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炎玦竟一动不动地立于空中,蹙紧眉心,遥望前方。
    南宫暮随着师父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里的红薯都乖乖地趴在地上,团团地围绕住沐子央。
    她看红薯们没有攻击她的意思,又觉得它们长得可爱,便玩兴十足地挠起它们的痒来。
    原本躁动的红薯,到了她手里,竟罕见地乖巧听话,任她翻来覆去,也丝毫不生气。
    南宫暮登时看傻了眼,可同时间,他赫然发现,师妹的身体流泄出点点星光。
    他猜想,若非此时是白天,这些星光,想必会更加晶莹夺目。
    但不待他多想,师父已迅速飞至师妹身边。
    炎玦的到来,让红薯们十分紧张,可见到沐子央对来人没有防备之意,便都安静地伏在一旁。
    沐子央一时兴奋过了头,冲着炎玦便是甜甜一笑道:“师父,这些红薯可好玩了。”
    她压抑不住玩心,又觉得应该表现给师父看,索性大胆地在他前面比划起来。
    沐子央大喝一声,又用力地踩了地,只见所有红薯都乖乖地站好,一只一只排列得整整齐齐。
    待她木棍扫过,不管有无碰到,全都自动自发地倒下去。
    还有一些戏精上身的,敬业地往外飞的,场面顿时乒乒乓乓乱成一团,热闹得不得了。
    红薯大军配合沐子央,演出一场兵败如山倒的大戏,演的人演得开心,看的人却是看得疑窦丛生。
    紫逐原的红薯虽是妖灵,可长在仙家之地,心高气傲得很,等闲妖怪跟神仙,它们都不放在眼里。
    炎玦心忖,许是她体内的星尘,无意间溢散开来,才让这群妖灵对她另眼相待。
    他并不再细想,翻手结了个法印在手上,随即打在她的天灵盖上。
    沐子央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软倒在地上,她周身的星光,也在同时间转为黯淡。
    不待红薯们反应过来,炎玦一把抱起沐子央,一手拎着南宫暮的衣领,跃上飞剑,赶回净修殿。
    沐子央被送回房里时,站在门外的南宫暮,心里有千百个疑问想问,却不知该从何开口。
    炎玦转身出来,冷然道:“暮儿,为师要你带师妹去练功,未料到你疏于职守,陷自己与师妹于险境,该当何罪?”
    南宫暮懊悔不已,长跪在地,诚心道:“弟子知错,还望师父责罚。”
    炎玦道:“你去戒律门,抄写戒律经百遍,以示惩戒!”
    惩处虽不重,却是因人而异。
    他深知这个静不下心的徒弟,最怕的就是繁琐无聊之事,与其罚他别的,不如罚他去抄写经书,也好让他不那么浮躁顽皮。
    说到底,沐子央所发生之事,错不在南宫暮身上。
    炎玦道:“退下吧。”
    南宫暮叩首,“是,师父。”
    在他起身要离去之际,炎玦忽然嘱咐道:“今日发生在你师妹身上之事,切记不可向任何人提起。“
    “弟子遵命。”南宫暮恭谨地向师父一揖,随后便往戒律门领罚去了。
    炎玦再回到房里,思索片刻,握紧她右手腕的脉门仓泉,导入一股灵力,运转她周身的穴道。
    未几,却愕然发觉她的大穴,与体内筋脉,全被细而繁杂的封印,层层地包覆起来。
    虽然她往后仍可修真练武,但若要达到至高的境界,却是绝无可能。
    这种情况,恰如一条广阔的渠道,被围堵到只剩下一条涓涓细流。
    灵力乃至于修为,在她的体内,都无法顺畅地通行无阻。
    炎玦细细思量,这上古失传的封印,断不是现今之人有能力可为,况且封印也与那夜击中她的星芒没有关联。
    究竟是谁要封住这孩子身上的力量?
    原先他只道这孩子命格奇诡,不幸被星尘击中,却没想到,她身上的谜团竟越滚越大,令人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
    然而他既已收她为徒,便意味自己将尽所能地教导她,并且保她性命无虞。
    炎玦虽不知那封印是从何而来,但也不会贸然将其打破。
    他一向相信命数不可违,既来之则安之,对她体内的星尘,与身上的封印,他选择先静观其变。
    随后,他运行真气,让真气流遍沐子央全身,打散她血脉中,原已聚集起来的星尘之气。
    炎玦心道,只怕往后的日子,没有他定期运功为她遮掩,她身上的这些异状,也不知会招来何种祸事。
    幸而她是自己的徒弟,他有的是机会帮她掩饰,不被其他人发觉。
    在输完真气后,炎玦随手一召,把被子盖在沐子央身上,才转身离去。
    这时,黑暗的角落中,有团白色的东西,睁开琉璃般的眼楮,静静地望着炎玦踏出门外的身影。
    百里月将适才的一切看在眼里,心知事情正逐步朝他所期盼的方向发展。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随后跳到床榻上,乖巧地蜷缩在沐子央的身边。
第15章 初访冥殿() 
尔后的日子,沐子央便成日跟在师父身边。
    除了被逼着读圣贤书外,她偶尔也会到紫逐原去,让红薯们排排站好,陪她活动一下筋骨。
    师父从不教她该如何修行,她也不敢问为什么,可他吩咐自己做的事,她一定尽其所能地办到好。
    沐子央慢慢地学会该怎么当个好徒弟,她懂得师父喜欢喝什么茶,在师父来时便将茶沏好;喜欢什么样的笔,便帮师父备好;喜欢何种墨色,在师父写字时,仔细地磨到浓淡适中。
    可以说在她的小天地里,与她最亲近的人只有师父了。
    师父总说一些让她似懂非懂的大道理,他在打坐时,她也会跟在一旁有样学样,偏偏她的定性不够,打坐打一打,不知不觉就变成打瞌睡。
    但看起来很严厉的师父,却从不罚她,最多是口头告诫一下她而已。
    沐子央才明白,原来师父是个很好的人,也开始不解为什么外面的人,包括师兄姐都那么敬畏师父?
