撒加弄混；唯一的不同就是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清愁与苍白。
这是没有人见过的加隆。
也是大家所不乐意见到的加隆。
原来爱情可以把一个人改变成这个样子，加隆自嘲地想，原来他也可以这样深情——就想他的兄弟一样。只是，他没有撒加的幸运，开窍的代价太过沉重。
看着小艾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加隆的心脏一阵紧缩。尽管这样看着是一种煎熬，加隆也不愿意移开视线，生怕一瞬间的闪神就会使自己永远失去他。这种小心翼翼的感觉很不好，会让人的焦躁无限放大、大到让人无所适从。
他还在呼吸吗？他的心跳还在继续吗？
加隆几乎每时每刻都会问自己这两个问题，近乎自虐的频率，让他的精神迅速憔悴下来。他的脸色比床上昏睡的人还要苍白，看起来他跟更像是一个病人。
实际上，他已经很虚弱了。三天，送来的吃喝他吃了，却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又全都吐出去。他就是像是一个神经性厌食症患者，而且病入膏肓。
只是还没有人注意。
他已经快到极限了，也许下一秒，他就会昏倒——
“加隆……”艾俄洛斯拿着病例走进来，跟加隆打招呼。
加隆没有回答，依然直挺挺地坐着。
“嗨！加隆？”艾俄洛斯觉得不对劲，又叫了一声。
仍旧没有回答，艾俄洛斯皱了一下眉，动作一滞。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一个箭步冲到加隆身边，正好赶上接住他向后倾倒的身体——
“加隆——”
第 9 章
躺下的人变成了两个。
被加隆自虐的行为气到险些吐血的撒加•；该利尔斯也不管还在医院，就当场发飚给大家看。苏醒过来的加隆一言不发地听着撒加化作言语的怒火，只是扭头盯着旁边床上的人发呆。
撒加见状简直要气死了，想说些更重的话，却又被艾俄洛斯拦住。
“撒……”拢住他的肩，艾俄洛斯朝着他摇摇头。
撒加猛然顿住声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再次开口，“加隆，有些事情不用说你也明白。小艾虽然躺在这里，可也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他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会好受吗？你这样是想让他内疚还是怎么的？”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他为什么不醒过来？”加隆的话象是自言自语。
撒加坐上他的床沿，“他的身体还没有调理过来，他需要休息。我们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觉得休息够了，也许是明天，也许是明年。你等不下去吗？”
“我……”
“或许你已经觉得厌烦了，才会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们？”撒加闷闷地看着他，“告诉我加隆，你是这么想的吗？”
“……”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撒加的声音再次提高，“小艾现在躺在这里，每个人都在为他的事情着急。尤其是艾俄和米罗，这是他们的亲兄弟，他们的心情就好了吗？他们就能够坦然地面对一切吗？结果你现在把自己搞得也躺在床上，你就这么想让大家都跟着你一起玩完是不是？唔——”
“撒加！”艾俄洛斯捂住他的嘴，把他紧紧扣在怀里，“够了，剩下的就让他自己想吧。”
“……哼。”撒加意思意思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向后靠进艾俄怀里，“他能想清楚吗？笨得要死！”
“好了！撒加，去休息一会儿，你太累了。”艾俄洛斯苦笑着搂着他转了一个方向，然后把他推给门口的米罗和卡妙，低声吩咐了几句才转回来。
门在他身后关上。艾俄洛斯走到加隆床边，和他一起看着沉睡中的小艾。
“这么吵他都没醒，可真能睡啊。”艾俄洛斯打破沉默。
加隆没有应声，身体悄悄地僵硬了一下。
艾俄洛斯看在眼里，“他小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安静过，有一点声音都会醒过来，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