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国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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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 第1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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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德音参与了早期谋划,当时主要步骤是拉拢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比如拉拢西北佛道两教,拉拢山东世家,结交山东豪望,试图以结盟山东人来联手打击江左势力。就在这时,时任司隶大夫的薛道衡成为皇帝强制推行财经制度改革的牺牲品,薛道衡惨遭缢杀,薛德音和家人流配且末,自此他消失于长安,对这个谋划后面的事就一无所知了。

依照薛德音的推测,远征高丽应该是一场阴谋,而阴谋的发动者应该就是以杨玄感为首的关陇贵族。

皇帝远征高丽的理由,是在大业三年(公元607年)巡视北疆边地,在东。突厥启民可汗的牙帐里碰到了高丽使臣,认为境外诸虏的结盟不利于中土安全,随即修筑和加固北方长城,又于大业五年西征吐谷浑,遏制了西土诸虏对中土的威胁,接着便在大业八年的正月发动了第一次东征。

东征高丽的理由很荒谬。高丽太小,实力太弱,它对中土的威胁与突厥人根本没有可比性,与吐谷浑人也无法相提并论,就算皇帝好大喜功,穷兵黩武,也应该找突厥人做对手,而不是找高丽人。

其次,像东征这种战略上的大决策,不可能皇帝一个人说了算,就算皇帝要打高丽,假如中枢重臣、台阁大员一致反对,皇帝也只有放弃,而这种对抗必定打击皇帝的威信,所以不管是皇帝,还是中枢大臣,在拟制国策的时候,都非常谨慎,反复论证,兼顾各方面利益,最大程度缓和矛盾,确保国策顺利实施。以当前朝堂来说,君臣矛盾激烈,各权贵利益集团矛盾激烈,国策的拟制和实施尤其困难,东征策略的出台,必定有其深层次的原因。

再次,皇帝一直在进行官制、军制、财制等一系列制度的改革,这些改革需要一个稳定的国内外大环境,唯有如此,皇帝和改革派才能击败保守派,压制既得利益集团,这时候,皇帝和改革派绝不会轻易发动对外战争,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但皇帝先是西征,接着东征,从西打到东,不惜穷竭国力,这是为什么?难道皇帝和改革派大臣都是好大喜功、穷兵黩武之人?都丧失了最基本的理智和判断力?当然不是,唯一的解释就是一个,国内的矛盾太激烈了,而缓和矛盾的办法只有一个,进行对外战争。

什么矛盾如此激烈?修长城吗?长城自战国、秦汉以来就存在,修修补补而已,皇帝不过在长城东西两端的空缺处加了两小段,工程量不值一提。修运河吗?河北永济渠本来是黄河故道,河南通济渠早在秦汉就是连接黄河和长江的水道,连接长江和淮河的邗沟(山阳渎)早在春秋吴国时就存在了,至于连接长江和杭州钱塘江的江南河也是一样,春秋吴国时就存在了,秦始皇时期又进行了开凿,这条水道一直畅通至今。皇帝所做的就是把这四条水道加宽加固,工程量也是不值一提,对百姓根本造不成伤害。

无疑,矛盾来自统治阶层内部,来自权贵阶层之间的斗争,来自对中土权力和财富再分配权的激烈争夺。这个矛盾早在宇文氏的北周就存在了,很尖锐,甚至引发了历史上的第二次灭佛毁道,结果矛盾激化,宇文氏的北周在击败高氏齐国,在统一大河流域,在夯实了中土统一的基础之后,竟然不可思议的轰然倾覆。

先帝建隋,这个矛盾同样激烈,但好在还有中土一统,而中土一统所带来的权力和财富可以暂时满足权贵阶层的庞大胃口。先帝后期,这个矛盾再度激烈,最终导致了太子杨勇的废黜大案。名义上这是皇储之争,实际上就是执政理念的冲突,国策上的冲突,权力和财富再分配上的冲突。今上继承大统,以大无畏的精神,以一往无前的勇气,旗帜鲜明地向既得利益的权贵集团发动了潮水般的猛烈“攻击”。矛盾激化了,于是西征出现了,东征再继续,接着东征百万雄师毁于旦夕之间,皇帝和改革派就此坠入陷阱,面临万劫不复之危机。

