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者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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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者为王-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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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原本还忧心儿子小小年纪就数佛米、是否会移了性情,操劳丧仪之余也旁敲侧击了几句,不妨王子胜却说:“我没让他数佛米,仁儿数米时,念的可不是什么阿弥陀佛,不过是祈福老太太今生顺遂、来世安好罢了……就是我抄佛经,也不是信奉了那些光头秃子的言论,不过是因为老太太喜欢,我且尽这最后一份心而已。”

张氏听得心中有些郁闷,却到底放下心来,且无论老太太如何谋算,总也是养育了先老爷一场、又将二爷抚养成人,就是为大爷考虑的多些,也是人之常情。况且最后一个遗折上去后,不只大爷得了好,自家二爷也没落下——虽说四品骑都尉比起二品男爵差了两层,可就算大爷是正经元妻所出的长子嫡孙,但元祖母可没福气熬到祖父封爵,就连先老爷也是不足弱冠之年就没了,哪里比得上二老爷好歹还是弱冠有余、又是为皇家功业方才战死在沙场上的?自家二爷更是先太太在先老爷灵堂上才诊出的遗腹子,先太太又因为心中郁结,勉强生下二爷就去了——据说二爷刚出生那时候,虽是足月而诞,却比不足月的还瘦小些,哭声也和奶猫儿似的,接连几年都是大病小病不断,直到七八岁上头才好些。那时候先老伯爷虽还念着亡故的元妻,可常年跟随先帝在外征战,就是家中都辗转迁移数次,以二爷之体弱无依,若非老太太心善,先二老爷也还念着这个侄子,哪里能有今日?再者骑都尉好歹比五品云骑尉好歹略高一些儿,少了一个三等侍卫衔也是天意,谁让自家二爷不善骑射呢?

张氏这么一想,倒也不觉得意难平,因史氏忽然在丧礼上晕倒、查出喜脉,她便越发尽心,偶尔史氏还要逞强,她还拿“年前老圣人病故,圣上还明谕内外诰命,但凡有产育者皆可告假呢,如今自家里头,又何必逞强?老太太生前最挂念王家子嗣,若知道你此时还逞强,也不安心呢”劝下了,史氏原也是强撑着,不过是为了丈夫跟前讨好、外人面前得脸,此时见夫君弟妹都心疼她,腹中又是她自鸾姐儿之后,四年有余方才得了的宝贝,张氏也确实得力,又没趁机安插什么人手,她倒也放心将养一二。

眨眼间七七已过,张氏固然熬得瘦了一圈,就是史氏再将养也有限,脸色一般儿发黄憔悴,更比张氏还添了三分病。王子腾悲戚之余倒也没忘了老祖母临终前,犹惦记着王家开枝散叶的大事,又惦记弟弟弟妹并一般儿要随着大人守灵的大侄儿,少不得备了厚厚的礼,请了齐太医上门来。张氏也罢了,虽看着瘦些憔悴些,难得没大碍,王子胜父子更虽清减了几分,五十日疏食水饮过下来,身体比原先反而好了不少,只史氏这病乃是坐胎时未曾察觉,偶尔不适也只当是服侍老太太累着了,因此伤着;后来又逢老太太丧仪,虽有夫君疼爱、张氏帮着,到底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不免就伤上加伤。到得请齐太医来时,已是极险,稍有不慎,胎儿流掉不说,只怕日后子嗣上头也艰难了……

齐太医抚着胡子,因这段时间和王子腾也算熟识,说得也比较直接,听得王子腾脸色发白,最终一咬牙,深深一揖下去:“请世伯务必保住内子的身子,胎儿能保则保,万一、万一……也罢了……她总是为了替我尽孝方才伤着的……”