    然而不管她怎么说,她想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姑且算是她心里的秘密吧。
    两个月的时间,快如飞梭,一下子就到了尽头。
    炎玦把沐子央叫到跟前来,“阿央,明日你便要去下层的冥殿,那里的幽冥阴气极重,你年纪小,身体受不住,为师每日替你疏导真气,望你在冥殿里不致有所损伤。”
    沐子央道:“师父,阿央要是受不了,就回来找师父救我,师父最厉害了,没什么事情办不到的。”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是越来越不怕师父了,所以虽说是有点谄媚的意思在里头,可她却是由衷这么想。
    炎玦看她一眼,只道这小娃儿才几日,便跟着师兄学到些嘻皮笑脸,阿谀奉承的功夫了,可暮儿断不敢这般对自己撒娇,但阿央仗着自己年纪小,倒是有青出于蓝更甚于蓝的态势。
    他故作严肃道:“我既已与人有了约定,那么接下来两个月,你便是那人的徒弟,往后两个月,无论你发生何事,我绝不会插手。”
    沐子央内心有说不出的失落,“那以后我去冥殿的时候,师父就不当阿央是徒儿了吗?”她忍不住跟师父顶嘴,“我要是想回来,谁也拦不了我。”
    炎玦微微一怔,喝斥道:“阿央,不要胡闹!”
    沐子央自知有错,不该忤逆师父,可她实在不懂,为什么师父连她的事,也要跟冥尊分得这么清楚?
    她抿紧嘴唇,跪伏在地上,不发一语。
    炎玦却又想,阿央虽然懂事,但终归是个孩子,有些话他必须讲得更明白些,她才会明了其中的道里。。
    他平心静气道:“墨青宸行得虽不是正道,但照我以往对他的认识,他为人洒脱不羁,交友广阔,纵使今时不比往日,但我想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更何况你还只是个孩子,他断不至于要故意为难你。”
    炎玦没说出口的是,即便墨青宸跟自己再不合,也不会把气出在一个小孩子身上。
    沐子央抬起头,不以为然道:“可师父你很讨厌他不是?师父不喜欢的,阿央也不喜欢。”她连尊称“他”是冥尊都不肯了。
    炎玦脸色微变,暗忖道:“这孩子是如何得知我与墨青宸的恩怨?”
    却忽然想起,那日在归心镜前的风波。
    许是她依据亲眼见到的事,自行推敲出来的。
    况且退一步说,墨青宸向来对仙界的规矩弃若敝屣,他此次说要收阿央为徒,也未必真得想当她的师父。
    沐子央发现师父久久不语,遂轻声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炎玦道:“无事,为师想,你应尽力让墨青宸愿意当你的师父,让他把所学全教给你,这对你将来会有极大的助益。”此时他的心中已另有筹谋。
    沐子央听话地点点头,可脑海里却浮现小月对自己说过的话,他也要自己拜炎玦为师,也说对她将来有帮助。
    她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再去想了,反正师父是绝不可能害她的。
    两日后,下层冥殿一大清早,便派人来接沐子央。
    可她起得更早,抢先一步帮师父准备好茶具,又替师父将笔墨备好。
    原本她还想去向师父辞别,但看见他的殿门还是紧闭着,便只净修殿的方向,跪下拜了三拜,才与来人一同离去。
    前来接沐子央的人叫做魅姬,她撑着一把诡谲奇异的纸伞站在阳光下,整个人从头到脚罩了一层黑纱,只隐约可见纱后有一抹浓艳的朱唇。
    沐子央拎着包袱,走到她面前,“对不住,耽误姐姐的时间了。”
    魅姬妖冶地笑了笑,“无妨,只要能等到你,一切都好谈,怕只怕我再继续晒下去,就快被烤化了。”
    沐子央扯一下嘴角,并不出声,她实在无法习惯魅姬说话时,那股软糯黏人的语气。
    魅姬不以为意,牵起她的手,轻声道:“走吧。”
    一阵透骨冰凉的感觉传来,让沐子央有些讶异,“姐姐的手真冷。”
    魅姬顿了一下,微笑道:“我天生体质虚寒,小姐无须为我担心。”
    沐子央生平头一遭被人唤作“小姐”,脸上不由得一哂。
    她才不是什么大户人家里的小姐,只是街边无人闻问的乞儿,自己有什么道理,对魅姬无礼呢?
    想到这里,沐子央便有些愧疚地望着黑纱内的人。
    魅姬捏捏她的手,虽没有开口,却是有要她别放在心上的意思。
    她们搭上停在路旁的马车,奇怪的是,马儿的毛发不是平顺地贴在身上,而是像黑色火焰般,不断扭动燃烧着。
    沐子央不想表现得太大惊小怪,于是气定神闲地跟着魅姬上了车。
    她们坐着马车,进到瀛洲下层的玉栏洞窟。
    这里是座巨大的钟乳石洞穴。
    按理说,越往里头走,应该会越暗,可事实上并非如此,洞内除了石笋、石柱绵延不绝外,每个石心里,还透出微弱的光芒,把此处照得十分幽深宁静。
    再往前走,来到流光池畔,那里更加明亮。
    池中透出光芒,闪烁各式炫彩的波纹,让池面呈现出七彩的颜色来。
    沐子央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们是不被允许到下层来的,因此没有人告诉过她,这儿的景致竟然如此美丽。
    魅姬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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