成王败寇,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秦始皇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秦帝国灭亡了,他败了,胜利者可以肆意污蔑。当朝皇帝也是一样,假如他败了,那么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事,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将来都是他的罪孽。皇帝当然不允许这样的悲剧出现,于是他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判断力,迫不及待地发动了第二次东征。

谁是第一个提出东征高丽之人?是在什么形势下提出东征高丽?东征高丽的策略是形成于大业三年的巡视北疆边地,还是在大业五年(公元609年)西征吐谷浑之后?西征吐谷浑的真正目的,到底是开疆拓土建立武功,还是为远征高丽做准备?

这件事薛世雄知道,薛德音也知道,东征高丽的策略是在财经制度改革之后,是在保守派中坚人物薛道衡被缢杀之后,是在皇帝和改革派大臣重新分配中土的权力和财富之后。大业四年(公元608年)皇帝下令修缮北疆长城,开凿永济渠,其目的不是打高丽,而是加强北疆镇戍力量,一边加固防御,一边利用水道给北疆源源不断的运送军队和粮草,以防止已经休养生息近十年的北方诸虏再一次联合起来,南下侵掠。

大业六年(公元610年)皇帝南下江都,一路巡视,亲自督察财经制度的实施。可以想像,如果这种形势持续下去,各种改革深入下去,几年十几年之后,世家权贵,不管是关陇贵族还是山东江左世家,其权力和财富都将遭到致命打击。改革派和保守派,豪门权贵和寒门新贵,关陇人山东人和江左人,各个利益集团之间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谁第一个提出来东征高丽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像东征高丽这种明显错误的国策为何能得到中枢大臣的支持,为何赢得了台阁官僚们的一致赞同?假如这一策略是保守派拿出来的,那么改革派为何不予以坚决反对?假如这一策略是改革派提出来的,那他们在明知改革需要稳定的国内外环境的情况下,为何还要倾尽国力远征一个蛮荒小国?

至于第一次东征的失败,更是荒谬到了极致。十二个军,一百一十三万将士,九道齐头并进,水陆夹攻,南北夹击,打一个总人口只有几十万的高丽小国,竟然打败了,而且还是在气候最适宜进攻的时候,更匪夷所思的是,阵亡将士的数量竟然高达三十万,都快赶上高丽小国的总人口了。这是皇帝指挥失误的责任?这是中枢制定的攻击计策的错误?这根本就是一场闹剧,一场由权贵们导演的以伤害无辜将士的性命来打击皇帝和改革派,试图牢牢控制权力和财富再分配权的血腥阴谋。

以此来推断,第二次东征,不但会必然失败,而且在皇帝和改革派遭到重大打击,威信降到最低点的时候,国内局势必然掀起惊涛骇浪。

皇帝和改革派大臣难道不知道?难道连这种最基本的预见和警觉都没有?当然不是,皇帝和改革派愤怒了,他们要下手杀人了。

建立骁果军就是一个明显的信号。骁果军是禁卫军,禁卫军是内卫,内卫掌宿卫侍从。皇帝已经意识到危险,并以建立骁果军来警告居心叵测者,一场风暴就要来临了。

薛德音的分析和判断让薛世雄陷入了沉思。

老帅是相信,还是不相信?伽蓝正在想着如何进一步说服薛世雄,就看到薛世雄冲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出大帐。伽蓝看了薛德音一眼。薛德音看上去很颓丧,低头不语。伽蓝躬身致礼,缓缓退出。

帐内就剩下薛世雄和薛德音。

“元弘嗣是否派人到灵武和朔方一带截查伽蓝的这支马军团?”

{“文}薛德音摇头。

{“人}“这么说,元弘嗣相信你已经死了?”

