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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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明宫-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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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包管事跪在地上,全身抖如筛糠,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多喝了两杯酒,走……走错路了。”说罢,磕头如捣蒜,“夫人,您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那管事妈妈见他眼神闪烁,明知他胡说八道,却不敢再问下去,万一他当着众世家夫人小姐的面胡乱嚷出什么不好听的事,丢的可是孙府的脸,暗中与曹氏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大声喝道:“快把他绑了交给老爷发落。”

两名身强体壮的仆妇立即上前将他拖了下去。

“都怪我治家不严,让各位看笑话了!”曹氏赧然道。

“哪个府里没有一两个刁奴?赏顿板子,逐出府去便是了。”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夫人笑道,“走,我们继续听曲。”

曹氏笑了笑,便率着众人迤逦而去。

张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望着杨氏离去的背影,眸底一片森冷,右手紧紧地抓着树枝,指节微微发白。

“你小小年纪,究竟得罪了何人,竟然设下这般毒计害你?”高斐忽饶有兴趣地笑问道。

张婳心中一凛,怎么把他给忘了?锦衣卫是皇帝的心腹亲卫,地位尊崇,权力极大,可以直接逮捕和拷问犯人,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无权过问。

难道他是奉了皇帝的密旨来孙府执行某项秘密任务?

皇帝想要处置孙府么?

张婳神色戒备地望着他,有时候知道得越多反而会死得越快,适才他伸出援助之手,也许只是不想打草惊蛇。心念电转,寻思着如何全身而退,身子不自觉地向后移去,手指忽触到一软乎乎的东西,眉心微蹙,低头望去,却是一条绿油油的毛毛虫在白晳的指间蠕动,不由脸色大变,“啊”的一声惨叫,一面胡乱地挥手,一面跳起身,脚下一滑,身子直直地向下坠去。

张婳郁闷地叹了口气,情急之下忙用双手紧紧地护住头,她可不想摔成个傻子。

没有想象中的巨痛,身体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高斐有些好笑地望着怀中的女子,适才她被人推下镜湖,甚至差点遭人强暴,却始终镇定从容,即使身处劣势也不放弃任何一丝生机,原以为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却没想到一条毛毛虫就让她吓得花容失色,一个倒栽葱从树上掉下来。

张婳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白晳的双颊蓦地浮起淡淡的红晕,急急地跳下地,正想开口说几句话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却见他快速地脱下外袍,不禁大惊失色:“你……你想做什么?”

005 鸿门宴(5)

秋香色竹叶暗纹长袍温暖地搭在肩头。

“小心着凉。”高斐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清澈如镜的湖面上,嘴角噙着一抹温暖的微笑。

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下来,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身上,俊朗的脸庞多了几分温暖,明亮。

张婳又羞又窘,初夏季节,天气闷热,身上穿着轻薄的纱裙,适才落入湖中,湿漉漉的衣裙此时正紧紧地贴着肌肤,勾勒出玲珑的曲线。

他好心解下外袍替她解围,她却误以为……

张婳脸红得似欲滴出血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拉了拉长袍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声若蚊讷:“多谢。”

“你这副模样出去恐怕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高斐沉吟了一会,转身走在前面,“跟我走!我记得前面有一个小屋,专门用来放花锄之类的杂物,平时很少有人来。”

张婳答应一声,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一套衣裙。”进屋后,高斐温言说道,又似怕她担心,补了一句,“不要害怕,我马上便回来。”

最初的窘迫与羞涩褪去后,张婳恢复了平时的恬淡从容,落落大方地福了福身,“麻烦高公子了。”

高斐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眼睛瞪得很大:“你认识我?”

“公子乃天下俊彦之翘楚,京城中谁人不闻公子大名。”张婳见他并无杀意,心下大定,大而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指了指他腰间的和田青玉腰牌,上面雕刻着‘指挥同知’四字,“公子仪表堂堂,气质卓然,且身居指挥同知一职,除了名动天下的高斐高大人,试问还有谁?”