这一席话,听得史氏脸色又是红又是青又是白,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过又是酸楚,一时间倒把那在先老太太跟前磨了好几年还不曾磨去的争强好胜之心都去了大半,只虽欣喜丈夫一片心意,到底不舍腹中胎儿,偏齐太医也明说了,史氏此症,也不是简单安胎保胎之药能调养得过来的,关键在日常饮食休息。可虽说王子胜是长子嫡孙,但正经说来,王子腾不只是嫡长孙,更是先老太太唯一的亲子嫡孙,史氏是她唯一亲嫡孙儿媳妇,孝期只需一年也罢了,这孝期里头,就算大户人家少不得有那等不食荤腥也能保胎的好药膳,她身为孕妇,王子胜都主动开口说她不必真拘泥于“疏食水饮”的规矩,王子腾虽有犹豫,也觉得祖母必是更看重儿孙,便也表示他在一年孝期之后还会私下继续疏食水饮足三年,将史氏和她腹中孩儿的份儿也一并担了……

可便是如此,也不过是不用糙米清水,再好的药膳也用不得荤腥,多点蔬果燕窝之物已是难得……终归不比荤素搭配的妥当,于史氏现今这身子,又岂是好过的?

可要说不守……

为何三不去里头有“守丧三年”?不就是因为时人重孝嘛!就是皇帝为先帝都要守三年呢!虽说碍于朝政国事,辍朝不过二十七日,但皇帝除了上朝时身穿大礼服,其他时候无不麻衣素食,史氏又怎好特立独行?

这事儿,史氏自然不好决断,不论在她心中,为先老太太守孝,和自己腹中胎儿、甚至日后产育子嗣的机会相比孰轻孰重。就是王子腾,虽说眼馋了大侄儿好些年,也知道老太太临去前最后一桩心病,到底是疼了他十九年的嫡亲祖母,若非为了阖家前程,他只恨不得为老祖母守上三年五载呢,又哪里会为了个还不知道是什么的胎儿免了妻子守孝?能开口请齐太医优先护住妻子的身体,已经是他对妻子爱重至极了。

史氏心下也明白,也并不埋怨谁,只到底不舍得腹中血肉罢了。可这养胎最忌忧心,史氏越是担忧不舍,腹中胎儿越是不稳当,到了后来,齐太医都说如此下去,恐怕还是要先去了这胎儿,否则万一在腹中成了死胎,那就算他是扁鹊再生华佗在世,也救不回史氏被伤狠的身子了。

这父亲母亲到底不同,史氏犹自不舍,王子腾却已然甚有决断,不过半个时辰就让人将药熬了送上来,只史氏每每将药盏递到嘴边,总不忍喝下,王子腾看着妻子眼角不自觉落下的泪,心中叹息一声,到底上前接过药盏,亲自拿勺子舀起汤药递到史氏嘴边,史氏见丈夫如此,眼中泪水落得更凶了。这大雨滂沱的哭相衬着她黄黄的脸儿,比起往常偶尔的梨花带雨,真不是一般的丑,王子腾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怜爱,只他既好兵事骑射,也熟读圣贤书,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心中甚是明白,因此再是怜爱不舍,也狠下心肠,硬是将勺子往妻子齿缝间挤,史氏正泪水汪汪间,忽听得外间丫鬟来报:“二太太来了。”

史氏如获大释,忙忙接过王子腾手中的药盏勺子,随手将汤药都泼到一盆金珠葫芦枣上头,王子腾看妻子连那葫芦枣是她极心爱的都顾不上了,又听她还连声催促他避让,也只得叹息一声,苦笑避出妻子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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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5 章

史氏张氏妯娌两个数年,期间不少同甘共苦,也不少攀比打压,但因老太太丧礼上头张氏援手,又从圣旨封赏上头也都看出老太太并不一味偏心,且老伯爷谨慎,早早就吩咐了若是老太太亡故,务必将敕造县伯府归还,又老太太病中有言,王子腾兄弟在丧礼过后虽没立刻分家,也各择了一处房舍住着。

所谓远香近臭,两家房舍虽还是挨着,史氏张氏却都是在自家中当家作主了的,且家业如何分也早明言了,不过是孝期分家不好听,方才拖着罢了。如此妯娌两个倒是越发好了。张氏自己虽是自打王仁之后就再无孕信,却也心疼史氏盼了数年,偏生在此时盼来的诸般不便,因此不时过来看望一二,私底下也一直用心寻访各种安胎保胎的偏方药膳。史氏也承情,就是张氏帮不上什么忙,能有个人说说话总是好的不是?