{“书}薛德音还是摇头。

{“屋}“在你看来,楼观道和陇西李氏、关中长孙氏为何放过你?伽蓝用什么条件换回了你这条性命?”

“伽蓝推断,今夏或者今秋,楚公要发动叛乱。”薛德音说道,“以某的估计,伽蓝把他的判断当作某提供的消息,卖给了他们。”

薛世雄的眉头皱得很深,老脸上露出惊诧之色,“他很肯定?”

“某认为,他的这个判断应该来自于裴侍郎。”

“所以你毅然随他来到了临朔宫,认为这里很安全,是不是?”薛世雄摇摇头,叹道,“元弘嗣不会相信你死了。陛下身边肯定有他们的人,伽蓝会成为追杀的目标,你也难逃一死。”

“裴侍郎既然知道他们可能举兵叛乱,岂会任由他们杀了伽蓝?”

“伽蓝早就失去了价值,早在伊吾道一战后,他就失去了价值。”

薛德音目露惊色,“这是真的?裴侍郎已经抛弃了伽蓝?裴侍郎不知道这件事?那伽蓝又如何得知这等机密?”

“如果没有你的介入,伽蓝来此不可能重新得到裴侍郎的认可。”薛世雄慢条斯理地说道,“但你来了,伽蓝掌握了惊天秘密,他必能得到裴侍郎的认可。”

薛德音蓦然想到什么,暗自惊骇,“你是说,伽蓝的消息来自陇西李氏,或者来自楼观道?”

薛世雄缓缓点头,“陇西李氏,关中长孙氏,当年都是太子一党。”停了片刻,薛世雄又补了一句,一语双关,“你和你父亲当年与太子过从甚密,也是太子一党。”

薛德音暗自吃惊。当年父亲与杨素交好,自己与杨玄感关系莫逆,正是因为这种便利,暗中为太子蓄积力量,谁知太子还是惨遭废黜,太子一党惨遭打击,同样是因为与杨氏关系好,父子两人逃过了一劫,不过与皇帝的仇怨也就此结下了。参加杨玄感的叛乱谋划,正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某种程度上,换一个皇帝,肯定对薛家有利。薛世雄的这句暗示,表明他知道自己的隐秘,怀疑自己到辽东是别有目的。事实上,自己到辽东来,的确别有目的。

“弘农杨氏倒了,太子余党也未必能赢得陛下的信任。”

“弘农杨氏不会倒。”薛世雄说道,“八百余年的簪缨世家,岂会一夜间灰飞烟灭?倒塌的不过是杨素一系。”

薛德音不得不佩服薛世雄,这个老家伙目光如炬,果然厉害。这场风暴假如刮起来,目标肯定是杨素一系,是杨素死后留在权力场上的庞大的军政两届的门生故旧。杨素执掌中枢将近二十年,深得先帝信任,又帮助今上夺取了帝位,他死后留下来的权利遗产极其惊人。杨玄感之所以敢于谋划叛乱,就是因为自身实力强悍。今日中枢的激烈矛盾,很大一部分源自太子余党和杨素一系联手对抗皇帝和改革派,而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关陇贵族,正是皇帝和改革派要打击的对象。

太子余党要做“渔翁”,要挑起皇帝和杨素一系的自相残杀,再往深处延伸,以太子余党与皇帝、与杨素一系的深重仇怨,可能早就开始谋划了。皇帝谁都可以做,只要高踞上位的皇帝能把权利和财富的再分配大权交给世家权贵,那一切都好说。

薛德音把前前后后梳理了一遍,心里已有计较,“你相信伽蓝的判断?”

“他是个天才。”薛世雄笑道,“当年在西土,不管是裴侍郎还是某,都对他超凡的才能赞叹不已。其实这件事也很简单,你知道了‘因’,还推测不出‘果’?”

薛德音思索良久,问道,“计将何出?”

“伽蓝送给某一份重礼,某当然笑纳。”薛世雄望着薛德音,郑重其事地说道,“只是,某能否拿到这份重礼,还需要你的帮助。”

薛德音躬身为礼,“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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