高斐挑眉笑道:“想不到我的名声居然这般大。”

张婳笑眯眯地继续吹捧:“据说西晋潘岳妙有姿容,每行,老妪以果掷之满车。公子若在承天门前走一趟,必定万人空巷,鲜花满车。”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尊大佛她可得罪不起,如今身家性命都捏在人家手里,自然拣好听的来说。

高斐闻言果然大笑,璀璨的笑容如夏日骄阳,不置可否地说道:“巧言令色。”语气却出奇地温和,仿佛是在说一个调皮的小孩。

张婳对着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沉下心来梳理一下今日所发生的事情。

一向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嫡母杨氏竟然一反常态带她参加孙府的宴席,原来是安排了这么一场好戏。

风筝“凑巧”落在人迹罕至的假山附近,杨彩蝶借机撕破她的衣袖,又指使男子强暴她,目的便是让那些世家夫人小姐亲眼看到她与一名低三下四的管事搂搂抱抱,且衣衫不整,让她名誉扫地,即便苟延残喘地活着,世人的唾沫星子也足可以淹死她。

一环扣一环,请君入瓮。够高明,够狠毒的阴谋。

高斐很快便回来,手里拿着一件白色绫衣,藕荷色半臂褙子,月白色挑线裙,还细心地顺了一块干净的白棉布。

“我在外面等你。”放下衣物,高斐转身走了出去,并轻轻地关上门。

张婳打散发髻,拿白棉布仔细地擦干,重新挽了双螺髻,换上衣裙,走到门外,向高斐福了福身:“今日之事,多亏公子相助,小女子铭记于心。时辰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说罢匆匆离去。

高斐目送着她远去的身影,嘴角扬起一个愉乐的弧度。

回到水榭,宴席并未散去。一名脸蛋圆圆的小丫鬟一直满脸焦急地望着入口处,见到她后松了一口气,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问道:“小姐,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仿佛听说有人落水了?”

“回府再说。”张婳扶着她的手,坐回席中,又悄声叮嘱,“小环,想办法帮我打听一件事情。”说罢将嘴凑到她耳畔密语了一番。

小环慎重地点点头,趁人不注意悄悄退下去。

“张婳,你去哪里了?为何这么久才回来?你是不是去过假山那边?”一个尖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006 鸿门宴(6)

率先发难的是杨彩蝶。

连珠炮般的发问,气势咄咄逼人,眼睛紧紧地盯着张婳,脸上闪过一抹掩饰不住的失望与恼怒。

众人闻言停下杯箸,纷纷望向张婳。

坐在右边第三席的美妇,着玫瑰紫妆花褙子,梳牡丹髻,簪一枚金镶玉满池娇分心,端起粉彩花卉茶盅,优雅地啜了一口,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张婳,柔声问道:“婳儿,你身上的衣裙哪里来的?有丫鬟说曾看见你在假山附近出现,你可曾遇到过什么人?”

语气轻柔,脸色温和可亲,一副慈母的模样,眸底却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光,转瞬即逝。

张婳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还不肯死心么?垂下眼眸,掩去眸中抑制不住的厌恶,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如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母亲,适才我去花园捡风筝,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只疯狗一直追着我不放,我跑了很久才把它甩掉,可惜衣袖被疯狗抓破了,幸好遇到一位好心的姐姐借了一套衣裙给我。”

杨彩蝶听她一口一个“疯狗”,脸色阵红阵白,嘴唇抿得紧紧的,肺都快气炸了,想要发作却又发作不得,她总不能承认自己就是那只疯狗吧?

