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气便显得自己小气了。总而言之,夫妻之间一大摊子隔阂和问题,灵犀不能说,对方也不问,才到了这步田地,他连家书也不留了。
可他不留归不留,灵犀又惦念着,怕他在关外有个什么闪失,他上战场,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灵犀夜里也不得安生,好几次梦到他血肉模糊地横着回来,每夜只敢睡三个时辰,再多的都怕了。
等灵犀一走,长宁便不放心地托人告诉齐戎,让他在圣旨里头捎带些私货过去。
扎心()
冉烟浓在小院里给花浇水;她发觉即便是跟着容恪来了陈留;夫妻之间依旧是聚少离多;唯一的好处不过是;她总能最快得到容恪的消息便是了。
一转眼秋入冬来;陈留地处北方;冬又入得早些;胡天十一月,已是飞雪连绵。
下蔡城中,已是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檐角下那一丛四季常开的兰花也蔫了绿叶,最护花的人视若无睹,只有冉烟浓有心给他浇灌;到了黄昏时;容恪才归来,一身重铠;银色的披风后头沾了大片血迹;冉烟浓便知道他方才又恶战了一场。
她放下水瓢迎了上去;容恪将披风解开扔在一旁;握住了冉烟浓的手;“怎么这么冰凉?”
天这么冷;她还在外头浇花,容恪蹙眉捂着她的手,将人拉到内堂;屋舍简陋;只有一只火钵,他蹲下来拨了几块炭火,将煤烧起来,英俊的眉眼透着一丝疲倦,冉烟浓不想他在忙前忙后地为自己着想,“恪哥哥,我是不是又成了你的负累了?”
“怪我学艺不精,有时候,我都盼着我是个男人能陪你一起。”
容恪失笑,将火钳摆在一旁,便拉着冉烟浓到怀里温存,“傻浓浓。你是个男人,我要娶谁回家。”
冉烟浓脸颊一红,小声道:“回家时再变回女人就好。”
真是傻得可爱。
容恪忍不住亲了亲她殷红的嘴唇,火苗升起来,噼里啪啦地几声响,晃得他漆黑的眸子里全是燃着的焰火,容恪笑道:“没什么大事,那位大舅兄抢着我的活,我是被他弄得提早退出了战场,好在他晓得进退,知道穷寇莫追,眼下清闲了些。”
将她冰凉的手掌搓了搓,聚起一波热气,容恪又放在嘴边哈气,暖暖的,冉烟浓眼眶也慢慢红了,他抓着她的手一直便不松了,“不过,过几日确实有场硬仗要打,我要离开下蔡城半个月。”
“我随你去!”
话一出口,容恪便微微蹙了眉,“天太冷了,就在屋里你便冻得发抖,别冻坏了身子。让你跟来下蔡,已是我的底线了。”
冉烟浓嘟了嘟唇,“你的底线就这么浅?”
“对,那又如何。”容恪沉下脸色,温润的眉眼吊着一丝凉意,“即便是拿整个大魏来,问我如何取舍,我也选你。”
冉烟浓目光一动,怔忡地凝视着他的面容,心里感动得胀痛,什么小性子小脾气全没了,忍不住便拉过了他的手掌,反握住,郑重道:“恪哥哥,我什么都答应你。”
“哎!”
内堂正对着大门,屋外一个披着一身雪带着一只斗笠的男人喊了一声,两人一起回眸,只见换了一身干净裳服的冉横刀,急匆匆闯入屋檐下来,正情浓的两人不自然放开了手,冉烟浓赶紧催促着道:“恪哥哥,你回房换身衣裳罢。”
“嗯。”
冉烟浓这是怕他们俩打起来,容恪笑着摸了摸她的耳朵,起身便走了。
冉横刀闯入内堂,左右一瞟,“家里竟没个伺候你的人?”
冉烟浓将冉横刀请到里头座,一面安顿茶水一面笑道:“战事吃紧,男人打得这么艰难,我身为容恪的妻子,总是不能跟在他身后享清福吧?”