何况今日张氏还打断了那碗药,虽史氏也明知道迟早逃不过,到底这做母亲的心,腹中血肉能多留住一刻都是好的,谁敢肯定下一刻没有奇迹呢?就是再缥缈的希望,也比一下子悲剧收场的好。因此史氏对张氏自然也越发热情,就是因近日保胎不出房门、没亲自到垂花门那儿迎着,也硬是移步到了房门口,又亲自挽着张氏的手臂扶她在上手安坐后,自己方才落座。

张氏难得竟也坐得坦然,可行动间也没忘了看护史氏一二,史氏心中越发熨帖,大丫鬟呈上茶来,她还亲自接过递给张氏,张氏也不推脱,双手接过呷了一口,方才放下笑看着她:“他大伯娘今日如此殷勤,可是知道我有好消息?”

史氏一怔,眼睛不自觉往张氏腹部扫去,看得张氏脸上微赧,啐了她一口:“乱想什么呢?难不成就你和大伯是孝子贤孙?我和老爷就都是那等不知事不要脸的不成?老太太孝期不足三月,我怎么可能……”

史氏忙忙赔罪,张氏知她近日体弱,也没狠闹她,妯娌两个笑一回也就罢了,张氏旧话重提,史氏蹙眉:“什么好消息?难不成……”因想起张氏这段时间没少为她淘澄孝期里头适用的药膳方子,虽是齐太医已经下了论断,可史氏实在难以死心,又深知张氏为人,再看过去的眼中不免就浸了满满的希冀。

张氏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张方子并一个小瓷瓶,史氏接过一看,那方子上不似往日是各种药膳,不过是些杏仁羊乳蜂蜜牛乳五色豆腐葱花蛋羹之类的,张氏还在一旁指点:“苦杏仁吃不得,甜杏仁少吃点却无妨,据说对胎儿也好,只是要注意莫与猪肉同食——虽说近日食素,也先记着的好;蜂蜜牛乳也不错,对胎儿的皮肤骨骼都极好,也能防止胎儿大起来之后,出恭不便的尴尬,只是要注意不好与豆腐、韭菜、葱等同食;豆腐葱花不与蜂蜜原也说了,我就不重复,只说这鸡蛋吧,只要煮食之前让人照过,其中没有黑点的,以后都是孵不出小鸡仔的,吃了也不算杀生,你如今又是双身子,老太太自然知道你的心意……”

张氏说得仔细,史氏听得熨帖至极,她娘家母亲在她不及幼学之年就没了,她身为嫡女,又和庶姐庶妹素来不亲近,继母那更是面子上的情儿,继母所出的嫡妹真论起交情,比那庶姐还不如!也亏得没有继母所出的弟弟……两个一母同胞的哥哥虽好,嫂子们到底又是隔了一层,有些话却说不得;祖母虽慈爱,膝下孙女却多,嫡出孙女也不只她一个,倒是后来嫁到王家来,还从老太太那儿听过一些女性长辈周全体贴的教导。偏生老太太也没了,史氏何曾想到还能再听到这样周全体贴的话儿?虽说张氏说的史氏没有不知的——事实上,在史家那位老太太的教导下,就是史氏学得不如她姑姑和叔伯家的姐妹们精通,这饮食禁忌上头懂得比张氏周到多了——只难得张氏这份心意。

史氏含笑听完张氏难得一见的罗嗦,又打开那瓷瓶一看,里头滴溜溜一颗翠绿中微带绛色的药丸子,只她小拇指盖大小,史氏对药物香料也都算熟知的,却闻不出是什么材料什么香,只觉得闻之忘忧,就连这段日子以来,小腹总或轻或重的酸痛也随之消失了,史氏眼睛一亮,看向张氏,张氏点头轻笑:“是老爷好不容易才弄到的保胎良药。我前儿和他叨叨了很多次,他偏只在家庙那儿结庐守孝,连回我两句都懒得,我还恼他不上心,不想今儿晨起仁儿从家庙回来,倒带回来这个。我见识浅薄,也看不出是什么做的,老爷又神神秘秘不肯多说,只说保胎是极好的,对大人也好,我就想着一道儿带过来,用不用的,他大伯娘不妨找太医们看看,能用就用,不能用也只当体谅老爷大男人不知道这些,莫与他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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