“妹妹,你有没有被疯狗咬到?要不找大夫看一下?”左边第二席少女着浅绯色妆花褙子,鹅蛋脸,肤白胜雪,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朱,气度娴静端庄,点漆双眸满是关切与担忧,正是光禄少卿沈觉之女沈兰曦。

“兰曦姐姐,你放心,那只疯狗又老又弱,哪伤得了我。”张婳冲着她眨眨眼,气定神闲地呷了一口茶。

“没事便好。”沈兰曦松了一口气。

杨氏紧紧地捏着粉彩花卉茶盅,指节微微发白,脸上依然维持着标准的慈母笑容:“还好是虚惊一场。”

孙府当家主母曹氏脸上有些挂不住,歉然道:“让婳儿受惊,都是我的罪过。”想了想,褪下腕中的和田玉手镯,“这个送给你压压惊。”

张婳愣了片刻,委婉地推辞道:“夫人,这个镯子太过名贵了,我不能接受。”

曹氏却离席走到她身前,亲自将玉镯戴在她腕上:“长者赐,不可辞。你在我府上受了惊吓,好歹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张婳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曹氏,只见她神色亲切真挚,不像作假,看来杨氏的阴谋她并不知情,眼风里扫到杨彩蝶满脸嫉妒地盯着自己,遂福了福身:“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夫人馈赠。”

宴席散后,众人纷纷告辞。

沈兰曦走过去,亲亲热热地携着张婳的手轻声问道:“妹妹,再过几个月便要入宫选秀,妹妹家中可有请教导姑姑教习宫中礼仪?”

“母亲说僧多粥少,教导姑姑很难请得到。”张婳无所谓地说道。

沈兰曦冰雪聪明,一点即透,心下叹息,天下间有几个嫡母肯真心对待庶出的子女?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含笑道:“无妨。爹爹已为我请了一个教导姑姑,从今日开始我会记下每日所学内容,每隔半个月派人送一份手抄给你。”

张婳微微动容,她与沈兰曦不过初次见面,只是觉得彼此性情相投,颇有倾盖如故之感,可万万没想到她会这般赤子之心待自己,心中感动:“如此多谢姐姐。”

两人在孙府门前道别,沈兰曦扶着丫鬟的手登上朱轮华盖车离去。

小环气喘吁吁地奔过来,脸色潮红,额上密布晶莹的汗珠。

一旁憋了一肚子气的杨彩蝶破口大骂道:“死丫头,跑哪儿疯去了?一点规距都没有,看我回去不打折你的腿。”

小环吓得躲在张婳身后,怯怯地道:“我肚子痛,去……去茅厕了。”

张婳上前一步,微笑着道:“人有三急,姐姐和一个丫鬟置什么气?”

“还没让人看够笑话么?”杨氏怒其不争地瞪了杨彩蝶一眼,甩开丫鬟的手,径直登上青帷小车。

杨彩蝶心“咯噔”一下,果然见那些世家夫人皱眉望着自己,有几个眼中露出几分不屑,脸色不禁阵青阵白,压下心中的怒火,紧跟着杨氏离去。

张婳登上另一辆青帷小车,端坐在锦垫上,沉声问道:“可有查出包管事的来历?”

007 鸿门宴 (7)

“我打听过了,那包管事是夫人身边赖妈妈的远房外甥。”小环抿了抿嘴,笑道,“听说是喝醉酒失足落水,被仗打了四十大板,逐出孙府。”又摇头叹息道,“小姐,四十大板呢,不死也残废了。

张婳沉吟半晌,追问道:“只说是醉酒失足落水,没说别的原因么?”

“没有。”小环摇摇头,似想到什么,“小姐那会儿在花园捡风筝,原本在外院当差的包管事又那么凑巧喝醉酒跑到镜湖,小姐,您是不是碰到过包管事?他有没有对您怎么样?”一脸急切与担忧的样子。

张婳松了一口气,遂将假山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她。

“放风筝是彩蝶小姐提议的,夫人又让小姐去花园捡风筝,小姐却险些被包管事……”小环满脸惶恐,颤声道,“难道是夫人指使的?可夫人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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