“还是伶牙俐齿。”冉横刀是心疼妹子,想不开跟来这穷乡僻壤,也道,“我记得六年前,你还没出嫁,将大魏的舆图背得滚瓜烂熟,还说陈留膏腴之地,我今来了,可只见这处处穷山恶水的,膏腴在哪?”
接过了茶,冉烟浓笑道:“下蔡在陈留郡边邑,犹如辽西之于大魏,自然是穷山恶水,等你到了主城,便不会这么说了。”
说罢,又道,“兄长怕不是来与我说这个的?找容恪么,他更衣去了,稍后便来。”
冉横刀挥了挥手,道:“不找容恪,军营里的馒头硬得像铁,嚼得我牙差点碎了,这才来你这里蹭顿饭吃,有饺子么?”
“有,”冉烟浓撑着桌,笑道,“我亲自给你下厨。”
“还是我去罢,你们兄妹在这聊着。”容恪已换了一身素净的烟青长衫徐步进屋,高蹈而雍容,肆意而旷然,犹如一截青竹,瘦削而风骨挺健,衣袖无风自曳。
冉横刀诧异,“怪了,你还会下厨?”
冉烟浓笑道:“我夫君的厨艺比宫里的厨子也不遑多让呢。”
冉横刀咂摸着表示不信。
但冉烟浓觉着,容恪总是学什么都极快的,就像掷骰子一样轻松,这几年她是再不敢拉着他做游戏了,要是他不让,她必定每回都输得精光。学厨艺,容恪也不过用了个把月功夫,便从一个体贴的丈夫便成了一个体贴的“伙夫”。
容恪微微拉下脸,便转身到厨房去了。
兄妹俩聊了聊这几年魏都的事儿,说到家里,总是绕不过灵犀,“兄长没想让灵犀再生一个?”
说到灵犀,冉横刀脸色微沉,许久才道:“她不肯。”
冉烟浓疑惑,“不至于罢,刀哥,你老实说,来之前又与她闹了矛盾了?或是她不肯让你来,怕你有危险,你们俩吵了一架?”倘使是这样,灵犀虽任性了些,却不能算有什么错。
冉横刀揉了揉眉头,长叹道:“这几年,她越来越不爱管我了,以往我多看哪个女人一眼,她要泡在醋缸好几天,现在哎,我一个月不回家,她也不说一句话,越来越冷着我。我两头都麻烦,索性便不看她白眼了。”
这个刀哥,人虽是稳重了些,可性子依旧没变,还是这么不解风情。倘若是容恪,和自己绝不会有这种误会,说到底刀哥自己问题还一大堆呢。
“你给她写封家书回去罢,人不在跟前,有什么体己话说得出口些。你还没我了解灵犀,她个性高傲,你成日不归家,她也拉不下脸来对你好,我敢保证,你这么久不给她个信儿,她都急疯了。”
冉横刀不信,“要是四年前,你这样说我信,现在她早就变了。哎,不说这个,容恪这饺子怎么还没下来?”
冉烟浓笑道:“你以为饺子是现成儿的么?他还要和面呢,你等会儿,我去厨房帮帮他。”
正要走,冉横刀也跟着起身了,叹道:“算了,我也跟着一块儿罢。”
家里连个下人都没有,冉横刀一个人留在内堂也无所事事,不如跟着他们小夫妻一起包饺子去。
但包着包着,冉横刀就有几分后悔了,容恪和冉烟浓很有默契,夫妻俩你来我往地,没几下包好的饺子就盛了小半篮,时不时两人还相视而笑,一旁加柴火的冉横刀默默的心窝子中了好几刀。等饺子下了锅,一个放作料在碗里,一个盖上锅盖,配合无间。万箭齐发。
冉横刀灰头土脸地将火撩得旺旺的,心里有个声音在“汪汪”。
好容易饺子出了锅,用大碗盛了,冉烟浓用红木托盘带着三只小青花瓷碗,并着三双筷子,一并搬到堂屋,风卷着雪怒号着,窗外一片凄冷,兰花伏低了纤细的小蛮腰,耷拉着脸恹恹垂死。
冉横刀给三个人盛了大碗饺子,但吃着时,冉烟浓直将碗里的饺子拨给容恪,“夫君在外打仗辛苦啦,多吃一点。”
容恪微笑着接受她的好意,不说话。
冉横刀低着头默默咽了好几个饺子,嚼都不带嚼的,心里苦啊。
算了,还是给灵犀写封家书罢。
冉烟浓有故意激他的嫌疑,但夫妻俩是真恩爱,这点骗不了人,冉横刀越来越后悔没好好珍惜灵犀,大军出征前晚,还故意留在军营里不回家,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跟在最后的人说灵犀那天清晨来送他了,只是大军走得浩浩荡荡,灵犀没追上,失落地回去了。
冉横刀怅然地一想,其实灵犀心里头有自己,经年累月的夫妻之间只是没了最初那份火热和激情,他在她心底的分量不一定重,但至少他是她的家人吧,还是写写,随便说说。
用完饺子,冉横刀摊在椅背上,懒散地摸了摸吃圆了的肚子,“浓浓啊,你跟哥哥说说,你和容恪会吵架么?”
“不会。”答话的是容恪,声音清冷。
冉横刀皱眉头,“那不会过得很无趣么?”
“不会。”
冉横刀没问容恪,不快地扭头,巴巴看着冉烟浓。
两人一碰上时心智会瞬间低十岁,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冉烟浓轻掩着嘴唇,笑道:“偶尔也吵架,不过彼此在意对方多过于在意自己,也不会刻意拉着脸不肯求和,所以从没闹过大事。刀哥,你和公主就是一个比一个犟,其实呢,心里的对方也不比自己少。”
妹妹嫁了人,倒学得一套一套的,招招往他心窝子里扎,没法反驳。
冉横刀摇了摇头,叹道:“吃完了,不打搅你们腻乎,我先回营了。”往外头走了几步,又扭头朝容恪道:“过几日大军出征,容恪记着来,要开始扫北了。”
夷族兵分几路的枝叶已经剪除,魏军开始修理主干了。容恪始终不曾露面,但夷人那边早已传开,那个死了好几年的军魂又回来了,人心惶惶,包括那个新走马上任亟待交锋的汗王。
失踪()
容恪陪着冉烟浓在下蔡城的小宅里住了几日;浇了冷雨的兰花早已伏地不起;一朵一朵墨兰哀颓地匍匐在墙根处;红泥翻滚;一道儿露珠沿着瓦檐滚落;容恪和冉烟浓共撑着一柄竹伞;在房檐下看花;冉烟浓有几分可惜。
“我觉得我总是做什么都不成。”
容恪噙了缕柔软的笑,“何出此言?”
冉烟浓叹气,“文不成武不就;就连养花也不成,这样我真不知能帮到你什么,一意孤行跟来陈留;还是只能待在后方;每日抱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怕你有事;军报送到我这儿来时;我都怕接;打量着送信的差使好几眼;要从他的脸色里确认你平安;我才敢看。”
这样惶惶不安的冉烟浓;在她看来百无一用,可在容恪眼底,却可爱得让人想抱在怀里狠狠疼爱。
他左手撑着竹骨伞;遮住她的头顶和完整的身子;细雨润湿了他的月华般皎白的绸料披风,冉烟浓的眼波流转,似有一缕雾色在里头,氤氤氲氲的,他笑着捏了捏她鲜嫩的右脸颊,“谁说的,你做容夫人便做得不错。”
冉烟浓脸颊一红,不敢再和他聊这个。
她小声催促:“恪哥哥你进来些,都湿了。”
说着要将伞推给他,一晃眼,只见他目光复杂,隐秘地朝她笑了一下,冉烟浓一怔,红着脸将头扭到了一旁,容恪俯身,一手托住她的脸颊非逼着她拗过头,薄唇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一个轻盈的吻。
“跟来这么久,浓浓现在信了,我会惜命了么?”他想了想,将冉烟浓摁进了怀里,“这几年我们都在一处,浓浓不想离了我,我心里比谁都明白,等战事一了,你让我去哪,让我往东绝不往西,我都听你的,可好?”
冉烟浓脸红地将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